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從那晚之後,連着三天尚靖瑤都沒有來找陌雪,祁昊也沒有再過來。這樣也好,陌雪也算是清淨了幾天。天也越來越熱,在北方的草原,雖然也會有夏天,但並不會太熱,也不會像南方的夏季這麼漫長。

這天睡完午覺,日頭看着也沒有那麼毒辣啦。陌雪吩咐小琪去內務府又領了一些冰塊過來,對於冰塊,陌雪一直覺得這真是個降溫解暑的好東西。陌雪把西瓜切開,用冰塊圍起來,放上幾個時辰,再去吃,瞬間透徹心扉的涼爽。除了西瓜,荔枝等一些水果也能這樣放着吃。這也是陌雪自創的。對於這樣的吃法。陌雪也是樂此不疲。

陌雪坐在外面的石凳上邊扇着扇子,邊等着小琪去取冰塊。剛好有一片樹蔭遮着,所以坐着也還算涼快。也不知道尚靖瑤這幾天都在幹嘛,陌雪想着,說曹操曹操就到,剛想着尚靖瑤會幹嘛,尚靖瑤就來了。

“還在想着你這幾天都幹嘛了,你就來了。”陌雪邊喝着涼茶便問道。“太皇太后准許我出宮回家一趟,我就回去看了看我爹跟我娘。”尚靖瑤便說着便自己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聽到尚靖瑤出宮就可以見到爹孃,莫名的,陌雪有些傷感,“真好”陌雪有些羨慕的說道。阿媽離自己那麼遠,又豈能說見就見的。父汗自從自己嫁到大楚來後,一聲問候都沒有。即使這樣,陌雪還是很想念自己的草原,自己的家。

看出陌雪有些傷心,尚靖瑤很識趣的趕緊轉話題,“雪姐姐,聽說御花園清池裡的大蓮花開的可漂亮了,要不我們去看看吧。”自從來了之後,陌雪一次也沒有去過御花園。也是不想跟那些妃子打交道,也免得聽到一些不愛聽的話。“不太想去”陌雪有氣無力的說道。“哎呀,你老是悶在這裡怎麼行,去吧,去吧。” “對呀,阿姐,去吧,我也想看看”格桑也在旁邊磨着陌雪。而且尚靖瑤拉着陌雪的胳膊來回晃。其實陌雪是一個經不住磨的一個人。尚靖瑤兩三句好話這麼一說,最終陌雪還是跟着尚靖瑤去了御花園。

清池中的荷花果然開的很大,一朵接着一朵,全部都是雪白雪白的白色,沒有一絲的雜塵。碩大的荷葉襯托着,威風輕輕從池中吹過,荷花隨着風稍稍掠動,給人一種美的不真實的感覺。

陌雪和尚靖瑤就着清池旁的小亭中坐下,隔着護欄,格桑在給小魚餵食,陌雪和尚靖瑤看着小魚競相吃食不禁有些好玩。原先老是在自己的寢宮中,現在出去走走,透透氣也挺好的。這樣想着,瞬間陌雪一片坦然,連剛纔的小傷感也不見了。

“呦,這不是咱們招人疼的郡主麼?”一聲妖嬈中又帶着不削的聲音從陌雪和尚靖瑤的身後想起。陌雪扭過頭看,只見一個穿着大紅色宮裝的女子,露着香肩,打扮妖嬈嫵媚的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着陌雪和尚靖瑤。陌雪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只聽見尚靖瑤毫不客氣的回到,“喲,這不是隻會狐媚皇上表哥的安嬪麼!?”安嬪在聽到尚靖瑤這麼不客氣的回答後,有些生氣的指着尚靖瑤,“你.....” “安嬪這樣指着我可不對”尚靖瑤也同樣站了起來,雖然沒有安嬪高,但還是傲嬌的仰起頭,“怎麼,安嬪見了本郡主不用行禮麼?”聽到尚靖瑤這麼問,安嬪有些得意的說道,“皇上已經准許我,不用像任何人行禮。”說完還不忘得意的朝陌雪一瞥,陌雪倒是並不在乎這些,也就沒有搭理安嬪。可以說,在祁昊的後宮中,也就安嬪敢和尚靖瑤這麼鬥嘴。誰讓人家正得聖寵。就在安嬪和尚靖瑤互相瞪眼看不順眼時,又有一個聲音出現了,“都是自家姐妹,何必這麼鬥氣。”溫和不驚的聲音,同樣還是淡黃色的宮裝。每次端貴妃都是這麼素雅恬靜。雖然沒有跟柳素雅打過交道,但莫名其妙的,陌雪對劉素雅卻沒有特別的警惕。

只見劉素雅不緊不慢的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淑妃。看見尚靖瑤,淑妃的眼中有些惶恐,也不自覺的往後挪了兩步。陌雪站起來給端貴妃行禮請安,端貴妃微笑着招待陌雪坐下,“都是自己姐妹,妹妹無需多禮。”尚靖瑤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嬪後,也挨着陌雪坐了下來。格桑也就站在了陌雪的身後。說來也奇怪,尚靖瑤對後宮的妃子沒有一個喜歡的。尚靖瑤坐下了就變的很安靜,也不再說話。

還是端貴妃先問的陌雪,“妹妹進宮也有些日子了,一切都還習慣吧?”陌雪只是朝端貴妃笑笑,“一切都還習慣。”盯着陌雪看了一會,端貴妃不禁有些感慨,“妹妹長的真是水靈。和我們這些這些悶着的人長的就是不一樣。”這一說,陌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姐姐謬讚了。只是草原的人和中原人長相有些不同罷了。” “哼,長的不同又有何用,那也得皇上喜歡纔是!”安嬪在一旁有些冷嘲熱諷。其實對於自己的美貌,安嬪還是很自信的。只是陌雪確實長的和她們有些不同,這種不同也確實好看。安嬪這樣說,無非從心底是有些嫉妒陌雪長相的。

“你這明明就是在嫉妒阿姐的美麗!”格桑有些生氣便立即反駁道。格桑這一句話戳到了安嬪的心坎了,安嬪有些惱羞成怒了,“這裡都是主子在說話,哪裡輪的上一個奴才在這裡插嘴!”安嬪生氣的說道。“我不是奴才!”格桑大聲的反駁道。本來就受了尚靖瑤一通氣的安嬪正想找個人發泄出來,沒想到一個格桑竟然也跟她頂起了嘴。

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啪”的一聲,安嬪站起來就給了格桑一巴掌。頓時格桑的臉上五個手指印清晰的顯現了出來。格桑捂着發熱的臉,有些委屈的含着淚花看着陌雪。格桑平白無故捱了一巴掌。陌雪頓時也氣氛了。正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朱之。陌雪站起來二話不說,朝着安嬪,擡手便是一巴掌。

安嬪可能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捱打,瞪着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陌雪,“你打我?” “對,是我打你!”陌雪冷聲的說道。“我還要順便告訴你,她不是奴才,她是我妹妹!”安嬪也沒有再聽陌雪再說什麼,只是又說了一句,“你竟然敢打我!”安嬪本來就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當上了主子,纔會這麼盛氣凌人。被陌雪這麼當衆打了一巴掌,安嬪算是坐不住了。“我跟你拼了!”說着便擡起手打向陌雪,陌雪正準備躲,突然安嬪的手被緊緊的抓住,停在了半空中。

“夠了!”祁昊厲聲的說道。不知道什麼時候,祁昊出現了。看到皇上出現,衆人紛紛下跪行禮,只有安嬪彷彿看到了救星,半哭着,“皇上要給臣妾做主,不知道臣妾哪了得罪了雪妹妹,她..她竟然打了臣妾一巴掌,嗚嗚....”

祁昊明顯的有些不耐煩,“鬧夠了沒!”祁昊厲聲的朝着安嬪說道,安嬪頓時也沒有哭聲,只是手指甲緊緊的摳着衣服。祁昊又看向端貴妃,沉聲問道,“朕讓你打理後宮,你就這樣給朕打理的麼?”端貴妃跪在那裡,低頭說道,“臣妾失職,還請皇上責罰。”祁昊的怒火仍然沒有消。也是,自己後宮的女人打在一起,誰還會開心的看着。

“今天起,雪妃,安嬪禁足半個月,都給朕反省反省!”祁昊說完便大步的走了出去。其實這樣的懲罰不算重。陌雪站了起來,挑釁的看了一眼安嬪。安嬪氣的臉都通紅,但也沒有絲毫的辦法。

祁昊走在去上書房的路上,王德勝有些不解的問祁昊,“皇上爲何不阻止雪妃娘娘的那一巴掌?”其實,安嬪打格桑的那一巴掌時,祁昊就看到了,只是沒有出現,就是想看看陌雪是否會還擊,會以怎樣的方式還擊。“朕只是想看看她會怎麼做。”祁昊冷聲的說道。果然,陌雪的反應也是在祁昊的意料之中的。

還沒走到上書房,祁昊突然停住了腳步,站了一會,便吩咐王德勝,“你去把朕今天的奏摺拿到雪妃的寢宮,朕今晚要留宿雪妃那裡。” “是,奴才遵旨”王德勝領旨便帶着人去了上書房。而祁昊便轉身向陌雪的寢宮走去。

陌雪回到宮中還在安慰不斷流眼淚的格桑。雖然格桑在拉祜時就是陌雪貼身伺候的小丫頭,但陌雪跟阿媽從來都沒有將格桑當下人看過,更何況這種委屈,又哪裡受過。陌雪吩咐小琪包一些冰塊過來,仔細的替格桑敷着稍微有些紅腫的臉。

尚靖瑤仍舊還是怒氣難消,“這個安嬪越來越囂張了。都怪皇上表哥太寵她了,要不然一個宮女上位的,又怎麼如此囂張!”尚靖瑤大聲的說道。陌雪沒有出聲,繼續給格桑揉着臉。尚靖瑤的聲音也確實過大,祁昊剛走進楓閣軒門,便聽到尚靖瑤說的那句話,皺了皺眉,停頓了一下,便大步的向屋內走去。

看到祁昊黑着臉進了屋裡,屋內的人都有些吃驚。連一聲通報都沒有,祁昊就這樣出現了。祁昊的表情很明顯的表示他聽到了剛纔尚靖瑤說的那句話,尚靖瑤悄悄的吐了吐舌頭,之後便跟着陌雪和一些屋內的丫鬟一起下跪行禮,“皇上萬安。” 祁昊徑直的走在主位上坐下,黑着臉說道,“起來吧” “謝皇上”衆人謝恩後站了起來。許久,祁昊都沒有說話,尚靖瑤實在忍不住了,便說道,“皇上表哥,那安嬪.......”還沒等尚靖瑤說完,祁昊便出聲打斷了尚靖瑤的話,“這件事不要再說了,朕也已經責罰了安嬪!” 明顯尚靖瑤並不滿意祁昊的責罰,只是禁足了半個月,也算處罰?就在尚靖瑤還要說什麼,祁昊直接又說道,“瑤兒最近這麼閒,是否還想抄一些書?” 明顯的祁昊是在趕尚靖瑤回去。祁昊也很少在別人面前這麼對尚靖瑤說話,尚靖瑤緊咬着嘴脣,尚靖瑤雖然心裡很不爽快,但還是很識趣的站了起來,眼底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一閃而過。尚靖瑤沒有再說什麼,便離開了。陌雪把包着的冰塊遞給了琉璃,琉璃拉着格桑也很識趣的出去了。

現在屋裡只剩陌雪跟祁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安靜的連呼吸聲都清晰的能聽見。卻有一種沉悶的氣氛蔓延出來。“在拉祜時,我們也從來沒有將格桑當下人看過。”陌雪打破了寧靜,說道。祁昊低着頭,轉動着自己手上的扳指,聲音裡沒有太多的感情,“你也說了,是在拉祜。”祁昊又擡起頭,“這裡是皇宮!皇宮中一向尊貴分明。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祁昊的語氣有着不可質疑的威嚴。

在門外聽到話的格桑眼淚的淚花更加的密集。對的,自己出身卑賤,即使陌雪對自己親如姐妹,但在拉祜還是被人看做下人,所以會跟着陌雪來到大楚,想着自己也能過上稍微好點的生活,但好像錯了,無論到哪,自己仍然是下人,是賤婢。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不是麼?格桑緊緊的握住拳頭,指甲摳着掌心。心底早已隱藏許久的自卑感不斷的上升起來。

祁昊的話也狠狠的提醒了陌雪,是呀,這是在宮中。不是在拉祜,所以一切也由不得自己。但陌雪只記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陌雪也只是冷淡的說道,“對,這不是拉祜。但不管在哪,只要有人欺負我身邊的人,我都會還擊的。” 對於陌雪的話,祁昊沒有再回應。之後又是陷入長久的沉默。

直到王德勝將要看的奏摺送了過來,祁昊才起身做到了書桌前,看起了奏摺。陌雪扭頭偷偷看了一眼祁昊,祁昊端坐着,安靜的看着奏摺。其實陌雪看着祁昊,祁昊確實長的好看,薄薄的嘴脣,其實祁昊長的挺高的,陌雪的身高一般就要比中原女子的高,但也只是到祁昊的脖子那裡。沒有跟祁昊有太多的交際,但祁昊身上有着天生王者的氣勢,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威嚴。

“其實還是要謝謝你。”陌雪淡淡的說道,如果不是祁昊出現制止了安嬪,依着陌雪的脾氣,還不知道會惹出來什麼麻煩。本來太皇太后對陌雪就沒有太大的好感,這樣鬧開了,恐怕在宮中就真的沒有好日子可以過了。

祁昊沒有迴應,仍是低着頭看着奏摺。陌雪也感覺挺無聊的,只好出去外面撥弄自己種的那些花花草草了。

一直到傍晚,祁昊都沒有要走的意思。王德勝過來傳了晚膳,也是些簡單的素菜和米粥。祁昊只是簡單的吃了幾口,陌雪也是第一次和祁昊坐在一起吃,也是彆彆扭扭的沒吃幾口。

雖然天已將完全黑透了,但還是悶熱的讓人透不過氣來。祁昊仍舊坐在那裡看奏摺。祁昊不走,陌雪也不好說什麼,也只好坐在一邊拿着一本書看了起來。蠟燭的的火苗搖搖晃晃的燃燒着,將人的身影拉的細長,也在搖搖晃晃的竄跳着,彷彿影子會跳舞一樣。

陌雪熱的是在有些受不了,四周看了看,站起來把窗戶全部打開。但這悶熱卻沒有絲毫的減退。祁昊仍舊是一動不動的坐着,難道他就不熱,陌雪奇怪的擡頭偷偷的看了一眼祁昊,哪裡會不熱,祁昊的額頭上也滲出絲絲密密的汗珠子。陌雪在心裡偷笑,原來他也熱呀。

原先陌雪對於祁昊的話還是挺氣憤的,但想到還是祁昊阻止了安嬪,想想祁昊也不是那麼的壞。陌雪叫來了琉璃,吩咐琉璃將下午冰鎮的西瓜切成塊拿了過來。“天這麼熱,吃點這個稍微涼快點。”陌雪把小塊的西瓜放在了祁昊的面前。祁昊這才擡起頭,陌雪又解釋道,“這是冰鎮過的。”祁昊並沒有伸手去拿,只是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西瓜。見祁昊遲遲沒有動手,陌雪先拿起來了一個,放在了嘴裡,縮縮脖子,“恩,真涼快。”陌雪表情誇張的說道。並偷眼去看祁昊。祁昊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拿了起來。其實祁昊並不怎麼喜歡吃西瓜,只是看陌雪那誇張的樣子,便想着嚐嚐也可以。果然,是很涼快。陌雪看着祁昊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頓時有些好笑,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有時候不可一世,但有時候也這麼的平易近人。

夜也深了,祁昊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祁昊不走,陌雪也不能說什麼,只能陪着祁昊在那坐着。坐着坐着,不知不覺陌雪便睡着了。陌雪夢到了自己回去了拉祜,有阿媽,有尼帕,草原的天還是那麼的藍,陌雪坐在草坡上,朝着山下的阿媽跟尼帕招收。忽然好好的天就烏雲密佈了,陌雪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狂風夾雜着閃電就席捲而來。陌雪趕緊站起來呼喊着阿媽跟尼帕躲雨,忽然一道閃電就噼裡啪啦的打了下來,剛好打在了阿媽跟尼帕站的那個地方。“阿媽,阿媽!”尼帕驚慌失措的叫了起來。

“咔”的一聲巨響,陌雪突然睜開了眼睛,窗外面電閃雷鳴,一場暴雨就這樣來了。陌雪眼角也在夢中掛上了淚珠。一擡頭祁昊就站在陌雪的面前,皺着眉正看着陌雪。頓時陌雪的淚像開了閘的水,一發不可收拾,想到沒想就抱住祁昊哭了起來,“阿媽,我看見阿媽了,嗚嗚....”自從陌雪來到宮裡以後,陌雪很少有真正開心的時候。陌雪想回去,一直都想。這裡太恐怖了,“我不要在這裡,我想回去,我想找阿媽....”陌雪這次肆無忌憚的大哭了起來。祁昊毫無防備的就被陌雪給抱住了,祁昊皺着眉,本想將陌雪推開,但陌雪傷心的哭聲突然讓祁昊不知道怎麼辦了。陌雪很少會在旁人跟前這麼失態,一直以來陌雪都壓抑着自己的感情。事後陌雪也很奇怪自己怎麼會在一個一直以來都很忌諱的人面前這麼失態。

陌雪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又多久,連自己怎麼睡着了也不知道,只是一覺醒來自己就在牀上躺着,要不是自己稍微有些腫的眼睛,陌雪還以爲昨天做的是夢呢。琉璃進來伺候陌雪起牀,陌雪看看周圍,問道:“皇上呢?” “皇上上早朝去了”對於昨晚祁昊在陌雪這裡過夜,琉璃似乎顯的很是高興。“哦”陌雪本想告訴琉璃什麼也沒發生,但覺得又沒有必要,只是輕聲哦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