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伊芙和鍾笛,程斌突然覺得自己的房間裡冷清了不少,居然有些不習慣,也不知道是懷念伊芙的豪放還是追憶鍾笛的沉默。
他在房子裡晃了一圈後,挑了一些鹹菜和日用品裝到車上給樑堅送去。說實話開車來幹快遞這種活性價比真的很低,人可以從板房之間的空隙穿過去,只要走幾十米就到了,路虎車就得從一排板房的兩端繞,足足跑出去幾百米
。只不過程斌不想傻傻的扛着大米口袋供人圍觀,所以還是開車感覺好一點。
樑堅家裡還在繼續“裝修”,不過看起來昨天干活的那兩個人今天準備曬網,至少還沒有上工。程斌把車停在丫丫的家門口,推開車門跳下來,正好遇到聽到汽車聲從裡面走出來的丫丫。
丫丫對程斌的態度一貫的惡劣,板着臉看着他問:“你來幹什麼?”
“我來看看老樑。”程斌對小姑娘沒什麼脾氣,直接無視了她的態度,一面說一面伸手從車裡拿出兩瓶水果罐頭塞到丫丫的手裡,順便堵她的嘴,自己拎了兩袋米轉身進屋,丫丫張了張嘴,看在車裡的物資份上,到底沒有喊住程斌。
樑堅正躺在牀上睡回籠覺,這應該算是他現在唯一可以自己作主的消遣方式了,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程斌很意外的發現黃娟不在屋子裡,剛一猶豫,就看到丫丫跟了進來,程斌向她比了個手勢,輕輕把米袋放到地板上,然後就走了出來。
丫丫輕手輕腳的把手裡的罐頭瓶子放到桌子上,也跟了出來,看到程斌又扛了兩袋麪粉進來,於是很自覺的去搬車裡的其它物品。
都說人多力量大,兩個人搬了兩趟就把車裡的東西搬完了,基本上這些東西送出去,程斌自己也就沒剩下什麼了。
放下手裡最後一包東西,程斌正想悄悄退出去,就聽到樑堅說道:“小程?”
程斌抱歉的向丫丫笑了一下,走過去笑道:“吵醒你了?”
“沒有。”樑堅說道:“這兩天總是在睡覺,反倒覺得睡不醒了。”
他臉上的紗布已經取下來了,只用醫用膠布包着那隻破損的耳朵,看起來有點滑稽。看到程斌的目光落在上面,自嘲的笑了一下,說道:“以後可以取個綽名叫一隻耳了。”
程斌笑了一下,搬了個凳子在他的身邊坐下,看着他說道:“可惜沒有黑貓警長。”
“說到警長。”樑堅說道:“我聽說你從外面弄回來一批物資。”他看了一眼堆在門邊的那些袋子,輕聲說道:“我們這裡沒有警長,大家都是自覺遵守規矩的,你應該把這些東西分出去
。”
“就當是定向捐贈不行嗎?”程斌說道。【閱讀本書最新章節,請搜索800】
“可問題是它們不是你的。”樑堅看着他:“我希望你能明白,像你我這樣的人,總是要遭受到別人的猜忌,唯一的辦法就是處處小心。”
程斌看着他,輕輕笑了起來,他伸出手拍了拍樑堅的手臂,向他說道:“你說得沒錯,可是你想過沒有,人言可畏,就算你再小心,也總有人會說怪話。”
“問心無愧吧。”樑堅想了一下,輕聲說道。
“說得好。”程斌說道:“所以我問心無愧。”他看着樑堅說道:“這世界沒有絕對的公平,對於有能力有勇氣的人來說,佔有更多資源纔是真正的公平。”
樑堅看着他,輕輕搖頭說道:“你太激進了。”
“激進總比暮氣沉沉要好。”程斌說道:“既然我們在災難中活下來了,爲什麼不努力活得更好?”
“你的想法很危險。”樑堅疲倦的說道:“你會毀了這裡。”
“如果連文明都毀滅了,你還需要擔心這裡嗎?”程斌說道,他的聲音很輕,但是非常堅決,他說道:“我們從災難中活下來,不是爲了等待死亡。”
樑堅看了他一眼,慢慢閉上眼睛,搖頭說道:“讓你留下來,也許是個錯誤。”
“我也許很快就要離開了。”程斌說道:“如果老蔣沒事,讓他回來怎麼樣?”
樑堅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正站在身邊努力偷聽的丫丫身上,向她擺手道:“你出去看一下門,我有些話要和小程說。”
丫丫遲疑了一下,默默轉過頭走了出去,還順手關上了房門。
看着她走出去,樑堅才向程斌低聲問道:“老蔣到底怎麼樣了?”
“除非出現意外。”程斌想起李剛的話,含糊的說道:“否則我想他是會沒事的
。”
樑堅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程斌坐在凳子上等了一會,終於忍不住說道:“你會希望他留下嗎?”
“你覺得呢?”樑堅反問道。
“我不知道。”程斌說道:“我說過,我準備離開了。”
“你答應過我。”樑堅說道:“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
“當初也沒說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程斌提起這個就覺得很惱火,他瞪着樑堅說道:“還記得我提過的省城嗎?”他說道:“那裡有十幾萬人,也沒像你這裡這麼亂。”他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太高了,連忙又壓低了聲音,向樑堅說道:“東漢末年都沒有這麼亂,你知道今天來接伊芙的那個女人怎麼說你們嗎?”他說道:“她說你們是一羣只敢向自己人開槍的傢伙。”
聽了程斌的話,樑堅並沒有顯露出意外的表情,他看着程斌嘆了一口氣,慢慢說道:“留下吧,如果你看不慣,那就想辦法改變它。”
這次輪到程斌發愣了,他看了樑堅一會,才狐疑的問道:“你不想保持現狀了?”
“我能嗎?”樑堅說道:“還是說你能?”
程斌又看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說道:“我去看看老蔣。”
樑堅點了點頭,揮手和他告別。
程斌推開房門,看到丫丫正站在門邊研究那輛路虎車,聽到門響,她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說完了?”
“黃娟去哪了?”程斌這麼長時間都沒看到黃娟,大概猜到了她的去處,於是隨口問了一句。
丫丫深深的看着他,說道:“沒見到她很失望嗎?”
程斌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看着她,很奇怪的問道:“你這是在吃醋嗎?”
“你覺得我會嗎?”丫丫瞪着他:“你留下來是爲了她吧?”她很生氣的踢了一腳路虎的輪胎,怒道:“你們這些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我能發表一點不同意見嗎?”程斌說道:“或者說你見過很多男人?”他擺手說道:“實踐黨威武
。”
看着程斌搖搖擺擺的走開,丫丫才慢慢反應過來,想明白了程斌話裡的意思後,頓時又羞又怒,想了想又不能追上去罵他,也只好認了,只是覺得憋氣,於是又擡腳踢了路虎車一腳。
程斌沒有打聽出黃娟的去向,心裡猜測她恐怕是去看望老蔣了,於是開始猶豫着要不要像原定計劃那樣去看老蔣。他倒不是怕見黃娟,只不過是不想做電燈泡,而且到時候場面未免要尷尬一些。
他腳下遲疑着往營地後面走,結果轉過一間房子拐角的時候,差一點撞在宣洪君的身上。
對於這次遭遇,兩個人都有些意外,程斌反應要快一點,搶先退開一步,看着宣洪君問道:“老宣?”
宣洪君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程斌,慌慌張張的打了個招呼就要走,程斌奇怪的看着他,問道:“你怎麼了?”
宣洪君無奈的停下腳步,正想說話,就聽到有人叫道:“宣洪君你站住。”然後就看到趙強帶着幾個孩子跑了過來。
程斌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們,趙強跑得很快,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他身後的那幫孩子跑得也不慢,只不過因爲身體的原因,要落後趙強一大截。
趙強看到程斌也在這裡,多少感到意外,他喘着停住腳步,還沒站穩就大聲向程斌告狀道:“他偷我們的罐頭。”
“啊?”程斌吃了一驚,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到宣洪君鼓鼓囊囊的衣服上,如果沒有提醒,他還真不會注意,畢竟在這裡很多人都穿得比較厚實,不過能把胸前衣服撐起這麼高的男人還是很少見的。
宣洪君聽到趙強的指控,更加慌亂起來,他驚慌的看着程斌,強笑道:“沒有,別聽這些孩子瞎說。”
程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趙強,算是明白這孩子的小臉爲什麼紅得這麼厲害了,看起來他這不是累的,畢竟這裡離他們住的大房子也沒幾步的路,他這應該是被氣的。
他嘆了一口氣,低聲彎下腰對趙強說道:“是我讓老宣去你們那裡先拿兩瓶罐頭的,回頭我再給你帶
。”
趙強愣了一下,他這個年紀正是人小鬼大的時候,當然沒那麼容易糊弄,不過程斌應該算是這裡除了樑堅之外他最尊敬的人,決不能就這麼駁了他的面子,只好不甘心的看了宣洪君一眼,氣呼呼的說道:“那就算了。”他向程斌說道:“樑叔說不能總是麻煩你。”
“想不麻煩我也可以。”程斌摸了一下他的頭,笑道:“那下次再出去的時候,你和我一起去好了。”
這個提議讓趙強的精神一震,也顧不得再理宣洪君,揮手止住身後七嘴八舌的孩子們,向程斌說道:“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程斌笑了一下,站起身說道:“回去玩吧。”
趙強點了點頭,轉身又瞪了宣洪君一眼,帶着孩子們跑開了。
程斌看着他們跑遠,這才轉身看向宣洪君,宣洪君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看着他結結巴巴的說道:“謝謝。”
程斌看着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說什麼好,只好擺了擺手,說道:“沒事,我去看看老蔣。”
宣洪君看到他轉身要走,心裡發急,低聲叫住程斌,然後說道:“其實我不是給自己偷的。”他看出程斌的樣子似乎是不想相信,連忙補充道:“我家燕子看到趙強他們在分罐頭,饞得要命,所以我才……”
“你也有孩子?”程斌愣了一下,看向宣洪君的眼神終於變了。
“其實不是我親生的。”宣洪君說道:“我就是看這孩子可憐,所以才帶在身邊。”
程斌沉默着點了點頭,打斷了他的話,輕聲說道:“回去吧,告訴你家孩子,我還會弄更多的東西回來,到時候人人有份。”
宣洪君愣了一下,看着他說道:“你不怪我?”
“爲什麼要怪你?”程斌說道:“爲了孩子,我們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理解的。”他拍了拍他,說道:“要怪,就怪這些災難吧。”他說道:“我們既然活在末世,就要想辦法讓生活變得更好,讓文明得以延續。孩子,是我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