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雖然脫力, 但還沒完全失去知覺,順着她的動作配合地舉起手來,嘴角卻噙着一抹微笑。莫纖纖三下五除二脫下外套一看, 裡面穿着的T恤已經沾滿了層層疊疊的血跡, 顏色有新有舊, 斑駁雜陳,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血。之前他們在總部的時候, 他只幫着莫纖纖洗了衣服,連自己的貼身衣物都沒來得及洗,一直將髒衣服穿在身上。
莫纖纖皺了皺眉。衣服上血跡如此之多, 她也無法判斷他有沒有受傷,只好輕輕翻起衣襬來, 試圖脫掉T恤, 卻苦於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眼神卻猛然飄到John露出的笑容上,猛地放手, 冷冰冰地道:“你醒着?”
“你以爲我暈倒了?”John笑意更盛,輕輕睜開眼睛說道。
莫纖纖一怔,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臉上時青時白,乾脆坐回去, 雙手抱胸道:“我不是讓你別回來麼?”
“你感染了, 我當然要回來。”John正色盯着她說道。
莫纖纖卻不看他:“你一回來, 萬一那邊出什麼事怎麼辦?”
“那不是我要管的。”John說道, “我的任務, 本來就是保護你。”
莫纖纖一時無辭反駁。兩人沉默片刻,John無奈地笑了笑, 突然伸手抓住了莫纖纖的手,莫纖纖像觸電一樣嚇了一跳,下意識就想甩開。John卻緊緊抓着不放,說道:“你坐過來。”
莫纖纖驚詫地轉過頭盯着他,眼中防備大起,不動,也不說話。
“坐近一點,我好看看你體內還有沒有我的血。”John好笑地說道。
莫纖纖這才放鬆了僵硬的身體,慢慢地移過去,還沒坐穩,John抓着她的手突然輕輕往自己懷裡一帶,莫纖纖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失去平衡,被他帶着摔在他身上,下一秒,頸間便感覺到了如花瓣般柔軟卻冰涼的脣。她大驚失色,想掙扎着起來,身體卻虛弱地根本使不出力氣,抓着自己的手也並沒有放開,反而緊緊地桎梏着她的動作。
莫纖纖難堪地閉上眼睛,祈禱時間快點過去。不過幾秒之間,在她看來卻像是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出乎意料地,他的脣卻只是單純地貼在自己的頸間,沒有吸血,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雖然冰涼,在莫纖纖感覺裡卻像是一塊滾燙的磁鐵。
在她的身體受精神紊亂影響完全喪失主動權之前,John的脣終於離開了自己的頸間,卻還留着溼潤的觸感。莫纖纖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得以短暫地離開那個讓人尷尬的懷抱,John的聲音已經若無其事地響起來:“拿個杯子給我。”
莫纖纖瞟了他一眼,探過身去從茶几上拿了個玻璃杯遞給他,John接過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像是含着戲謔。莫纖纖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神情,不禁一愣,在她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之前,他已經擡起手來放進嘴裡,尖利的牙齒深深刺入了自己的手中。
“你身體裡還有我的血,不過大多數已經被病毒吞併,我估計剩下的一些正在抵抗,所以你現在纔會有像感冒一樣的症狀。”John解釋道,左手端着杯子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右手懸空垂着,暗紅色的血一滴滴從傷口滴下,匯聚成小小一杯。
他的臉本來就蒼白,因爲這個動作而更加慘白如紙,莫纖纖看得不禁有些動容,但也不好阻止,只好問道:“你沒受傷嗎?”
“我沒那麼弱。”John盯着手上的玻璃杯,頭也不擡,“你有你的任務,我也在完成我的任務。”
莫纖纖只好低頭不說話。她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不是真的。這個冒着危險回來找她的人,只是爲着完成任務而已嗎?莫纖纖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可是這種尷尬的狀況讓她再次感覺到自己的無力。
血漸漸止住,玻璃杯也裝了大半杯,莫纖纖接過John遞過來的杯子,猶豫片刻,還是忍着那股血腥味喝了下去。第二次喝血,感覺仍然十分難受,又甜又鹹又腥還帶着一股鐵鏽味的味道直到吞下去好久還留在口腔中,但畢竟是爲了救命,莫纖纖只好一口喝完,而後放下杯子。
“對了,Lester給了你什麼訊息?”John閉上眼緩了片刻,問道。
“你不知道?”莫纖纖一頭霧水,驚訝地問,“我以爲他先給你下了命令,然後讓我等你。”難道John不是受Lester的命令趕來的?那他說的“等着John”的訊息是什麼意思?
“他讓你等我?”John反問一句,而後怔了怔,突然笑起來,“這個老人精。”
“他知道你會趕過來?”莫纖纖此時也明白過來,一個隱隱的答案在心裡升騰起來,她咬緊脣,卻知道自己無法說出口。
“你在飛機上跟我談話以後,我本來沒想過來,只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John說道,“但我不能呆太久,明天一早就要回去。”
“什麼事?”莫纖纖本能地緊張起來。
“你還記不記得,柯北被發現感染之前,他手上被礦泉水蓋劃了一個傷口,一直在流血?”John說道,“我們當時推測喪屍病毒會破壞身體的凝血功能,而你告訴我說你的手上也被喪屍劃了一個口子,現在不但沒有癒合,而且還在擴大,我剛剛看過,它已經開始潰爛了。”
莫纖纖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問道:“這個我們不是早就知道麼?”
“但我擔心的是,如果你作爲獵妖師被喪屍病毒感染的話,‘隕石’肯定會對這樣一個擁有巨大能量的感染源產生興趣,它需要保持你的活性來研究整個過程,於是肯定會調動喪屍來圍住你,”John的推斷竟然基本跟莫纖纖一致,“而你不能使用獵妖師的精神力,到時候一旦跟喪屍交手,哪怕一個稍大一點的傷口就能讓你流血不止,直到要了你的命,然後直接把你變成喪屍。”
“正是因爲想到這個,所以我才急急忙忙地趕回來。”
莫纖纖強忍着頭痛,聽得不禁後怕。她的字典裡絕對沒有“退縮”兩個字。那把水果刀十幾分鍾前還被自己握在手裡,如果喪屍圍上來,她絕對會跟它們硬拼以期逃出去,不可避免會受傷,但如果她真的那樣做了,後果就會不堪設想。
“可是現在我除了呆在這裡,哪裡也不能去。”莫纖纖扶額說道,“我不能被喪屍包圍着,讓自己變成喪屍,但也不能跟倖存者們生活在一起,更不可能出封鎖區。”
“放心,現在你身體裡有我的血,它會保護你不變成喪屍,就算作爲人類的你死了,你也會變成吸血鬼。如果你的□□死了,我也會來帶你去安全的地方完成初擁。”John坐起身來,專注地盯着她,柔聲安慰道。
“變成吸血鬼會怎樣?”莫纖纖這時候神經才放鬆下來,只覺得他溫柔的聲音越來越遠,連帶着自己的神智也漸漸恍惚,頭疼得又像是要爆炸,眼睛不自覺地闔上又睜開,“會永遠不會死嗎?”
“會死,只不過一般壽命比人類長,我們的生命也沒有人這麼脆弱。”John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看出了她的虛弱,伸手微微扶着她。
“變成吸血鬼,就不會一個人了嗎?”莫纖纖神智已經完全模糊了,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他懷裡,嘴脣微微地翕動着,說着自己也無意識的話語。
“吸血鬼都是獨來獨往的,”John微微笑道,騰出一隻手輕輕摸着她的頭髮,“但是你放心,你不會是一個人。”
“胡說,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到現在也是,”莫纖纖迷糊地說,“養父養母收養我,是出於愧疚,一旦可以甩手馬上就對我不管不問,Lester對我好,但也不在我身邊,你對我好,也只是完成任務而已。”
“我不是完成任務。”John的眸光一黯,不禁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女孩,喃喃道,“不是。”
這個傻丫頭永遠不會知道,早在八年前,他們就見過面。早在八年前,她就已經不是一個人。可惜她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
“你有我在。”John輕輕地說。
靠在他懷裡的女孩卻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強撐許久的身體和繃緊的神經陡然鬆懈,疲憊和脆弱就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令她頭疼欲裂,之前吞下的血還在嘴裡留着血腥味,薰得她噁心欲嘔,兩隻眼睛像是在燃火,身下又冰涼無比,有如冰火兩重天,卻又如同臥在棉花之上,輕飄飄地完全不着力,像是一種病態的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