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 柯北就發現這個方法好像不怎麼管用，鮮血還在繼續滲出，而且還染紅了傷口附近的一小片區域, 連他自己都已經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一絲一絲在空氣中飄散。
“有創口貼嗎？”柯北看向John, 問道, “或者紙也行。”
John卻似乎根本沒聽見, 沒有理會柯北。
“John，”柯北用眼神在車裡搜尋了一下，發現駕駛座前面的臺子上就放着一盒抽紙, 他疑惑地叫了一聲，“幫我把那盒紙給我可以嗎？”對方還是沒有說話, 只是伸手把紙拿給了他, 臉卻還是對着外面。
柯北抽了一張紙簡單包了包傷口, 突然意識到異樣，他遲疑了一瞬, 俯過身去問道：“你怎麼了？”
“不要過來！”John出言警告，轉過身竭力躲避他的目光。
但已經晚了，柯北腦中彷彿瞬間劃過一道閃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搶先做了動作, 手中的槍已經打開了保險, 抵在John太陽穴上：“你到底是什麼？”
剛剛那一瞬間, 他已經從車窗玻璃裡看到了那張滿是皺褶、血絲的, 可怕的臉。那絕對不是正常人類的臉。
“把槍放下。”John的聲音保持着一貫的冷靜, 兩秒鐘後，他轉過頭來, 越過漆黑的槍口看向柯北，臉上已經恢復了正常，但通紅的雙眼仍然顯示着心裡的掙扎和剋制，“這樣對我們都沒好處。”
柯北死死地盯着John，彷彿試圖從他臉上發現什麼跡象來佐證心裡的猜想，但他發抖的手已經出賣了他。兩個人僵持了半晌，John平靜地看着他，伸出手，慢慢地撥開了槍。
“好吧，”柯北長舒一口氣，收起槍，“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當然，”John不急不慢地說，“我是個吸血鬼。”
柯北的臉上明顯寫着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吸血鬼。”
John忽然笑出聲來，聲音裡似乎帶了些輕蔑：“這個世界上你們不知道的東西還多着呢，不要因爲不知道就否認我們的存在。”
“你的目的是什麼？”柯北還是帶着將信將疑的表情，但顯然他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繼續發問道。
“這件事說來話長。總的來說就是，我接受了一個任務，過來幫助你們。”John說道，“你們放心，事情一解決我就會離開。”
“我不會相信的。這太荒謬了。”雖然說着不相信的話，柯北還是瞟了一眼在後面睡得香甜的莫纖纖，“那她呢？”
“她是人類。”John頓了一頓，補充道，“不過不是普通人類。”
柯北顯然更不相信了：“那她是什麼？”
“她是獵妖師。”
“獵妖師又是什麼？”柯北疑惑道。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相信我。”John看了他一眼，忽然傾身過去拿過他放在臺上的水，幫他擰開瓶蓋，遞給柯北，而後他擡手看了一眼手錶，“你沒什麼事的話就睡吧，我三個小時後叫你起來。”
柯北顯然揣着一肚子疑問，還想說什麼，John已經突然靠近他，嘴脣輕輕翕動。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此時只有兩釐米不到，男人碧藍的眸子對上了他的雙眼，如一泓深潭：“睡吧，現在。你將會忘記剛剛發生的一切。”
彷彿有種無形的力量穿過柯北的身體，他突然如夢方醒一般，眼神一瞬間恍惚，而後又變回清明，兩秒鐘後，他歪倒在座椅上沉沉睡去。
碧藍眸子的吸血鬼不耐地斜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真是個麻煩。”
他說着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後面的女孩，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他擡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屏幕，手指輕輕滑動了幾下，手錶恰好在此時發出了一陣輕微的聲音，幸好他手快連忙關上，沒有吵醒熟睡的兩個人，而後他對着屏幕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John伸手開了車門，看了一眼車裡的兩個人，輕輕說道：“做個好夢，寶貝們。”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在車外。他輕輕關上門，身影在漸漸濃重的暮色裡慢慢消失。
車停在通向北邊的高速公路橋上，能看見左邊是無邊無際的田野，偶爾有一兩幢民房矗立其間，右邊卻是一片浩瀚的湖面，水天相接處已經變成了濃墨一般的灰黑色，寒風吹得兩旁光禿禿的樹枝吱呀作響。這樣濃重的暮色裡，卻有一個人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裡，背對着高速，站在橋邊對着湖面發呆。
John站在他身後看了看，露出溫暖的笑容走過去。那個人聽見聲音，回過頭來。
那似乎是個亞裔女子，黑色的中長直髮披在肩上，將近一米七五的個子，苗條的身子被包裹在緊身皮衣和牛仔褲裡，露出優美的線條。她的臉看不清楚，但深邃的輪廓顯示應該是個混血。她看着John走近，面無表情地開口，說的竟然也是中國話：“我還以爲你死了。”
“你知道，對於我來說，死可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John決定無視她的敵意，保持自己一貫的微笑。
“Lester讓我來傳個口信。”女子回過頭去繼續看着湖面。
“他可以直接發個視頻消息給我的。”John走過去，跟她並排站着，卻保持着半米的距離，“這裡景色不錯。”
“當然，”女子表示贊同，語氣仍是冷冰冰的，“如果你能聽從他的忠告而不是繼續無視的話，我也就不用來了。”
“既然這樣，那你應該知道現在也會是一樣的結果。”John眯起眼睛，看向水天交接處。
“那不是我的任務，我的任務是傳話給你，”女子皺眉打斷了他，“Lester讓我來告訴你，現在已經上升爲二級警報，你最好馬上撤出N城，不能再耽誤。”
John似乎不爲所動：“我知道了。”
女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猶豫了片刻，轉過頭看着John：“你真的不走？”
John搖頭：“我爲什麼要走呢？”
“我本來也不想走的，你知道，Z城現在同樣處於危機之中，”女子轉過頭去，望着湖面出神，John這才發現她望着的正是Z城的方向，“但這是最後的時刻了，我必須回去。我順道經過這裡，所以來告訴你。”
“謝謝你。”
“你爲什麼不走呢？”女子忽然問道。
John想開口，卻忽地語塞，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停着的車子。女子露出瞭然的表情：“她也是WMO的人，一樣要走的。”
“不，她不會走，只要她還在這裡，我就要繼續我的任務。”John說道。
“你的任務？”女子反問了一句，“我還以爲你是晃盪過來的。”
“我的任務就是保護她。”
女子驚訝地再次轉過頭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緊緊盯着John，半晌，她忽地笑出聲來：“你什麼時候這麼對Lester這麼忠心耿耿了？”
“過去我總喜歡叛逆，不過一直做一件事，也會膩的。”John笑了笑，說。
“John，這可不像你。”女子挑了挑眉，“你該不會……”
“沒有的事。你回去吧，我要留下來了。”John顯然不想再多說什麼，“如果有機會，挪威再見。”
“那好吧。”女子舒了一口氣，“保護好你自己。”
John點點頭。女子正要轉身離開，空氣中突然有些聲音劃過，她眉頭一皺，回頭看了一眼。John顯然也注意到了異常，臉色頓時一變。“是她那邊，你去看看吧。”女子說。
“你不去看看她？八年了。”John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麼，問道。
“有機會再見吧。”女子笑道。
“你也保重吧。”John加快腳步繼續往車子走過去，沒再回頭。身後的女子看着他的身影融化在越來越濃重的夜霧裡，嘴角噙着的一抹微笑慢慢消失，輕輕嘆了一聲，迴音悠長。
John顯然聽到了那聲嘆息，臉上表情微變，但腳下未停，已經走到了車子旁邊，輕輕拉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