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尚未成年的嫘婭這鄭重的承諾,洛是極爲相信的。
飼族仍未完全開化,而且有着極濃的“神僕”色彩,但也許正因爲這一點,飼族族人有着原始的淳樸和善良,在他們看似粗魯的外表之下,絕對有着新時代人類所逐漸忘卻的“一諾千金”。
如果說最適合守護滄成長的存在,絕對非飼族莫屬,這個種族本就是因飼養肖恩斯而生的,儘管洛並不相信飼族真的是由那所謂的“神”創造出來的,但飼族與肖恩斯之間,存在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洛把滄和它的夥伴安頓了下來,又和嫘婭簡短地聊了片刻,便離開了這片似乎並未被冰原征戰各方發覺的遺蹟之地。
他並沒有前往遺蹟之地深處祭壇處去見那年邁的飼族首領,就像曾經的老侯爵一樣,飼族也正在處於權力交替的階段,嫘婭儘管年幼,但已足夠代表整個飼族。
洛相信,當滄再次出現在冰原之上的時候,也許就不僅僅是它自己,陪伴它的,除了那另外一隻所謂的“肖恩斯”,還極有可能包括整個飼族。
厚積而薄發,飼族已承受了太多的苦難,也沉澱了足夠久的歲月,在他們重新找回自己守護的對象之後,整個飼族勢必將迎來一次完全的蛻變。
甚至可以說,在不久的將來,飼族極有可能成爲洛征戰冰原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當然,前提是那仍需要快速成長的嫘婭,能徹底掌控整個飼族。
這對於嫘婭來說,絕對是個嚴峻的考驗,但洛覺得幸運的嫘婭應該能夠經受住這個考驗。
因爲帕妮絲,因爲帕妮絲當初不知因何緣故,竟心血來潮地收了這個好奇心極重的飼族少女做了自己的義女。
對於帕妮絲,洛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帕妮絲把洛從曾經的H913聚集地的鬥獸場帶入了荒野,並始終陪在洛的身邊,一起面對來自荒野的無窮殺機,即使是面對卡迪文家族的大肆追殺和毀滅狂潮,帕妮絲也從未考慮過放棄洛,從未考慮過放棄自己那早已名存實亡的暗夜僱傭兵小隊最年輕的這名成員。
如果說依是洛的逆鱗,那麼帕妮絲,已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變成了洛那絕不允許觸碰的逆鱗。
所以,因爲有帕妮絲在,洛是絕不會坐視嫘婭在成長過程中出現絲毫差錯的。這一方面是因爲帕妮絲,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洛自己。
活下去,依然是洛永恆不變的追求目標,儘管現在已經逐漸成長起來,但洛所面臨的生死危機卻並未徹底遠離。
這種危機感,在洛邁出遺蹟之地不久之後,便真切的感覺到了,因爲那沉睡了很久的本能,忽然甦醒了。
本能在甦醒後的一刻,便瘋狂地開始搶奪洛身體的控制權,這讓措不及防的洛生生噴出了一口殷紅的血,血液噴灑在冰面之上,猶如一朵朵刺目的紅色玫瑰般妖豔。
本能曾經與洛爭奪過身體的控制權,但方式都是溫和的,甚至在面臨生死危機的時刻,洛也曾一次次主動地把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交給自己的本能,憑藉本能那敏銳的直覺,來避開一次又一次生死殺劫。
但這次……
洛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竟讓本能採取如此極端的方式來對付自己,冰原依舊荒涼而冰寒,蒼茫的冰原大地那永不停歇的風雪依舊在如刀般割着臉龐,整個冰原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
而且隨着基因序列的解鎖以及一次次地生死考驗,如今的洛對危機的感知能力已達到了極爲敏銳的程度,但他仍未感覺到絲毫的危機在悄悄降臨。
洛坐在冰原灰白色的冰面之上,身影孤獨而蕭瑟,他那單薄的身軀劇烈地顫抖着,黑色的瞳孔逐漸露出了血紅色,清秀俊朗的臉龐之上也是血紅一片,猶如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掐住了自己的咽喉。
“怎……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洛一邊與越來越瘋狂的本能爭奪着身體控制權,一邊艱難地自語了一句。
他知道本能可以聽到自己的詢問,他想去和本能溝通,如果本能可以給出一個充足的理由,洛並不介意把身體的控制權暫時交給自己的本能。
本能並沒有迴應洛的詢問,反而更加瘋狂地與洛自身的意識爭奪着,洛忽然站起了身,速度瞬間暴漲,奔出了幾十米之後卻又忽然剎住了身形,踉蹌地栽倒在冰面之上。
最終,洛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點點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徹底地淪爲了一名無奈的看客。
本能已沉睡了足夠久的時間,但在這段時間裡,本能的能力似乎得到了極大的提升,但僅僅憑這一點,洛仍然可以在身體控制權的爭奪大戰中處於不敗之地。
洛最終放棄爭奪,是因爲他隱隱感覺到,本能之所以如此地瘋狂,是因爲他想駕馭這副軀體,然後……逃逸!
拼命地,不顧一切地逃逸!
本能對危機的感知能力絕對要強於洛,而本能逃逸意念如此強烈的原因,絕對是它已感知到了洛仍未覺察到的危機,足以把洛徹底毀滅的巨大危機!
所以,洛放棄了爭奪,他再一次把身體的控制權全部交給了這已沉睡了足夠久,卻忽然醒來的本能。
得到了身體控制權的本能,已不再與洛進行任何的溝通,準確地說,他已再顧不得與洛進行哪怕一秒的溝通,他在空無一人的冰原之上快速地奔跑着,身體開始迅速地變形,全身的骨骼開始彎曲,最後竟變成了一個滾圓的球體,和滄曾經衝破迷失海溝的屏障,在荒野大地之上快速前行的形態一模一樣。
新時代充滿輻射的日光,已不再適合舊時代那些飛行器,洛也並未見識過老侯爵那條龐大的成年火蜥龍的恐怖速度,他所知道的移動速度最快的存在,就是滄這種球體的快速滾動方式。
而且本能逃逸的方向,竟是朝着荒野而去,他的意圖很明顯,他不惜與洛的自身意志反目,瘋狂爭奪身體控制權的原因,竟是爲了快速地逃回荒野。
似乎這片仍未顯露出絲毫異常的冰原大地,正有着足以毀滅洛自身,包括洛的本能的巨大危機在迅速地靠近。
但洛仍未感覺到這種危機,僅僅是……
他在本能快速逃逸的過程中,終於察覺到了冰原的一絲不同。
冰原那曾經晶瑩的雪花,似乎隱隱泛出了一絲藍色,有點像依髮梢的微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