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程斌向大家通報了一下自己做的工作,警告大家晚上不要到大門那裡去——如果他能把那個損壞的夾子及時修好,那麼大家也不要到窗子下面去。
兩個女人都表示理解,事實上如果可能,她們一點都不想出去,當然到現在爲止這還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因爲如果她們想上側所的話,還是要出去才行。
等到侯佳提醒男人們生活用水開始告急,如果他們明天早上不想吃爆米花的話,那麼晚上就得節省用水之後,樂濤突然問道:“那夾子會不會夾到毛毛?”
“誰是毛毛?”程斌愣了一下,問道。
樂濤本來是問邢志新的,聽到他接話,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邢志新只好替他解釋道:“毛毛是隻灰貓,今天一直在院子裡面打轉。”
“我見過的那隻?”程斌問道。
邢志新搖了搖頭,他又沒見過程斌遇到的那隻貓,當然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程斌也沒覺得一隻貓能有什麼影響,轉向侯佳問道:“就是說明天必須去取水了?”
侯佳嗯了一聲,猶豫着說道:“如果省着點用,應該還能撐一天。”
程斌搖了搖頭:“我明天就去取水。”他看了一眼披着衣服坐在火炕上的卓安妮:“就算不爲了取水,我也要去殺死那兩隻狗。”
“太危險了。”侯佳勸道,也不知道她是說去取水太危險了,還是說主動去招惹那兩隻喪屍狗太危險了。
邢志新也開口勸道:“也許我們可以再找找某他的地方,既然這裡有一條地下河,那麼也可能有其他地方可以取水。”
程斌搖頭道:“每個地方都可能有危險,至少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藥廠的危險是什麼。”他停了一下,咬牙說道:“葉雙飛不能白死,我總得替他報了這個仇。”
卓安妮下午掛水的時候又睡了一覺,雖然仍然覺得身體非常疲憊,但是精神卻好了很多,已經可以靠着牆壁坐着了吃飯了,她知道一些這方面的生活常識,所以雖然覺得很餓,也不敢多吃,只是喝了一碗鴿子湯泡飯就放下了碗,這個時候插嘴道:“我到覺得報仇的事情不用着急。”
她看到程斌擡頭向她看來,連忙又解釋道:“我不是說不爲葉雙飛復仇,畢竟他是爲了救我們才被咬的,但是總要有個周密的計劃,如果發生什麼危險就沒必要了。”她並不怕程斌責備她總是唱反調,但是不想讓他感得自己無情寡義。
果然程斌接受了她的解釋,但是仍然堅持道:“放心,我會小心的。”
邢志新遲疑了一下,說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程斌搖了搖頭:“你留下,我自己去就行。”他看了看大家,明白這幾個人都是真的關心自己,心裡多少有些暖意,又開口解釋道:“我不會貿然下手的,總要等合適的機會。”
卓安妮想起昨天晚上的遭遇,現在仍然心有餘悸,她輕聲說道:“那種狗好像很難殺死,你得找一支威力大一點的槍。”她知道程斌從葉雙飛那裡拿回了一支獵槍,但是按照她從前的觀察,似乎程斌並不喜歡把長槍帶在身上,所以忍不住提醒他。
程斌搖了搖頭,長槍適合獵殺,但是使用時限制較多,他又不準備出去守株待兔,帶不帶長槍其實沒什麼區別,帶上它反而會影響行動。他解釋道:“我是白天去,喪屍狗不敢追到陽光裡,所以只有我打它的份。”
“可是你要進到車間裡去取水。”卓安妮輕聲說道:“如果它們在裡面怎麼辦?”
“我會給它們帶上禮物的。”程斌說道:“復仇這種事,總是要越快才越有成就感。”
話音未落,就聽到嘩啦一聲,樂濤打翻了自己的飯碗,筷子也掉到了地上,他嚇了一跳,連忙去撿,額頭重重的撞在了桌子上。侯佳連忙去扶他,轉身嗔怪道:“看你把孩子嚇的。”
程斌只是隨口一說,倒沒想到會把樂濤嚇成這樣,不禁有些奇怪,難道自己身上真有無形殺氣這種東西?看其他人的樣子,也不像啊。他有些無辜的看了看卓安妮,卻發現她似乎有些失神,根本沒有看他,倒是邢志新搖頭道:“這孩子膽子也太小了。”說完又忍不住向程斌說道:“你的報復心也太強了吧?不是十年不晚嗎?”
“君子報仇才十年不晚。”程斌難得說一句俏皮話,他說道:“我是小人,所以要從早到晚。”
吃過晚飯後,程斌把那個損壞的夾子拖進屋子裡察看可以挽救的程度,估計現在整個城市周圍只有這個屋子裡還有電燈,別的地方只能日落而熄了。
程斌不會用汽焊,這裡又沒有電,所以整個夾子用的是鉚接工藝,他的手藝其實不錯,但是因爲工件外形不規則,所以活動件接口處的餘量很大,所以運作時的誤差也就很大,這就是夾子損壞的原因,它的真實行程超過了設計尺寸,其實如果它當時夾住了什麼東西,比如邢志新的大腿什麼的,反而不會損壞了。基本上這屬於不可避免的加工問題,所以程斌看了看就確定不可能在這裡修得,乾脆又扔了出去,等到明天再說。
因爲他已經忙碌了一天,所以邢志新讓他去睡覺,自己先來守夜。程斌也沒有堅持,出去仔細調試了一下傳感器就回來準備睡覺了。房子裡宿營燈的照明電源來自白天太陽能板收集的電力,他的鋰電池組只給運動傳感器充電用不了多少電,所以不用每天都踩單車發電,他也的確感覺到累了,所以準備今天偷個懶。
沒想到邢志新倒是還記得他每天晚上的必修課,站在外面問他應該怎麼連接自行車和蓄電池組,其實這個活他昨天就想幹了,不過琢磨了半天,也沒敢伸手,倒不是看不明白電源線的連接方式——程斌用的是永磁體直流發電模式,接線方式非常簡單。他只是怕萬一接錯了把這稀罕物燒了,那就百死莫贖了。
程斌千辛萬苦的爬起來,把蓄電池組拎出去放到自行車上接好,然後就回去倒頭大睡,一覺居然睡到了凌晨才醒。
發現自己睡過了頭,他連忙爬起來去換邢志新,發現後者把平板電腦抱在懷裡靠在牆上睡得正香,直到程斌伸手去拍他才驚醒過來。
看到程斌站在一邊,邢志新有些不好意思,揉着眼睛說道:“我睡着了。”
“是我的錯。”程斌說道:“我睡過頭了。”
邢志新打着哈欠爬起來給程斌讓地方,順手把平板電腦放到一邊,低聲說道:“你真要去錯殺喪屍狗?”
程斌看了他一眼,彎腰去檢查火爐裡的煤炭,這爐子燒了幾天後,比開始的時候效果好了很多,所以晚上不敢燒得太旺,要不然炕頭就沒辦法睡人了。作完這些後,他才輕聲道:“怎麼了?”
“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邢志新說道:“那有意義嗎?”他看到程斌站起身一臉不解的看着他,接着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殺喪屍狗有實際的意義嗎?”他把身子靠在裡間的門邊上,那裡挨着火爐,火焰透過爐圈的縫隙投射在他的身上,留下一圈圈暗淡不明的光暈。
他接着說道:“我從沒有正面遇到過喪屍或者喪屍化的動物,只是聽別人說起過。現在想想,它們捕獵人類只是爲了進食,我們殺它們是爲了安全,究竟哪一種行爲更沒有意義?”
“或者說更無恥?”程斌注意到他說最後一句時有過一個短暫的猶豫,於是慢慢說道:“是這個意思吧?”
邢志新倒沒有想過要用這麼極端的詞語,所以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說意義。”
“我知道。”程斌說道:“從前有一個人也提出過這個問題,她覺得這場災難是老天的報復,人類纔是錯的那一方。”
邢志新心裡一震,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只不過立刻就強迫自己放棄了,因爲他永遠無法忘記自己也是一個人類,沒想到真有蛋痛星人這樣提出來過了。
程斌從火爐旁邊離開,一屁股坐到墊子上,把自己隱藏到角落裡的黑暗當中,然後看着邢志新說道:“是不是聽起來有種全是漏洞卻無懈可擊的感覺?”他不屑的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對那個女人還是對邢志新,接着說道:“後來她瘋了,因爲沒人會喜歡一個奸細——他們是這麼叫她的。當然你不能指望二B和文青的戰鬥中能有什麼靠譜的理論,所以這個奸細的叫法本身就不準確,其實她應該被叫做人奸什麼的。”
說到這裡,他吸了一口氣,然後淡淡的說道:“我不知道人類是對是錯,但是我知道,就算人類有錯,這錯誤也不應該由我來承擔。我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來還債的。”
說完這句話後,他停了一會,沉默的看着邢志新,後者有些不適應此時的氣氛,不安的動了一下,準備回去睡覺,這時程斌的聲音又悠悠的響了起來,他說道:“其實你說得對,殺喪屍狗爲葉雙飛復仇本身沒什麼意義。喪屍狗不會覺得這是懲罰,葉雙飛已經死了,也不會覺得欣慰。”
他轉頭看向火爐,目光盯着跳動的火光,低聲說道:“但是對我有意義。”他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意義這個東西本身就是唯心的,所以只要我覺得對我有意義,我就會去做,我是爲了自己纔去做這件事的。”
邢志新遲疑了一下,覺得程斌的話怎麼接都不對,乾脆胡亂點了一下頭,轉身進裡間去了。程斌盯着火爐看了半晌,火光中,他似乎看到陳瓊那清瘦的臉,那一天他們兩個人一起出去訓練,他問過陳瓊同樣的問題:“爲了一羣不懂得感恩的烏合之衆操心費力有意義嗎?”
他記得陳瓊曾經猶豫了一會,然後看着他說道:“這是我的承諾,所以對我有意義。”現在想起來,陳瓊當時就應該已經後悔了,所以他說完後又對程斌說了一句話:“對我有意義的事情,不一定對你們也有意義,我對你和小鐘寄予厚望,是因爲你們有培養的價值,不是爲了複製我自己。我不會告訴你們什麼事值得做,如果你覺得一件事沒有去做的價值,那就不要去做。”
程斌當時沒有明白陳瓊的意思,但是記住了他的話,所以後來他離開了,雖然不知道爲自己而活是不是更有意義,但是他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他不想爲別人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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