2001

2001

2012年九月末,豔陽高照很多時候也並不是好事,尤其是在已經悶熱了兩個多月滴雨未落的情況下。每天天氣預報都說着下雨,但雨水就是遲遲不到。可是旱了這麼長的時間,空氣卻不怎麼幹燥,吸口氣肺裡都覺得潮,白天的時候人簡直像是被裝在了籠屜裡蒸。

尤其現在可不是盛夏,九月底原本該是近秋的時候了,全國、不,全球性的這種天氣更顯得不正常。

但就是這在這麼一種鬼天氣裡,一間沒有空調,總面積不到二十平的小房子裡,有個人用被子把自己渾身上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汗水流得像是小河但卻依舊在發抖。

人倒黴喝口涼水也塞牙,沈毅飛沒被涼水塞牙,他只是在這種天氣裡感冒了而已。

昨天晚上他以爲只是冷熱不均鬧出來的小感冒,翻出兩片感冒藥躺牀上睡一覺就沒事的那種。結果大半夜樓上兩口子吵架——有防盜欄的人家這種天氣裡當然是敞開了窗戶,可想而知“公放”功能是如何的強大——男的吼女的嚎,不知道哪家的狗也跟着叫起來了……

到了早晨,沈毅飛恍惚間覺得腦袋好像脹成了大南瓜,鼻子完全失去存在感了彷彿臉上掛的是塊塞得死死的木頭,喉嚨又幹又疼咽口唾沫都得費半天勁,他還因爲上下牙冷的打顫把自己舌頭給咬了,雖然就是小小的一口,但也夠疼的。

忍着難受,沈毅飛打了電話去工作的快餐店請了假。掛斷電話,他深呼一口氣大字型躺在牀上:“經理……”能說經理的聲音太好聽了嗎?迷迷糊糊的沈毅飛睡了過去。再次睜眼,他卻是被砸醒的,但卻不是砸門,而是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砸他的頭,在他的每一根痛覺神經上敲打!

沈毅飛原來以爲自己挺有韌勁的,幾年前他在雨夜裡騎車摔了一跤,摔破了頭,去醫院縫針也沒讓大夫打麻藥,因爲他還得騎車回家呢。針縫完,他和大夫都汗透了,不過大夫是緊張的,他是忍疼忍的。緩過勁來的時候,沈毅飛才發現縫針的時候他因爲咬牙太用力,把牙齦咬得都出血了,不過,他畢竟是挺過來了。

那也是曾經沈毅飛忍受過得最強烈的疼痛,不過,當時和現在的這種疼根本沒法比。

尤其,縫針的時候還能數着,一針兩針,總有完事的時候。但現在,沒過多久沈毅飛的頭已經從彷彿有人砸,變成像是有人拿着小刀一刀一刀的割了。每分每秒都不見疼痛稍減,沈毅飛捂着頭嘶啞的痛哼着,甚至想着拿腦袋去撞牆。

忍了也不知道多久,沈毅飛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疼痛才稍稍緩解。他從牀上爬了起來,決定去樓下小診所看看——萬一過一會又疼起來,沈毅飛可不想因爲無法忍耐,一時糊塗把自己撞牆而死……

歪歪倒倒走到洗手間洗完臉漱完口,沈毅飛全身上下都沒勁,眼睛看東西還有點模糊。緩緩搖晃了兩下腦袋,沈毅飛皺着眉頭從洗手間走出來從小冰箱裡拿出瓶凍成冰疙瘩的礦泉水按在腦袋上。冰塊凍得他一哆嗦,但在冷的同時,這樣的溫度卻也讓他很舒服,他的眼睛看東西能看的更清楚些,也能舒緩一下頭疼。

按這個冰凍礦泉水瓶,沈毅飛一路搖搖晃晃的下了樓。

對一個病得渾身都難受的病人來說,小區對面就有個社區診所,而且還開着門,就是無比幸運的事情了。至於救護車,沈毅飛覺得那是那種有生命危險的重病病人才能叫的,他顯然還沒到那個檔次。

小區裡還是有兩棵樹的,雖然從春天開始就顯得蔫頭耷腦的,樹葉子都沒長多少,但畢竟是個陰涼。沈毅飛就儘量的在樹和建築的陰涼下走着,而且不只是他一個人這樣走路。

——“喵~”一隻黑色的毛球突然出現了沈毅飛的腳底下,如果不是毛球一聲嬌嬌的叫聲,沈毅飛好懸就一腳踩上去了。

“嗯?”喝醉酒一樣後退兩步,沈毅飛站穩了後朝下看,他在這住的時間並不長,但也認識這是小區裡一隻全身純黑長得極漂亮,但對人也極戒備的野貓,平時最多讓人看見它趴在小區圍牆上打打盹。只要人稍微再靠近點,這隻貓立刻就會躥得沒影。

但是它竟然跑來主動親近自己?沈毅飛眨眨眼,想着是不是燒糊塗出現幻覺了。但他睜眼的時候那隻貓還在那,靠着他的腳踝就像是家養的貓咪一樣,臉上露出一個像是笑臉的滿足的表情,用背脊一下下的蹭着沈毅飛的小腿。

貓咪的表現讓沈毅飛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也是個喜歡小動物的人,但因爲家裡情況不允許,一直沒能有個動物夥伴。不過,防備心那麼強的貓咪突然這麼親近他……沈毅飛一手按着礦泉水瓶,另外一隻手開始掏自己的口袋,他懷疑是不是身上有什麼東西是不是讓貓聞見了?

雖然曾經有愛貓的人用蒸好的鮮魚,都沒能賄賂得了這隻大黑貓。

而掏來掏去,還真的讓沈毅飛掏出來了一小袋魚鬆,囧……沈毅飛額頭上落下了一片黑線,因爲他完全不知道這東西是他什麼時候塞口袋裡的了。不過,看了看生產日期,倒是還沒過期。

“喵咪~~”貓咪停止了挨蹭,開始用收起了指甲的黑色小肉爪拍打着沈毅飛穿涼鞋的腳。

毛茸茸的觸感,讓人覺得很溫馨。沈毅飛蹲下來,因爲需要兩隻手撕開包裝,所以他歪着頭,礦泉水瓶被他夾在脖子下面。瓶子外邊的水汽和沈毅飛自己的汗水順着沈毅飛的下巴,淌過了他的喉結,在T恤的圓領沒能遮住的鎖骨上停留了一會,繼續流進更深處。

兩個原本是看見貓才停下來的十幾歲的女生,現在變成死盯着沈毅飛不動,外加竊竊私語。

雖然現在沈毅飛的頭髮亂糟糟的,臉色也蒼白得過分,但他的眼睛很大很有神,眉毛很濃,嘴脣是有點薄,臉型略微有點消瘦,還有一個弧度漂亮的下巴——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絕對是個英俊的青年。更何況,他既不是啤酒肚,也不是排骨男,就算是牛仔褲和T恤都很寬鬆,也能看出來他的寬肩和窄腰。

沈毅飛沒注意來自別人的視線,他正在專注的喂貓。貓咪也很高興的開始舔食沈毅飛灑在角落的魚鬆,舔兩口還會湊過來在沈毅飛的腳邊親暱的磨蹭着。沈毅飛卻驚訝了,原來這貓真的喜歡吃魚鬆?不過,隔着真空包轉都能聞出來,它的嗅覺可是太強大了。

黑貓的背脊在陽光下緞子一樣閃着光,沈毅飛忍不住在它暖烘烘的背上撫摸了兩下,這才抓住水瓶子按在額頭上,重新站了起來。不過……沈毅飛揉了一下額頭,不是錯覺,是現在他的頭真的已經只剩下極輕微的刺痛了,而發冷的感覺更是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這是因爲他呼吸了新鮮空氣,是冰鎮的作用?難道是因爲做了好事?詭異來去的病痛讓沈毅飛有些胡思亂想,不過,他還是得去看看的病的,因爲剛纔的疼實在是太讓人刻骨銘心了。

“再見,小貓咪。”再次摸了一下貓咪柔軟的背,沈毅飛向着小區外走去。

“喵~喵~”貓咪在沈毅飛的身後跟了一陣。

“別跟了。”沈毅飛對它擺擺手,不過如果等他下次遇到它的時候這隻大黑貓還這麼親近他,沈毅飛很願意把它帶回家去。很顯然這隻貓和他投緣,房子雖然小,但是一人一貓還是住得開的。

貓咪像是聽懂了,軟軟叫了兩聲,看起來有些失落的停在了原地,看着沈毅飛的身影轉過一個拐角消失不見。那兩個之前盯着沈毅飛看的女孩,這時候也湊過來想要摸貓,但和麪對沈毅飛時候完全不同,她們剛靠近了一點,黑貓唰的一聲竄到了角落,縱身一躍,躍上牆頭,沒一會就消失不見了。

女孩們有點失落,但也離開了。不過她們剛走,貓咪卻又出現了,它左右嗅嗅,很快竄進了兩座樓中間的雜物堆後邊,它在那發現了一隻肥嫩的大老鼠。對一隻野貓來說,這是一頓大餐。

但是,貓咪剛剛湊過去,老鼠的大肚皮忽然劇烈蠕動了起來,貓咪嚇了一跳,立刻向後蹦開了兩步。它的爪子巴在地上,戒備的看着老鼠。

下一秒!“嘭!”的一聲,老鼠的肚子炸開了!兩個身上還沒有長滿毛髮的東西竄出了肚皮,它們的身上黏乎乎的全都是死去老鼠的鮮血和體#液,外形看上去和老鼠很相似,但是頭更圓,前肢比家鼠的更粗壯,有着更長看起來也更猙獰的雙爪。

“喵——!!!”貓咪尖叫一聲,飛竄着跑開了。兩隻剛剛破腹而出的,不知是否是老鼠的東西,沒有去管逃走的貓,它們蹲在地上,開始啃食那隻貌似是它們生母的老鼠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