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狼牙箭從墨菲爾的右側後背直接貫通到前胸,露出的幾公分鋸齒形箭頭在陽光下閃爍一絲奪命的光芒,流出的血跡已經凝結成紫黑色,斑斑點點地在銀色的魚鱗甲上結成了一塊塊的疤。墨菲爾雙手緊緊地摳着石壁上的縫隙,一路陡坡向上,再有十幾米就到達了這個山崖的頂峰了。
“媽的”,墨菲爾狠狠地嚥了口吐沫,體內殘存的精力彷彿一點點正在流逝而去,要不是自己隨身攜帶着一些神師治療外傷的聖藥,只怕光只是流血,都已經把命送掉了。這種聖藥是種粉末狀的綠色東西,看起來有些古怪並且氣味也不大好聞,不僅有癒合傷口的作用,更能在短時間內極大地刺激潛在的體能。不過,剩得不多了,看來要省着些用。
“以前並沒有覺得這個山峰有這麼陡峭。”墨菲爾嘟囔着,利亞山峰自己前幾年也來過,不過那個時候自己可並沒有受這麼重的傷。
低頭看了看胸前那個熟睡的阿爾瓦,墨菲爾低頭默唸了幾句虔誠的祝福,那是在聖堂中膜拜聖光女神時背熟了的。
這孩子只有幾個月大,一百天?大概是四個月前出生的吧,墨菲爾不知道,那個時候自己還在隨着侯爵大人在利比斯城打該死的雷奧人。不過以對聖光女神的虔誠起誓,墨菲爾心底真的有些懷疑,這個長着一雙大大眼睛的孩子,真的會是那位偉大的占星師所說的“魔聖”嗎?這個孩子有些奄奄一息,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還是已經被顛簸得無力睜開眼睛。
墨菲爾是安格•艾布納侯爵府裡的副侍衛長,五級劍士的他已經跨入中階騎士的行列,能發出的鬥氣已經由灰色開始有發白的跡象了。他這次的任務本來是送這個孩子來利亞山峰拜見一位著名的神師,希望獲得她的聖光祈福。
說來奇怪,據說侯爵這第四個孩子出生的時候,天空雷電交加,帝都裡下了好大的一場雨。帝都裡最老的一名占星師說了句“魔聖降生了”,聖堂裡竟然出動了上百人冒着大雨來尋找當時出生的孩子。最後認爲這位侯爵的兒子與占星師所說的時間最相符,也不管侯爵夫人是否願意,一股腦地趕去侯爵府上祈福。
那是古老的傳說,魔聖的降臨,這片大陸將會再度統一,據說當今的陛下克雷孟特五世都很震驚這個說法。而那名帝都裡最老的占星師也在說完那句話後去世了。天知道這個所謂的魔聖是不是真有其事,不過對占星師的說法,尤其是那位去世的年老占星師,陛下是一直都深信不疑的。
“看來這個孩子還真是有些不平凡啊”,墨菲爾翻過了那座山峰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剛剛進入利亞山峰,自己的衛隊便遭到來歷不明的襲擊,墨菲爾憑藉自己高超的叢林經驗才護着這個孩子逃脫了追殺,要不是兩名忠心於侯爵的侍衛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最後那幾支狼牙箭,恐怕自己也難免毒手了。死了倒也沒什麼可怕,作爲艾布納家族忠誠的衛士,如果自己沒能完成任務,而讓這個孩子也死掉的話,便真正玷污了自己忠誠劍士的稱號,死後也不能將名字寫在家族那散發榮光的族譜上。那可是家族裡榮光的族譜,所有人都以死後能把名字寫在那上面爲榮!
天色漸漸地快黑了下來,墨菲爾再仔細辨認了一下方向,確認沒錯之後,繼續往南行進。那位隱居的女神師的住所,也應該差不多到了。
遠遠地看見前面一處燈火,掩蓋在叢林中,黑漆漆地,房子有些低矮,看起來跟聖堂的建築風格大不相符,倒有些像那些雷奧人簡陋的窩棚。
“尊敬的神師,請寬恕我的冒昧和無禮,我是加斯特教宗陛下指點來的,想請您爲這孩子祈福聖光,我帶來了加斯特教宗陛下的信。”雖然已經是疲累到了極點,藥力過去,右胸的傷口又一跳一跳地疼了起來,但面對這位隱居的神師,墨菲爾還是保持了足夠的尊敬。
“聖光女神保佑你!我的孩子!”那扇簡單的木門開了,一名女神師穿着一身白袍站在門口,那是聖堂神師的專用裝束。墨菲爾擡起頭來,驚訝地發現這名應該是一百多歲的神師,竟然一頭金髮,臉上沒有半點皺紋,看起來頂多不超過三十歲,半點沒有聖堂裡那些神師們嚴肅陰沉的臉色,甚至有些——以聖光女神的名義發誓,墨菲爾沒有半點褻瀆的意思——她甚至很美麗!這在聖堂中爲數不多的女神師中是極爲罕見的。
墨菲爾恭恭敬敬地呈上了加斯特教宗陛下的信——一塊寫滿了神文的羊皮。女神師安靜地看完了羊皮上的字,輕輕地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拂過,只是輕輕地拂過。那塊羊皮瞬間燃燒在金色的火焰之中,連一點燃燒的殘渣都沒有剩下。
女神師靜靜地從墨菲爾手裡接過了孩子,看了一眼墨菲爾,點了點頭說:“你傷得很重,把這瓶藥水喝下吧,然後取出你身上的箭,這可以保證你不繼續流血。一會我會給你用一個恢復系的神術。”
女神師關門進去了,墨菲爾依照神師的囑咐喝了藥水,拔出了狼牙箭,靜靜地坐在門口休息。他沒指望能進去神師的居所,在未必允許的情況下那是一種不可饒恕的褻瀆,哪怕女神師的居所只是一間有些像雷奧人木屋的房子。
大概過了有一個小時,女神師出來了,墨菲爾有些驚訝地望着她,她頭髮有些散亂,眼中也佈滿了血絲。雖然看起來有些疲倦,但仍舊保持着冷靜和肅然,只是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些迷茫。
女神師依照前面所說,給墨菲爾施加了一個恢復系的神術。墨菲爾迅速地感覺到右胸傷口中那份空洞的傷痛被一種麻癢似的感覺替代了,幾乎能感覺到體內的肌肉組織飛快地生長起來,胸前那個血洞也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鮮紅色的肉*芽來。墨菲爾很概嘆眼前這位女神師的術力強大,在與雷奧人作戰的時候,因爲自己是侯爵的親隨,曾經也有一次受傷受到隨軍神師的眷顧,以恢復系的神術爲自己療傷。那感覺跟現在是相同的,只不過,速度卻要緩慢得多。
神師有些疲倦,冷冷地說:“好了,我的孩子,你可以帶他回去了。不過,請你轉告加斯特神師,這個孩子,他並不是如加斯特教宗陛下所說,魔聖降臨。”
墨菲爾此時的嘴大得可以吞下大陸上特產的風瓜,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情,自己是沒有任何資格插嘴和發問的。所以他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從女神師手裡接過了這個孩子,孩子此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墨菲爾依稀覺得,這孩子的眼神並非是那麼稚嫩,而是帶着一絲——厭惡和痛恨?好奇怪的感覺!
帝都。
聖堂。
加斯特仔細地瞪大眼睛,反反覆覆地看着墨菲爾從利亞山峰上帶回來的羊皮回信。他不甘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那些有些晦澀的古老神文,彷彿想從其中讀出字面以外的意思。
不過,他失望了。
“這個孩子不是魔聖轉世。或許在這個軀體上,曾經有魔聖靈魂存在其上的跡象,但卻被另外一個生命所取代了。也許我和那位古老的占星師都爲這個偉大的預言而生,但聖光女神跟我們開了個大大的玩笑。也許,聖堂的神權光照整個大陸的偉大預言,還要再等上一個六百年了!”
加斯特,這位克萊拉帝國的聖堂教宗,恨恨地用同樣的金色火焰將羊皮信燃燒殆盡。目光投向了遠方,那是利亞山峰的方向。
“美麗的芙蘿婭神師,你在開什麼玩笑?六百年的輪迴,偉大的預言,爲了這個預言而生的你和那位占星師,這樣一句‘被另外一個生命所取代’,就終結了嗎?”教宗陛下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陰霾。
“尋找魔聖,六百年輪迴轉世。屆時聖堂的神權榮光將再度光照整個大陸。占星師、祈福女神師爲此而生,爲此而滅,其餘聖堂神師不可插手。”加斯特緩緩地將聖堂中世代傳承了六百年的符文又默默地念了一遍,喃喃地說:“那個孩子,他真的不是嗎?”
不管怎麼說,阿爾瓦•艾布納的生活從小還是有異於常人的。他歷來習慣於把自己關在房門裡,很少走出去,哪怕是自家的院子。從兩歲起,阿爾瓦便經常一個人在那裡發呆,甚至侯爵和侯爵夫人一度懷疑這個兒子是不是有些癡呆。
如果真如當年那個偉大的占星師所說,他是什麼魔聖轉世的話,那麼有一些古怪的情況還可以往“天賦異稟”這類好的方向猜測。不過很可惜的是,這個出生時候連克雷孟特五世陛下都驚動了的孩子,已經在八年前被教宗陛下認定爲那是聖光女神開的一個玩笑,魔聖附體的光環在阿爾瓦身上一閃即逝。大概唯一與衆不同的是,阿爾瓦除了不跟其他人交流之外,還經常說一些古怪的音符。而那些音符,經常成爲其他孩子取笑阿爾瓦的理由。
“這不是我們的魔聖阿爾瓦嗎?”
“魔聖?會做什麼?是不是會從嘴裡吐出火的怪物?”
在貴族舉行的盛大宴會上,經常有其他貴族的孩子籍此來取笑阿爾瓦,雖然侯爵在克萊拉帝國的地位絕對可以排得進前五,但這卻並不妨礙孩子們之間的取笑和嘲弄。
而往往這個時候,阿爾瓦的眼中,會流露出一種極爲厭惡和痛恨的神色。如果墨菲爾這時候在場,他會驚訝地記得,當年在利亞山峰上,那個神通廣大的芙蘿婭女神師抱着這個孩子走出木屋的時候,阿爾瓦的眼中就是這種神色。
或許是從小經歷過一場幾近死亡歷險的緣故吧,侯爵夫人是很疼愛這個小兒子的,他的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也對他非常照顧,雖然因爲克雷孟特五世陛下的失望,侯爵父親很不喜歡他。
不過,哥哥姐姐們也非常驚異於阿爾瓦那種古怪的發音音符——S-A-B-O-I,類似於這個單調的詞經常在阿爾瓦嘴裡說出來,似乎是對取笑自己者的一種反擊,語氣又像是一種嘲弄。哥哥姐姐們很奇怪,“沙波一?”那似乎是海外的一個島嶼的名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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