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纖纖說的正是學校的體育館。正如每個學校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詭異的建築, N大也有一些關於這座體育館的傳聞。由於大學城這邊的是新校區,使用還不超過三年,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莫纖纖發現這座建築的特異之處, 還是在剛來時的一次體育課上。
她還記得那天下雨, 課前熱身的時候, 老師就沒讓出去跑步, 改爲繞着體育館二樓內部的一圈走廊跑三圈。因爲前一天熬夜太厲害, 莫纖纖早飯都沒吃就跑到學校來上體育課,整節課上都昏昏沉沉。趁着老師在出口等着大家跑回來的時候,莫纖纖看到旁邊有一扇標着安全出口字樣的門, 想當然地就認爲肯定有出口,於是就跑了下去。
N大的體育館內部結構很奇怪, 整體只有兩層, 一個偌大的籃球場兼會場就像蛋黃一樣鑲在一二層之間, 二層外側是羽毛球館、兵乓球館、健身房等,最外側是環繞體育館內部一週的封閉式走廊, 一層四周分佈着跆拳道館、排球館等場館,也就是說,一層下半部分其實是空的,但似乎從來沒有人注意過這個問題。
莫纖纖一進門,迎面就是一陣刺骨的涼意沁過來, 她本能地打了個寒戰, 沿着樓梯走下去的時候, 她發現這座樓梯並不像外面一樣刷成黃色或者橙色, 而只有水泥的本色, 且下腳處乾淨得過分,而某些角落卻積着厚厚的灰塵。
好不容易樓梯走盡, 莫纖纖本以爲自己會看到通往外面的出口,卻奇怪地發現面前只有延伸的走廊,看起來跟上一層應該是一樣的結構,但這一層走廊裡沒有窗,只有零星幾盞白熾燈散發着黯淡的白光,光纖消失在了前面的拐角。
莫纖纖站在原地稍作猶豫,就斷定這裡既然是跟上層一樣的結構,那麼肯定有通往外面的出口。於是她一直沿着走廊走到拐角,盡頭處卻又是一條走廊,地上全是水泥地面,天花板上橫亙着粗大得過分的管道,只有兩端拐角處有兩盞昏暗的燈,中間都是無盡的漆黑。
莫纖纖還是不相信這裡不會有出口,因爲走廊如果是呈四方形圍繞體育館一圈,必然有兩個或以上的出口,否則這條走廊的存在便沒有意義。於是她繼續走下去,在第三個拐角,她終於發現一扇玻璃門,但卻上着鎖,從裡面看出去,可以看見對面的男生宿舍,如果可以從這扇門走出去,只要往左一拐,走不了幾百米就是她經常去的食堂。
莫纖纖記得一樓有三扇大門是開着的,這就意味着這條走廊至少有四個出口,於是她繼續往前走,又是兩次拐彎之後,她終於看見前面有天光透進來,似乎那裡有個出口。走不了幾步,她突然意識到左邊有微微的風吹到自己手臂上,那風帶着涼意,激起了一小片雞皮疙瘩。
莫纖纖記得自己是圍繞着體育館走的,左邊是體育館的內部,右邊纔是出口。眼下左手邊卻有風吹進來,這明顯不正常。她下意識往左邊看去,發現在一團漆黑裡似乎有一扇小門,門裡沒有光,卻有冰冷的氣息從裡面拂出來。
莫纖纖站在門口猶豫片刻,還是沒有進去。一來她在腦中回想了一遍自己已知的體育館格局,深信這扇門裡的空間並不在平面圖內,二來,她雖然有獵妖師身份,但向來不願意惹麻煩上身,而且自己熬夜之後精神狀態不佳,如果有危險,她的能力很可能會受到影響。
莫纖纖繼續往前走,幾步之後就回到了離自己經常進來的入口不遠的一條走廊上,由於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她心情很快一鬆,加快腳步,從出口處出了體育館。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莫纖纖沒多久之後就把它忘了。當然後來她才知道,她走之後沒多久,老師就又點了一次名,於是她不幸中槍。
當他們推算出其中一個地下設施可能在N大時,莫纖纖腦海中頓時就出現了那個黑漆漆的入口。現在想起來,那扇門裡的氣息跟她之前在電視臺裡發現的那個入口何其相似!
說話之間,門口進來了幾個人,領頭的正是李隊。他走到桌子前,轉身讓後面那個人進來。
“長官,這是選出來的志願者。”李隊說道。
陸文巍和莫纖纖同時轉頭看去,只見一位穿着廉價西裝臉上滿是皺紋的中年男子筆直地站着,一位白髮蒼蒼佝僂着背的老頭和同樣白髮蒼蒼的老婦人互相攙扶着站在一起,兩人顯然是老夫妻,看起來起碼有六七十了。
陸文巍皺眉表示不滿,正要開口,那老頭已經說道:“長官,我知道您不想讓我們去,但我和老伴兒本來就想好了要死在一起,要不是之前我們鄰居非要拉着我們逃跑,我還不願意來這裡拖累你們。我們反正都一大把年紀了,就算死了也沒事,他們都還年輕着,死了多可惜呀。”
“老人家,這不是開玩笑。作爲研究樣本,期間要對你們做無數觀察實驗,你們很可能要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而且萬一出什麼意外……”陸文巍說道。
還沒等他說完,老婦人已經打斷了他的話:“那有什麼關係,實在不放心你就寫個自願協議,我們籤個字就是了。”
陸文巍半天沒說話,又轉向中年男子問道:“剛纔我的話你都聽到了,你確定嗎?”
“沒什麼好說的,我本來就是要死的人了,是她治好我的,我最具有研究價值,誰去都不如我去,”他看向莫纖纖,“再說也沒人說去了一定會死不是?而且我去外面至少還能吃點好東西,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啊。”
一屋子的人都被他那滿不在乎的語氣逗笑了,凝重的氣氛也放鬆了幾分。
“而且……我還有個女兒……我不想再讓她這樣每天提心吊膽了,”中年人突然低下頭說道,語氣微帶哽咽,“我走之後,你們幫我好好照顧她,如果我沒回來,就……麻煩把她送回她媽媽那裡吧。”
他說着報了一個S城的地址,陸文巍認真地一一記了下來。看起來這是個單親家庭,中年人跟妻子離婚之後,女兒跟了自己,妻子則去了S城。
“她叫什麼名字?”陸文巍問道。
“章嫣。”中年人輕輕說道。
“這樣吧,李隊,你去把他女兒找來,”陸文巍沉默半晌,突然說道,“莫纖纖,麻煩你看看他們有沒有被感染。”
莫纖纖點頭答應,沒多久李隊就帶來了一個梳着馬尾辮的可愛小女孩。那小女孩約有八九歲,一見中年人就一頭投進他懷裡,甜甜地叫着“爸爸”,那中年人強笑着抱住她,旁人都不忍鼻子發酸。
莫纖纖輕輕閉上眼,用獵妖師的靈識對他們進行感知,半晌,搖頭道:“沒有發現有感染的跡象,不過不能排除因爲被喪屍咬過而攜帶病毒。”
“你放心好了,我連喪屍都沒有接觸過!”中年人急忙說道。
“我們也是。”老夫婦也說道。
“好,”陸文巍轉向身後站着的飛行員們,“你們把這幾個人帶回去交給專家們做全面檢查,這個小女孩需要隔離一段時間,如果沒事的話,派人好好照顧她,直到志願者們的任務完成爲止。”
“各位,我必須要說清楚的是,”陸文巍又轉而對面前的幾個人說道,“一旦專家們發現你們有任何攜帶病毒的跡象,爲了控制病毒擴散,我們將不得不對你們採用非常手段,希望各位能夠理解。現在退出的話,還來得及。”
“我們沒有意見。”那對老夫妻說道。
“我只有一個要求,已經說過了,希望您能遵守諾言。”中年男人抱着女兒,輕輕在她臉上吻了一下。小女孩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輕聲詢問着爸爸,中年男人則微笑着安慰着她。
志願者們出去了,六個飛行員齊齊走到門口,轉過身來,對着陸文巍“刷”得一聲站得筆直,舉起手來向他行了一個禮,陸文巍也站起身來,表情肅穆地向他們回禮。
“去吧,如果有任何消息,向我回報。”陸文巍指了指自己腰間的便攜式遠距離軍用通訊設備說道。這種通訊設備是軍方專用,有自己獨特的加密通信網絡,不受全城屏蔽的影響。
飛行員們齊齊轉過身,有條不紊地走出門外。
“李隊,你找幾個人,我們馬上出發去體育館。”陸文巍說道。
“是。”李隊立即答道,跑步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