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番外-血色黎明—第20節(83)

天已終於亮了……

如往常一樣……

丁寒睡醒了過來……

確切地說……

是他活了過來……

一束陽光從他頭頂沐浴而下……

將他籠罩在一片鵝黃色的光裡……

……

他有些驚愕……

他記得自己應該是死了的……

被那隻巨型的寄生人活活刺死了的……

可是!雖然他垂着頭,身體卻是站立的……

而且他的確睜開了眼睛……

模模糊糊地看到了自己的腳和肚皮上醜陋的疤痕……

……

他也被嚇了一跳……

不是因爲神奇的復活……

而是他意識到身邊還有其他的人……

他猛的擡起頭……

恩?腦袋卻沒動,還是那樣耷拉着……

……

他有些抓狂……

急切的感知着身體的狀況……

卻恐懼的發現……

除了視覺以外……

所有感官都消失了,甚至連呼吸都感覺不到了……

……

嘗試了好久……

他始終無法跟自己的身體牽上任何聯繫……

只能勉強的控制眼球輕微地轉動和聚焦……

這種勉強,是在用纖細的眼肌推轉着兩顆碩大的鉛球……

他用力的來回轉動着眼球……

驚訝的發現身邊這些人全是寄生人……

他覺得應該立即逃走,如果還能控制這個身體的話……

……

好一會後……

他終於意識到……

這個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了……

他放棄了……

放棄繼續感知身體的信息……

也一併放棄了逃走的念頭……

好在身邊的寄生人並沒有攻擊他的跡象……

只是一個個垂着頭自顧自的站立着……

唯一看不見的就是它們眼眶中的眼球也在微微地轉動着……

……

透過漂浮在陽光中無數顆灰粒拉成的霾帳,丁寒翻着白眼勉強地瞄到堆在牆角的一些貨物,猜測自己應該是身處某座倉庫之內,他像是初生的嬰兒一樣,雖然眼界受限,卻充滿好奇的打量着這個世界,他努力地辨認着自己視覺範圍內每一個寄生人的衣着,期待、又不期待的找尋着某個熟悉的身影。

女兒還活着麼?她一定還活着!

丁寒腦子裡滿是方芸死時的慘狀和女兒那張驚恐的臉,他不斷地想在腦子裡建立女兒逃脫的幻象,但每次都被那巨型寄生人的出現擊得粉碎。

丁寒的腦子快裂開了,這種感官被屏蔽的窒息讓他開始出現了幻覺,像是回放的電影,一陣陣撕裂般地劇疼從他的腹部延至全身,眼前又出現了依偎在他的懷裡滿口鮮血的方芸,夫妻倆被巨型寄生人刺殺在一起,高高地拋起,丁寒看着妻子積滿淚水的雙眼,心中的絞痛瞬間蓋過了身體的傷痛,直至被甩出去的那一刻,丁寒還是想緊緊抱住方芸的,但癱軟的手臂卻不聽使喚,他只好無能地鬆開了方芸,眼看着她在自己的頭

頂飛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幾乎是同時,頭部與地面劇烈地撞擊使得丁寒眼前瞬間漆黑一片……。

一聲聲吠叫在耳邊響着!丁寒在黑暗中到處摸索,磕磕絆絆……。

終於尋到一線暗紅色的光,丁寒拼命地撐開眼皮,看到老周正夾着自己的女兒沒命的奔跑,可他剛跑到一個路口,另一隻攀在建築物上的巨型寄生人突然跳了下來,橫在了路口,攔住了他們的去路……,而他身邊的巨型寄生人也發現了逃走的老周,歪着腦袋,一腳踢開了方艙的殘骸,邁開大步向他們襲去,將地面踩的“嗵嗵……”抖響……。

丁寒多麼希望女兒能夠生還,繼續在這個混亂的世界活下去,雖然艱難,但起碼是條鮮活的生命,但當看到他們在路口的空闊處被兩隻巨型的寄生人夾擊,丁寒頓時覺得胸口一陣血涌,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

爲什麼?

爲什麼我還活着?

爲什麼我的身體無法控制?

爲什麼我還活着?

爲什麼?

丁寒的腦子裡不斷地冒出各種疑問,無邊的悲痛充斥着他的腦海的每一處角落,這些都讓他痛不欲生、心力交瘁,他想要發泄,卻連喊都沒法喊、叫也不能叫……。

……

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丁寒覺得眼前一震,身體突然自己動了起來,他立即清醒了起來,用力讓眼睛對焦,準備隨時觀察周圍的情況……。

頭擡了起來,身體也轉了過去,還沒等丁寒體驗這奇妙的被操縱感,就立即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的身後的這個大型倉庫中,至少有上千只寄生人聚集在這裡,它們一同邁着機械的步伐,向倉庫正中一塊隆起的地面緩慢地移動。

丁寒像是一隻寄宿在提線木偶中的幽靈,又或是第一人稱視角遊戲的玩家,他的身體自己動着,雖然有些笨拙,但還是搖晃着跟其它寄生人擠在一起,丁寒的腦子的裡突然推測出一個恐怖的想法,難道……,自己也變成了寄生人!?

忽然眼前開始抖動起來,隨後整個倉庫都振動了起來,灰塵向四周迅速地蔓延,像是一場小型的沙暴,震動的越來越厲害,一大半的寄生人橫七豎八的被震倒在地,丁寒越來越緊張,他覺得如果還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話,那他的心臟一定會劇烈的跳個不停,隨後,幾乎是沒有任何的徵兆,一隻巨大的巨蟲從倉庫正中隆起的地面突地一下鑽了出來,揚着它那肥碩的身體。

見這巨蟲,丁寒差點將眼珠瞪掉在地上,這個不是吞吃胡大林家人的那隻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幾個小時沒見,體型怎麼變大了這麼多?

那巨蟲扭曲着它那肥膩膩的身體,從口器中伸出十多隻長長的胳膊來,將它附近的寄生人一個個的扯到它的身體裡。四周的寄生人突然興奮了起來,不斷擁擠着向那巨蟲靠近,一個個似乎渴望着被它吃掉,看着自己的身體也隨着這些寄生人向那巨蟲擠去,丁寒的腦子猛地抽搐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原來倉庫中的這些人包括自己只是給這些怪物準備的食物罷了。

巨蟲不停歇地吃了半個鐘頭,差不多吞了有百十來人,這才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搖晃着身子縮回了地面,剩下的寄生人失望極了,它們緩緩地散開,它們像是被掐了電的機器、像是被剪了線的木偶、像是沒人領的

小孩,一個個垂着頭呆呆地站着。

丁寒看着自己的雙腳,這就完了?嚇死了!還以爲會被吃掉!看來又能苟活殘喘一會,也不知道它一天能吃多少人,要是一天三頓,不出三天,這個倉庫裡的人就會被吃光。

還沒等丁寒繼續感慨,身體又動了起來,還是莫名的振動後,又一隻巨蟲從隆起的地面中央轉了出來,丁寒有些驚愕,原來這東西還不止一隻,因爲這一隻體型更大,像是癩蛤蟆一樣的表皮生滿了半透明硬化的淺黑色鱗片,與剛纔那隻吃相還算斯文的巨蟲不同,這隻剛鑽出來,就一下將身體從裂成了五六瓣,裂開的身體像是觸手一樣急不可待的吸食着周圍亢奮的寄生人,並且這隻巨蟲的胃口和吞食速度更加驚人,成片成片的寄生人被它掃入腹中,甚至它嫌寄生人走動的速度太慢,不斷的延伸着自己的身體,去吸離它更遠一些的寄生人。

看着在頭頂揮來舞去的巨大觸手,丁寒滿腦子汗水,他雖然認爲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但他還是在腦子裡默默地禱唸,希望自己能夠倖免於難。

不知道是丁寒虔誠的祈禱發揮了作用,還是這隻巨蟲的飲食習慣過於狼藉,雖然它吞掉了倉庫中超過一半數量的寄生人,但丁寒又幸運地留了下來……。

灰塵紛紛揚揚的在丁寒的腳面積了厚厚一層,丁寒看着這些灰塵將自己的腳毫無破綻地藏了起來,覺得有些可笑,他一遍遍的梳理着整件事情的頭緒,最後終於說服了自己,認可了自己已經變成寄生人的事實,他開始有些羨慕那些被吃掉的同類了,忍得一時痛苦,卻換來了生命的終結,總比當這活死人要暢快的多,丁寒笑着自己剛纔的懦弱,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下次!如果再來一隻那樣的巨蟲,但願自己第一個被吃掉吧。

丁寒滿腦子對妻女無盡的內疚和悔恨變成了對死亡的期待和嚮往,隨着身體的轉動和眼前的振動,丁寒亢奮起來,他是想要閉上眼睛迎接這最終的死亡,因爲他想自己被困在這具肉體當中,唯一與外界聯繫的感官就只剩下視覺了,閉上眼睛就等屏蔽了一切,沒有視覺上的折磨,就沒有任何的痛苦,最後等待着意識的模糊,就可以擺脫一切的煩惱,但他無法控制眼皮的閉合,只能眼睜睜的面對着這一切……。

迎接他的並不是類似巨蟲那樣的巨型寄生人,而是一隻同樣肥碩,但還具有人形的怪物,它沒有巨蟲那樣鯨吞的技能,而是笨拙的扯過身邊一隻只的寄生人硬往嘴裡塞,有些被它塞的斷了手腳,有些被它弄斷了頭顱,它還抓了些身材魁梧的寄生人,可嘗試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根本吞不進去,只能在嘴裡咬斷,一半吞到了肚子裡,另一半吐在了地上,真是一個恐怖又可笑的傢伙,看到這些,丁寒覺得有些頭痛,想死的念頭一下就動搖了,他覺得萬能的上帝一定是個孩子,他的惡作劇層出不止,讓人啼笑皆非……。

很不幸,那怪物還是將手伸向了丁寒,一把就將他拎了起來,丁寒看着那張幾乎裂到它耳朵下面的嘴裡長滿了利齒,不由寒從心生,滿腦子雞皮疙瘩,

罷了!丁寒現在只有一個期望,至少……把這顆頭咬了去吧!

今天,丁寒最後見到的影像是這怪物長滿肉刺的喉嚨,緊接着周圍黑成一片,這種處在廣漠暗界中無的感覺,讓丁寒有些惘然,我……終於可以死了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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