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身體,只有一雙死灰色的手,上面帶着血色的毛髮。那雙手給人的感覺好像它根本就不是一雙人的手,而是兩條長滿紅毛的怪蛇。
走在方鳴身後的楚幽蘭在看到那雙手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可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露出疑惑或者驚訝的神色,就好像她原本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一般。
在看向那雙死灰色的手之時楚幽蘭的眉心之處一個小小的印記一閃,而後便消失不見,那是一方印,一方印璽。
那印記一閃之後,那雙手便如同遇到了天敵一般,急速脫離了方鳴的肩膀消失不見。
霧氣之中,一個人悶哼一聲,捂着自己的眉心之處,那裡也有着一個印記,只不過那個印記是一雙手
那人緩緩的擡起了頭,他的臉,在不停的變換,就像是有着無數張的臉重合在了一起,然後在他的臉上一張張的進行着更替一般。
他的瞳孔,是綠色碧綠那雙碧綠的眼睛看穿了濃濃的霧氣,直直的看向了楚幽蘭,他的目中有着一抹敬畏之色。
楚幽蘭似乎有所感應,也看向了那個人的方向,只不過她的眼中是警告。
她,知道他是誰!
“獻祭自我……得……永生不滅……”
那個聲音再次在方鳴的腦海之中響起。同時,先前那個穿過了方鳴的身體而消散成了霧氣的人影,再次慢慢的扭動着出現,而後呆滯的向着遙遠的前方移動着步伐。
方鳴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拉住了身後楚幽蘭的手。
“走!”
雖然那聲音沒有影響到方鳴的心,沒有使他成爲迷失者,可是卻在他的心中種下了一粒種子,一粒迷失之種。
一日之後,方鳴和楚幽蘭站在霧氣之外,看着霧氣之中那些無窮無盡的晃動的身影鬆了口氣。
在出霧氣之後,楚幽蘭馬上又找出了一方面紗遮在了臉上。
在看到前面那些景象的時候,方鳴和楚幽蘭不由的心臟一震,那……是一副怎樣的畫面。
石像,無數的石像它們相對而立,在它們之間留出着一條長廊。
就像是兩邊站滿了人羣的街道,等待着迎接什麼。
可是,它們不是在迎接那些石像,全部都雙膝跪於地,雙手虔誠的捧着獻祭的祭品,只不過它們雙手之中所捧着的祭品,是它們的腦袋就像是它們自己割下了自己頭,而後捧在手掌之中,給什麼東西獻祭一樣。
方鳴甚至清晰的看到那被捧在雙手之中的腦袋,它的神情是那麼的虔誠,嘴角微微上揚,似乎能獻祭自己便是莫大的幸運。
方鳴走到其中一座石像跟前,石像脖頸之處的傷口那麼的逼真,甚至還掛着即將流落的血液。整個石像渾然天成,沒有一絲一毫被認爲加工的痕跡,如同這一切都是自然生成一般。
可是,可能嗎?不可能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可怕的信仰!”楚幽蘭深深的吸了口氣道。
她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顫抖,原本的她,執着的認爲在這個世
間不會存在任何能讓她感到恐懼的東西,可是,來到這個地方之後,她才發現以前的自己幼稚的可笑。
“是啊!他們都是自願割下自己的頭顱,而後被用術法化成了一尊尊的石像,永生永世守護在這裡。”方鳴道。
信仰,是很可怕的如果正確的引導,那麼便是一股強大的正義之力,如果引上邪路,那便是一股吞噬生命的災難洪水。
無意識的,方鳴再次牽住了楚幽蘭的手,或許連他也沒有發現,在他們訂婚之後,他們之間,無形之中,已經不再如同以前那般冷漠不相近。
無論楚幽蘭的修爲多高,無論她高出自己多少,可是下意識的,他認爲有危險出現,自己就應該擋在她的前面。
楚幽蘭沒有掙扎,裝作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什麼也沒有發生,任由方鳴牽着手。
成千上萬,那些石像立滿了兩旁,都保持着相同的姿勢。在它們之間走過,方鳴感覺它們的眼睛似在盯着他和楚幽蘭兩人,不由的緊了緊握着楚幽蘭的手。
“它們這是在獻祭着自己的靈魂!”楚幽蘭突然道。
“靈魂?”方鳴道。
“對他們無法自己抽離自己的靈魂,所以他們割下了自己的頭,表示着將靈魂獻祭。”楚幽蘭道。
方鳴腳步一頓,雙目瞪的老大,身體在微微顫抖,他的眼中是,興奮!
楚幽蘭也看到了前面的東西。
前面,所有的石像消失不見,可是卻立滿了三丈之碑,在那些碑的表面,蒙着一層皮,人皮那些人皮之上寫着那種奇怪的文字,而且上面畫着一幅幅圖案。
方鳴激動的跑到一座石碑旁邊,雙目盯着那石碑之上蒙的那人皮之上的圖案,目中是難以掩飾的火熱。
那眼神是渴望震撼崇拜,楚幽蘭從來沒有見過方鳴這樣激動過,也沒有用這種火熱的眼神看過一樣東西。
那幅圖案,是一條龍,一條昂首嘶吼的龍龍的身體之上,傷痕累累,殷紅的血液灑落長空。
那原本如同利劍一般的爪子已經摺斷,露出着參差不齊的斷面,原本堅如金石的龍鱗也已經碎裂了開來,甚至有些已經脫落,在空中飄飛着。可是它的頭卻高高昂起,向着蒼穹嘶吼。
在看到那龍的剎那,方鳴心神不由一震,他恍若看到了那條龍騰飛虛空,與敵大戰,重傷垂死,可是卻依舊高傲的昂首的龍。
那人皮之上的那條龍,不是死的,它是活的它彷彿隨時會碎裂碑石騰飛九天之上。
方鳴擡起興奮的顫抖的手,想要摸摸那張圖案,可是在半空之中卻又停了下來,他怕因爲萬年時光的腐蝕,在他手碰觸到那畫的剎那之間,那些全部都會化作飛散的塵埃。
癡迷的看着那些圖案,一個一個石碑,一個都不放過,每到一處便如癡如醉的欣賞着那些圖案。
“神境至少是神境!”方鳴興奮的自語着。
楚幽蘭默默的跟在方鳴的身後,不發出一點聲響,生怕打擾到方鳴。
她雖然不懂畫,可是她
卻也看得出這些圖案的不同尋常之處。
畫分四境,第一境,也就是最低的一境便是形臨摹萬物,繪其形。在這第一境,作畫之人只能畫出所畫之物的外部形態,也就是肉眼所見的外觀之形。
第二境,神第二境的神指的是神態神情神韻,能達到第二境的人,可繪萬物之神韻。
第三境,魂達魂境者,可繪萬靈,賦其於命,供其驅使。也就是說,只要達到第三境,也就是魂境,那麼便可以使得自己筆下之物具備生命,成爲活物,供自己驅使。能達到第三境的畫師,可以說已經是一種很強悍的存在。
第四境,造化之境,揮筆可創世完全可以在自己的筆下創造一方世界。
神境,看似簡單無比,可是繪其一簡單,若繪萬物呢?
雕刻與畫道相通,方鳴雕刻了幾十年,通過自己摸索,觸類旁通,對畫也有一定的造詣。
不過,他到現在只是第一境,也就是最爲低下的一境。
否則在他畫出寒雪圖或者古界之圖的時候完全沒有必要再去融入寒意和死意,因爲它們本來就有寒雪圖原本就是寒冷的,有着刺骨的冷。
古界之中原本就是死氣瀰漫,不需要刻意的再去添加。
方鳴困於形之一境之中已經好多年,如今他見到這種神境之作,甚至接近魂境的畫,他怎麼可能不激動。
坐在石碑之前,他沒有動筆臨摹,也沒有想辦法將拓印下來,只是就那麼癡癡的看着,就像是看着含情脈脈的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兒一般。他在靜靜的感受,感受那種獨特的氣息。
看着那些石碑上的圖案,有那麼一個瞬間,方鳴甚至感覺那些圖不是圖,而是一個個被囚禁在那一張張人皮之中的靈魂,因爲它們的神韻、它們的眼睛,讓你不由的沉浸其中,不願去相信那真的只是一張張的畫。
就那麼的癡迷的走着,身後已是碑林一片。楚幽蘭默默的跟在後面,看着眼前這個癡迷的少年,他的背影有着讓人癡醉的魅力。
擡起頭,楚幽蘭看了一眼前面的那幾個人,而後便又將目光移向方鳴的背影,默默的站着。
“楚師姐!方鳴!”原本在地上盤腿坐着的羅雲天在看到楚幽蘭和方鳴之後,起身整了整衣衫,依舊是那幅溫和的笑容。
他永遠都是那幅不緊不慢,慢騰騰,溫和的樣子。好像沒有什麼事情是值得他焦急的一樣。
楚幽蘭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至於方鳴,他依舊如癡如醉的看着那些圖案,他的眼中此刻只有眼前的圖案。或者說此刻他的世界只餘那些圖案,別無其他。
在羅雲天的對面,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那男的身體消瘦,長相平庸,唯一最大的一個特點便是他的下巴上長着一根鬍子,一根一尺來長的鬍子。他的背上揹着一柄象徵着神劍門弟子身份的長劍。
而那個女的,一張精緻的臉蛋,左眼眼角之上有着一顆小小的痣,手腕之上繫着一串小鈴鐺。她不停的給嘴裡塞着一顆顆丹丸嚼着。不是別人,正是任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