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話的最高境界就是九分實一分虛,邢程這話根本無懈可擊合情合理,且又是與陸決的身體狀況有關,左安安的心神頓時就被這個吸引過去,都無暇辨別邢程的話是真是假,忙問:“還有可能生出變化來嗎?”
邢程嘆了口氣,又瞅瞅陸決那邊,他身邊還站着個外人呢:“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左安安點點頭,強壓下心頭的擔憂,瞪了陸決一樣:“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我!”
陸決心虛地笑笑,低聲說:“我不是怕你擔心?”
難道這些日子以來不願意和她有肢體上的接觸也是因爲這件事?
左安安狐疑地看看陸決,抓住了他的衣角:“過後我們好好聊聊!”
她皺着眉頭,既不滿他瞞着自己,又擔心他會出事的樣子,讓陸決喉嚨一緊,心裡也沉悶悶的,然而想到剛纔邢程說的話,他又心情鬆了一些且滿懷希望起來,鄭重地點了點頭。
左安安這才滿意,放開他:“那你去做你的事吧。”
陸決卻叫住她:“你跟我一起進去。”
“我也進去?”
左安安不解,陸決在這三樓和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物周旋,她並不喜歡那種場合,而且三樓是有提供酒水的,那麼多人一起喝酒,那個氣味一想就受不了。
“我有一些事情要宣佈,和你有關。”陸決說。
左安安就不好拒絕了。
她被陸決握着手走進去,這裡氣氛果然很熱烈,原本這裡是要擺上幾十張桌子,但後來還是改成了自助餐形式的,一方面省事,另一方面方便大家走動說話,現在這裡面吃東西的,喝酒的,抽菸的,敞着嗓子聊天的。三兩個窩在角落裡說話的,什麼樣的都有,男人居多,女人只有十多個。穿得都很光鮮亮麗,彷彿末世之前的舞會一般。
左安安知道,首都基地大部分的重要人物都在這了,這裡彷彿就是首都基地最高層的一個縮影,上輩子她死都沒資格看到的人。現在都看到了。
這裡面有已經和陸決交好的,也有當面笑背後刀的敵人,她一個個地看過去,人們因爲陸決的回來而漸漸靜下聲來,並且都盯着被陸決拉着手的左安安。
左安安收回目光,才發現她已經被陸決拉到臺上來站着了。
陸決一身正裝站在臺上,站在燈光下,一張臉真好看,她略略側頭就可以看到他堪稱完美的側臉。
這個樣子,這樣正式的樣子。好帥啊!
左安安有些呆。
她又看着下面,這麼多賓客,她被他牽着手站在上面,衆人矚目,怎麼都有點像婚宴現場似的。
左安安眨了眨眼,臉上十分平靜,卻輕輕側過頭低低說一句:“你這是幹嘛?”
陸決只笑着握住她的手,對下面表情各異、神態各異,心情也必然各異的人們,說:“大家應該都知道了。這位是我的夫人,左安安,也是安全基地的首領。”
下面人畢竟給面子得多,響起了陣陣掌聲。
左安安不是沒見過大場面的。可是現在這樣,還是讓她有些不自在,尤其陸決那句“我的夫人”,讓她的臉頰微微發燙。
陸決側頭笑着看看她,目光在燈光下好像揉碎了的星辰,叫人迷醉。
他又轉過去說:“我陸決雖然是爲了向陸家復仇才走到這一步。不過既然已經進了這個基地,我也沒打算再退出,截止到今天凌晨,我手底下已經有了十萬人,按照首都基地的規矩,已經有資格排上號了。”
左安安眨了下眼。
首都基地裡還有這個規矩啊。
她之前在首都內外也是跑來跑去的,可是都不知道這個呢,果然有很多東西,你沒融入到這個圈子裡之前就很難接觸到。
下面頓時響起了陣陣議論聲,說着難怪今天排場擺這麼大,原來不止只是要正式和基地大大小小人物打個招呼,也不僅是爲了炫富、收買人心,而是爲了真真正正地在基地裡排上號啊!
可是他什麼時候手底下就有了十萬人了?
前兩天不是才說只有兩萬多人嗎?
昨天才開始正式地招兵買馬呢,一轉眼就這麼多人馬了?
大家都很震驚。
這時下面趙同德就高聲道:“不錯,我們基地裡上了十萬人的組織就能夠排入編號,現在已經有二十六號,陸決你這個,就是第二十七號,至於覈實嘛,一會兒就由我和正山兄去就是了,也省得末了還要遞交那麼多材料讓協會裡審查一遍,正山兄這個忙你幫不幫啊?”
在首都基地中,一個新勢力的誕生,不但要先人數到達十萬人的下限,而且還需要基地裡至少一位勢力首領覈查,至少三位首領同意通過,然後進行正規註冊,這才能算是一個堂堂正正的組織,不然任你能人干將再多,在人們眼裡也是烏合之衆,是上不了檯面,也不受基地所保護。
這是今年才新加進去的規定,現在整個基地的勢力瓜分基本已經完善了,剩下的就是二十六個勢力互相爭鬥吞併,這也是爲什麼陸決要弄掉陸家頂替其位置上來,如果不是這樣,他根本無法很快在首都基地站穩腳跟,這麼二十幾個十萬人以上的勢力會抱成團地排斥他,就好像市場已經飽和,他們之間怎麼鬥都行,卻不會讓一個新生力量起來。
首都基地二十幾個大小勢力一起管理着基地,平時互相爭鬥競爭,特殊時刻又能馬上抱成團,這也是爲什麼首都基地是全國最強的基地,卻也基本上杜絕了新生力量的誕生。
趙同德這麼說,是想幫陸決一把,給他賣個好。
陸決笑着還沒說話,另一個戴着眼鏡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就掏出一本冊子:“還核什麼實啊!我還不相信陸決兄弟嗎?今天我在這直接就給你註冊了!不過編號是有了,不知道你要取個什麼威風的名號?來來來,快報出一個來!”
趙同德臉色一變,暗罵這個不要臉的!
他本想自己跑過去核實,等到表決的時候再拉兩個交好的首領來,陸決註冊前前後後都是自己給跑腿。世人眼中他也就成了自己一派的,剛纔叫上這楊正山,一是想要顯示自己臉大,二來也表現出自己的能耐。
可這個楊正山倒好。一副最公正不阿的樣子,但討好起陸決來,比什麼都熱切!
他乾乾笑着:“這個不符合規定吧,直接註冊,難免讓人說閒話……”
“有什麼好說閒話的。我身爲協會主席,有這個一票通過的權利吧!”楊正山滿不在乎地說。
趙同德黑了臉,這個楊正山手底下沒什麼勢力,幾乎是獨來獨往,但他人脈廣職位高啊,是二十六個組織形成的協會的主席,平日裡就管着這些事務,的確是有着不少超然的權利。
這個陸決什麼時候和楊正山關係這麼好了?
不知趙同德這麼想,同時現場還有許許多多人這麼想,有了楊正山的支持。就算是隻豬也能風光幾天,跟別說是這麼個強勢霸道的把陸家都整垮了的前任毒梟了。
這基地的天要變了不成?
陸決彷彿察覺不到下面的水深火熱,對楊正山笑道:“多謝正山兄,名號我已經想好了,就叫‘左氏’。”
不說那翻開冊子要寫字的楊正山和滿場的人詫異了,左安安也睜大了眼睛。
“左氏……難道是?”楊正山古怪地看看左安安,這名號也可以說是旗號,是以後在首都基地混的時候,大家對其手中勢力的稱呼,譬如一個人的姓名。不是寓意好就是有一定的紀念意義,要麼就要響亮好記琅琅上口,大多數人都是把自己的姓氏拿出來當名號,而雖說陸決和陸家有仇。不大可能沿用“陸氏”這個號,可是也不至於拿了老婆的姓氏出來吧?
以後不知道的會以爲他是吃老婆的軟飯的!
陸決卻溫和笑着點頭:“正是我夫人的姓氏。”他看着左安安說,“沒有我的夫人,也就沒有我陸決的今天,這個名號是爲了感謝我夫人爲我所做的一切,我陸決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這場所謂的慶功宴上,有人記住了滿桌豐盛新鮮的飯菜,有人記住了好吃的令人要醉過去的那一兩碟小菜,有人記住了陸決這個剛起步的年輕人的人脈和底氣,更多的人則記住了那個站在他身邊,看起來弱質纖纖秀美文靜的女人。
一口一個“我的夫人”被陸決掛在嘴邊的人,除了眼神格外清亮漆黑,除了絲毫不怯場,怎麼都不像哪裡了不起啊。
可她偏偏又是安全基地的首領,手底下七八百萬人啊,試問全國有哪個人做得到這個地步?
反正經過這一天,左安安是揚名了,“左氏集團”也正式在首都基地裡亮起了大大的招牌。
事後左安安甜蜜地埋怨陸決:“弄這麼大動靜幹什麼?還掛我的姓,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有多兇悍霸道。”
陸決被她水嫩嫩的眼神一瞪,心跳都加快了幾分,笑道:“讓他們知道你兇悍霸道不好嗎?你都不知道,‘安全基地’這四個字有多饞人,我天天都要擔心你被拐走了。”
左安安直笑,定下安全基地的名字回來之後,這些天她確實覺得關注自己的目光多了很多,只是她都不在意,也不是沒有人見縫插針地上來搭訕,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打發掉了,這時聽陸決這麼說,才知道他原來不是不知道的啊。
她拿眼白他:“一個安全基地就讓我成爲香餑餑了,你把全副身家都冠上我的姓,不怕我不是被拐走,而是直接被搶走了?”
“那不能,大家都知道我全副身家都在你手上了,你就是我的命了,誰敢打你的主意,我肯定是拼了命也要和他們斗的,那些人也得多掂量掂量。”
左安安被說得臉紅心跳,看陸決臉頰微紅,一身酒氣,眼神都透着些微的迷醉,神態之間比平時要放鬆不少,就知道他這是喝了酒的緣故,平時他可說不出這種話來。
她不禁皺眉:“你今天是喝了多少酒?”
“不多,就一兩瓶。”陸決支着頭笑,他這張臉本來就好看,這會兒醉意上來,少了往日的冷峻嚴肅,煥發出難得一見的別樣風情。
左安安只是看着他就覺得臉上越來越燙,見他微闔上眼一副要睡過去的樣子,知道他這麼多天忙得厲害,白天要在外面跑,也不知道都見什麼人,晚上回來還要過問建設的進度,一天到晚就很少有時間休息。
她本來想問問那基因的事,但現在她更心疼他,拍了拍他的手臂,聲音也輕柔了好幾度:“要睡去牀上睡。”
陸決閉着眼就朝左安安伸出手,顯然是要她扶的意思。
左安安翻個白眼,有些納悶陸決怎麼變得這麼奇怪,早上還不樂意被她抱呢,不過她心裡很喜歡這種親近,拉起他,扶着把他弄到牀邊去,還沒起來就手臂上一沉,被他給拽到懷裡去了。
她錯愕地擡起頭,陸決已經閉着眼,輕至幾乎不可覺地說了一句:“陪我睡一會。”
左安安額頭抵着他的胸膛,酒氣混合着剛勁的男子氣息,將她整個都籠罩起來,她有些緊繃的身體就慢慢放鬆下來。
雖然他小時候的樣子非常可愛,一開始她也更喜歡他那個樣子,更是因爲小時候的他,才把他當成親人,哪怕他後來變回到現在這個樣子,那份感情和感情也沒有改變。
可是這一刻,她清晰地意識到,她更喜歡這個樣子的陸決。
她喜歡他是一個成熟而正常的男人。
她想要和他一起組建一個正常的家庭,就像當時在通訊儀裡說的那樣。
她對他的喜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那樣的喜歡。
左安安閉上眼,緊緊抱住了陸決的腰,窩在他的懷裡,也不知什麼時候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