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閃回到對青鱗巨蟒的初戰,甫一發現自己隨隨便便的一個動作便是可以將體型是自己數倍的巨蟒生生嚇死的訝然和之後的滿心自得,若是有尾巴,恨不得能搖上天去的驕傲……蠢貨!葉楚的嘴角抽動着,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想將自己吊打一頓的衝動。
畫面再轉,她得意洋洋的立在一片洶洶的大火之前,滿心滿眼的傲慢自大,和那藏之不住的濃濃不屑,對於九重塔的不屑,對於闖塔先輩們的不屑,對於膽敢算計她的謝十六的不屑……
畫面很快便是轉到了同謝十六的衝突上,葉楚的心頭緊了又緊,冷汗汩汩而出,浸透了她後背的衣衫,她竟是如此草率,偏執的認定了謝十六的算計,雖然謝十六的種種表現,諸如挑唆謝子烈,隱瞞修爲……也確實印證了他是在算計。但是,叫葉楚瀕臨崩潰的是,她看到謝十六的第一眼便是起了深深的殺意,在事情並沒有定論之際,便是在心裡不由分說的定下了他的死罪!
即便是經歷過了人性灰暗的慘烈末世,又一躍而入了這個實力爲尊的修仙世界,但葉楚卻一直認爲自己還是那個“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恩怨分明的葉楚,本性不失,初心不變,方纔叫她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裡有繼續拼搏下去的鬥志。可,這個記憶畫面裡《 頭,卻是叫她看到自己偏執到了毫無原則底線,動輒就要殺人的另一面!
葉楚的冷汗根本就止不住了。很快便是在身體下積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窪,一波又一波的劇痛席捲而上,頭痛欲裂,她的臉色慘白到有些發青,心底一個聲音隆隆作響,“你也不過如此,不過如此……依仗點點的實力,便是目無餘子……不問緣由的殺人,你痛恨秦天青的這一點,你同他卻沒有什麼分別……”秦天青?!這個名字如同一絲亮光。在葉楚那各種的情緒紛雜。交錯,亂糟糟的攪成了一團糊糊的腦海當中閃動而現,直覺下葉楚死死的鎖住了這一點靈光,抱元守一。全部的心神灌入。以這一點靈光爲基推演了開來……
竟然是這樣嗎?!葉楚捉住了這一點靈光。拖出了它之後連接的絲線,終於從結果到緣由理清楚了整個的脈絡,她的嘴角抽動着。泛起了一抹晦澀的笑容。是秦天青!她這一場心境不穩禍患的根源!
俊美的面容,高冷如同謫仙般的風度,超強的修爲,高深不可測的劍道實力,秦天青甫一出現在她面前便是前輩高人的風範,之後在他如良師益友般不遺餘力的教導訓練之下,她的進步越大,便是越發的能夠感覺到他的強大。明明可以靠着簡單粗暴的實力取勝,卻偏偏智計無雙,令人髮指的腹黑。葉楚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是了,秦天青毫無徵兆的對她出手,雖然未能將她斬殺,但,這卻帶給了她不僅僅是自視甚高卻不被人放在眼中的失落,不只是來自於良師益友的背叛之痛,更多的還是那發自肺腑,卻始終不敢也不肯被她承認的深深的恐懼,對於無限接近死亡的恐懼。
雖然自事情發生了之後,葉楚一直不肯承認她確實是在恐慌,也一直在心頭自我安慰等到實力超越的那一天,她可以反虐秦天青,她也在朝着這個方向努力的修煉着。但是,可是,秦天青是何等叫人絕望的一個存在!有天分,有實力,還不缺任何向上的努力和刻苦,簡直就如同一座厚重的大山牢牢的壓制了她的頭上,遮天蔽日!
葉楚的嘴角輕扯,露出了一抹苦笑,其實,自秦天青對她出手的那一天,她就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望當中。即便是她從不肯承認這一點,也沒有放棄繼續拼搏爲了活下去而努力,但這種絕望,卻是一點一滴的無聲無息吞噬着她信心,瓦解着她的鬥志,驚恐懼怕將她扭曲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驕傲自大,一點就爆的蠢貨!
萬籟俱寂,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了她一人,微閉着雙眼,盤膝坐在九重塔的第二層,單薄瘦削的身形在空空蕩蕩的廣闊空間中是那樣的渺小,不起眼。承認了對於秦天青的恐懼,接受了自己一直逃避的事實,正視了自己心境上的破綻,葉楚周身浮躁的氣息消散一空,整個人平和了下來,散發着寧靜的氣息。
月升日落,日落月升,一天一夜的輪迴,陶胖子和謝子烈並肩而立,絲毫不在意時間的流逝,就站在塔外靜靜的遙望着亮着瑩瑩之光的塔身,一直未曾再出聲交談。
隨着他們一起過來瞧熱鬧的弟子已經散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他們兩人帶領的隊伍仍舊停留在原地,謝十六仍是被陶胖子的人圍堵着,隨着時間的推移,他低垂着的頭揚了起來,扭曲難看的面容也恢復了正常,嘴角開始泛起了笑意,怯懦的氣息消散一空,整個人散發着趾高氣昂的氣勢。
“整整十二個時辰了,”謝子烈擡頭看了看天氣,驀然一嘆,皺緊了一對劍眉,喃喃的低聲似自語又似再問陶胖子,“那位師妹,已經在第二層整整呆了十二個時辰了,加上第一層逗留的兩個時辰,即便是她現在還活着,怕是也沒有時間闖過第三層了。”九重塔一層難過一層,難度成倍的遞增,通過每一層消耗的時間自然也是要翻倍的,這麼算下來,葉楚所剩的時間根本就不夠了。
陶胖子搖了搖頭,沉吟了一下,並沒有反駁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摩挲着下巴,笑眯眯的道,“且看吧,我信她!”
嘴脣囁嚅着卻是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謝子烈甩了甩頭,壓下了心底那濃濃的愧疚,面色難看的抿緊了嘴脣。
葉楚不知道塔外還有人關注着她,相信着她,她承認了自己的驚懼,直面着自己的怯懦,忍受着深沉絕望的碾壓,靜靜的在這一片漆黑當中尋找着破局的光亮,或是徹底沉淪或是破繭成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