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任何場合,棺材這種東西的出現總是有着高強度的驚嚇效果。其實,直接塞滿了血淋淋屍體的實驗室固然可怕,而這種裡面不知裝着什麼詭異東西的棺木才更令人恐懼。
喝進去的一口水直接把任川晴嗆暈了,本來在腦子裡預習過一遍的遇到危險先怎樣再怎樣的計劃全都不知飛去了哪裡。四肢划水的力氣也忽然沒有了,意識裡剩了一種感覺——我要淹死了!
黑色的棺材就像可以自動控制航向的船舶一樣,快速地靠近了她。任川晴茫然地漂在水裡,缺氧的感覺已經達到了極致,甚至窒息的痛苦都開始變得輕微了。意識模糊中,她看到面前的棺材自己打開了一條縫,從那漆黑的縫隙裡,伸出了一條蒼白的手臂。
那截手臂是周圍的一片漆黑裡唯一的顏色,在黑色背景襯托下顯得格外慘白刺眼。沒想到很西方的恐怖場景之後,就是這樣的東方靈異現象,這算是什麼?詐屍?鬧鬼?
但是任川晴已經無力思考,她甚至沒有辦法感覺到恐懼,一切的感覺都變得淡泊了,意識中一團混沌。
蒼白的手臂拖住她,用一股很大的力將她猛地拖進了棺材。棺材的蓋瞬間合上了,周圍陷入了更濃郁的黑暗。
好像沒有水了,卻依然沒有辦法呼吸。肺部的功能好像失去了,就算脫離了水域,呼吸系統依然無法自主爲身體送入任何氧氣。任川晴原本就微弱的意識愈發模糊,忽然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疲倦。在疲倦中,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忽然,一股大力在胸口猛地一壓,壓得整個身體都一震。本來已經沒有了任何痛苦的軀體忽然又痛苦地翻江倒海起來。
那種壓迫的感覺並沒有放過她。而是以很快的速度,在胸口連續地按壓起來。
感覺壓迫了幾十次,就有一股氣流忽然衝入口腔,直衝進胸腔裡去。感受到兩次氣流之後,胸口有節律的壓迫感又開始作用起來。
就這樣周而復始,身體的痛苦感覺越來越敏銳,越來越強烈。直到最後強烈到意識裡只剩下一片白光。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一股寒冷的空氣忽然衝進口腔,直抵肺部。任川晴猛烈地咳嗽起來,忽然扭頭吐出幾大口水。胸口劇烈地起伏,氧氣就像從每個毛孔滲入一般,源源不斷地流向四肢百骸。
隱約中感覺有人把她上半身扶得略微高一點,倚在一處柔軟的東西上。一隻手在胸口自上而下地撫按。這個輕柔的動作幫助了她的呼吸,帶來了很舒適的感覺。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身體痛苦的感覺也在逐漸減弱。
是心肺復甦術和人工呼吸——任川晴恍惚中判斷着——這是有人在救我。是棺材裡的人,是……鬼?
果然,救她的人再一次用手托住了她的後頸,放在胸口的手移到了她的臉頰。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似乎是在思考和觀察。“我已經可以呼吸了,不再需要了!”任川晴想要對他說。但是她只剩了意識的微弱活動。身體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那個人再次輕輕地覆上了她的嘴脣,知覺復甦的嘴脣傳來柔軟而溼潤的觸感。這個人並不冰冷。他是有體溫的,而且,那接觸中帶着一種異樣的感覺,讓她剛剛恢復了跳動的心臟忽然強勁地博動,向全身泵發出大量新鮮的血液。
任川晴並不知道這個人接下來是怎麼折騰和對她施救的,因爲她一直懸吊着的意識的弦就在那一次劇烈的心跳中崩斷了,整個人瞬間沉入了黑暗。
隔了不知多長時間,任川晴才悠悠醒轉。無力地把眼睛張開一條縫,發現四周依然是一片黑暗。呼吸是順暢的,身體也沒有那麼難受了,於是,大量記憶的碎片一股腦地涌入了腦海。
這是在一個危險的破碎的秘境之中,從實驗室出來,跌入了深水。後來,被拖進了一口棺材,棺材裡的“人”,姑且稱之爲“人”,對她實施了心肺復甦術,也就是說,救了她的性命。
任川晴猛地一驚,險些坐了起來,這四周黑暗逼仄,顯然還是在那口棺材裡。也就是說,一切都不是幻覺,全都是真的。那麼,棺材裡的,到底是什麼!
恐懼感重新回到了身體,但是她一動,身子就忽然被箍緊了。任川晴這才發現,原來一直有什麼是在纏繞着她的,而且她整個人一直被籠罩在暖洋洋的氣息裡。
剛剛掉在水裡,感覺非常寒冷,但是現在寒冷的感覺不見了。纏繞着她的不是水草藤蔓,而是人的手臂。現在,她正枕着一個人的手臂,身體完全貼在那人的身上,被他用另一條手臂緊緊地攏着,所有的溫度,都是從對方那裡而來。
這是一個保護性的姿態,不需要思考就能明白,但任川晴還是發出了一聲驚呼,本能在他懷中拼命地掙扎起來。
“不要亂動!”對方聲音低沉,似乎是一邊咬着牙,一邊鉗制着她的身體在她耳邊擠出幾個字。
任川晴當時就有點懵,她的動作停滯了下來,試探着問了一句:“明彥?”
“還能是誰!”對方似乎有一些生氣,“不要亂動,知不知道這樣很不容易!”
任川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這時眼睛也差不多適應了黑暗,隱隱約約看清了人的輪廓。雖然很模糊,但她能確定,這確實是關明彥無疑!這一下任川晴只感覺欣喜若狂,剛剛的恐懼、痛苦,各種各樣負面的情緒一下子全化成了委屈,讓她一頭扎進關明彥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
關明彥的身體驟然僵住了。這個地方如此狹小,兩個人不得不始終氣息交融地緊貼在一起。而她,恢復呼吸以後體溫非常低,這樣下去也是危險的,所以關明彥不得不緊緊地抱着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直到她醒過來。
這樣的接觸既幸福又煎熬。在實施急救並確定她已經無礙之後,關明彥承認自己做了多餘的事。但那並沒有傷害她什麼,只要不給她知道,就可以當作不存在。而將來有一天,或許自己將要依靠這些回憶活着。
可是那多餘的接觸立刻就給了他足夠的懲罰,讓他在擁抱着昏迷的少女的過程中受盡了煎熬。而她竟然什麼都不懂,竟然還拼命地在他懷中掙扎扭動,透溼的衣物緊裹着的柔軟的胸脯在胸口蹭來蹭去,讓他如何在這身體緊緊貼合的狀態下掩飾住對她的渴望?
關明彥毫不留情地一把推開她,讓她遠離自己的身體,斥責道:“不是說過第一時間就會來找你嗎?爲什麼到處亂跑,不在原地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