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艦長和少女
蘇然在總部醫務部的隔離觀察室之外見到張子安，通過外面的玻璃，能看見孟依白正坐在房間裡角落的牀邊，微微低着頭，披頭散髮，狀態看起來糟糕透了。
“她的情況不太好。”張子安道，“從甦醒到現在，已經一個半小時了，精神狀態一直很不穩定，她的神經和大腦正在重複‘燒燬’和‘自我修復’兩個過程，如果不是她的自我修復能力驚人，可能早就死了，但因爲她的精神狀態不穩定，我們沒有辦法給她進行輸液，這樣下去，她會先耗垮自己的身軀。”
蘇然點點頭，道：“我先進去看看。”
張子安吃了一驚，立馬拒絕道：“這不行，指揮官閣下，這太危險了，她的周圍有一圈自我防禦區，是無意識下的暗能控制顯化，一旦接近這一區域，你就會直接被甩出去……”
張子安的話沒能說下去，因爲她注意到那位指揮官閣下正盯着自己一言不發地猛看。
張子安當然不會覺得這是因爲已經年過半百的自己太有魅力，她連忙乾咳一聲，道：“請進去吧，指揮官閣下，如果發生異常情況，我們會酌情發射鎮定劑，請您放心。”
蘇然這才走進了那間隔離室之中。
坐在牀邊的少女聽見聲音，輕輕揚起頭來，向這邊看過來。
孟依白的臉色有些蒼白，甚至看起來還沒有此前在加州落難的時候要好。
但她看見蘇然，還是微微笑起來，顯得有些開朗：“你真的是個大人物啊！”
“嗯……”蘇然道，“你的狀況……還好嗎？”
“還那個樣子吧……那個東西醒過來了，一直在我的腦海裡叫呀叫，就像是一個不知疲倦的嬰兒，終日在我的腦海裡哭鬧個不停。”孟依白故意露出一臉輕鬆的神情，道，“倒是你……我還一直以爲你是普通大兵，結果你是這什麼新京艦隊的大人物，竟然還不和我說……真是的……枉我揹着你走了那麼久，哭着喊着讓人救你。”
“哭着喊着？”蘇然拉過一張凳子，在距離少女大概三米遠的位置坐下來，他注意到孟依白的一隻眼睛仍在微微地變化着，想着張子安剛剛的介紹，他知道少女的狀態可沒有她說起來的那麼好。
“也沒有那麼誇張啦。”孟依白蒼白的臉上掛着笑容，道，“就是形容一下我爲了救你有多不容易而已。你現在還不對我好一點，這都到了你的地盤了……”
蘇然看着她，腦海中勾勒出那樣的畫面。
少女揹着他走在異國他鄉的公路上，四處尋人的畫面……
蘇然沉沉道：“我一定會解決你身上的問題，而且保證你活着——我一定會救你。”
孟依白略微愣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那麼片刻消失不見了，但很快她有笑起來，兩邊臉頰上六道橙黃色塗裝微微地閃爍起淡淡的光芒來，彷彿在少女的臉上加了什麼熒光的特效：“不必勉強啦，我是什麼情況我還不知道嘛。到時候說大話實現不了可就丟人了，而且……而且……
“我也沒有要你做什麼的意思，我就是說，這裡既然是你的地盤，我想要好看的衣服、漫畫書還要電腦……能不能給我弄點進來？
“我也出不去，我也不認識什麼其他的人。
“就只能拜託你啦，不然乾坐着這樣一天，真的是太無聊啦。”
蘇然抿了抿嘴，道：“好。”
兩個人卻就此陷入沉默。
光線明亮的房間裡，蘇然盯着坐在對面銀灰色皮膚的少女，孟依白則盯着他。
或許是有些倦怠了，孟依白向後略微靠了靠，側過身軀，將頭倚在牀頭的位置上，斜着腦袋看着蘇然，沒多久，笑容也有些支撐不住了。
她輕聲說道：“露西亞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都是很有經驗的倖存者，我會向他們發出邀請，如果他們願意，我會邀請他們來到艦隊……”
“真好。”孟依白輕聲說道，“如果蟲羣抓我們的時候我就認識你的話，你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吧？”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當然會。”蘇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孟依白的眼睛越來越沉，說話聲也越來越低：“我們的約定還有效嗎？”
“約定？”蘇然略微愣了一下。
“就是……如果有一天，我要變成反派角色，請你殺了我呀……總該是個我認識的人殺死我。到了那個時候，請你一定要過來……”
蘇然的心中微微一震，他此前覺察出了少女的萎靡不振，但直到這一刻，他才忽然意識到。
那不是萎靡不振。
這是垂死之態。
加州那些時日的精神充沛只是迴光返照，蟲羣女王在大戰後意志衰弱，更孱弱的少女的意識才能浮出水面，掌控這具身軀，然而這卻只是回光反射的片刻罷了，伴隨着時間的推移，蟲羣皇后的意志正越來越清晰強大，而人類的靈魂卻趨近油盡燈枯、每一天痛苦的對抗，都是在消耗她最後的心血。
蘇然正想要說些什麼，但當他擡起頭來，卻發現少女靠在牀邊靜靜地睡着了，呼吸聲均勻，只是臉色是如此蒼白，面孔上那奇異的橙色器官的色彩彷彿都黯淡下去，彷彿要熄滅也迴歸黑暗一樣。
蘇然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默默站起身來，離開了這裡，他的心情有些沉重，沒有再和張子安說什麼，離開了這裡，便主動去聯繫了才見面不久的劉婷婷。
劉婷婷也略感意外：“我還以爲現在還不到我出力的時候。”
蘇然沒順着孢子生命往下說廢話，而是直奔主題，將孟依白的事情簡單說了說。
劉婷婷聽完，沉默片刻，道：“我們可以來處理，但我們需要大量的器械支持——我們需要的可能是有機器械——這可能需要不少資源。”
蘇然點點頭：“要什麼儘管說，我會盡力配合，你們有把握嗎？”
劉婷婷罕見了搖了搖頭：“你知道人類口中所謂的意識和靈魂和到底是什麼嗎？涉及這個的內容，我們也不會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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