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大的大橋邊上,迎着江邊的風,青陌輕輕喊了聲:“安老師。”
他恩了一聲。
她說:“我是你學生。”
他沒說話,肩膀動了一下。
她急了,來了句:“我還未成年。”
這下旁邊的人徹底笑出來,過會,伸手拍拍她的頭說:“伱剛成年了,沒得失憶症吧!”
青陌‘呃’呆了……
“走吧。”錦瑟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頭,笑着看着他,眼裡好像涌進了好多星星,一眨一眨的,像是要將人捲入漩渦裡去。
青陌回過頭,低了眼去瞄了眼身邊這個一身貴氣優雅男子,發現他竟然微笑了嘴角在看着自己,霎時間心跳加快,臉蛋也變得紅彤彤的。
她有點不知所措,像幹了壞事,可又不知錯在哪,看着稀稀疏疏的車輛,輕輕的點了點頭“嗯。”
錦瑟踩了煙,回身,這樣安靜柔和的人,在大橋下昏暗的燈裡還是那麼的清澈暖人,他伸手繞過青陌,靈巧的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頭髮打出漂亮的蝴蝶結,青陌只覺得鼻間滿是檸檬味洗手液的味道。
約是覺得自己手藝不錯,錦瑟揚起漂亮的脣角,溫暖的大手,貼在青陌兩頰,燙紅了趙水光呆呆的臉。
他彎下腰來,眼睛對眼睛,可以看到他黑眸裡點點的光彩,他說:“我曾經說過要慶祝的,但是你似乎忘記了,這個就當是慶祝你高考完的禮物吧。”
收手,上車,發動,搖下車窗,對石化了的人說:“上車。”
青陌這才伸手摸了摸頭上綁着的絲帶,低下頭遮住了臉,躲進車裡。
當夜裡的微風溜過髮絲,當那人的手像暖陽的一樣細細地撫摸在臉上,誰能來告訴我,那是不是愛情?
學校周圍的樹葉由一開始偷偷的冒綠到現在的已經蔥綠一團,高三的日子已經算是完全過去了。
最後一次畢業典禮,黑壓壓的全是人,青陌排在夏小璇背後,跟着人流往會堂裡逼去。
“見鬼了這是!開晚會也沒見這麼多人過。”夏小璇被好幾人人擠壓了幾次,心裡已經開始冒火。
“估計是每個人都不想錯過這個時候吧!畢竟是最後一次大會了……”青陌看着每個人彷彿在這一刻退去了從前的稚氣,昨天宛如還大大咧咧笑得沒心沒肺的人,今天居然也別具風格的穿着整齊,校服湯得一絲痕跡也沒,衣領潔白的可以拿去拍廣告。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既嚴肅又含着幾份認真,對着自己曾經打鬧過的人也有些靦腆的笑過,或許這就是歲月!臨謧別的時候才發現,最熟悉我們的曾經就是與你爭吵最多的那個他(她)也不一定……
高三最後的全校大會反而是不忙亂的,忙亂的恐怕就只有那顆對着未來有些畏懼卻又充滿期待的心吧!最後的一個多月,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高考已經結束,現在急也沒用。
考試之前青陌會經常在寫完作業的時候拉開窗簾去看萬家燈火,聽到隔壁青歌在做些麼?聽着對面高樓處傳來的喧譁聲,還有偶爾一兩次從打開的窗戶裡望到對面樓一家人一起坐沙發上看電視的背影,樓下大人罵小孩子的聲音。這些似乎在很短的時間內已經會變得陌生,卻又是在最長的時間內養成的習慣,在這樣的背景下,高考完,日子反而寧靜悠長,現在坐在大會堂裡,望着即將分離的同學老師,她在想到底什麼樣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他們呢?是否也和自己一樣會對未來感到迷茫?這一切艱辛在以後會覺得值得嗎?
青陌有時候會覺得很自由,自由到沒有目標,她羨慕那些從小到大都有長輩給建議,或是安排好說要上個好初中、高中、大學的同學,或許很多人都會像夏小璇一樣的應該,覺得自己很傻,沒有人限制要求才是真正的幸福。凡事都被安排好了,那不等於半個牢犯?
可是青陌看來,那些個限制是從某個客觀的角度來看,是一種付出!一種願意,一種關愛……
沒有人給建議,自己還是考慮考個好大學以後的事,以後的日子,以後要走的道路,自己畢竟還只是個18歲的小姑娘,內心裡還是充滿了不安。
她覺得只有對自己要走的路明確了,或許仍然不能擺脫某些現實所帶來的困擾,但長大或變成熟,她都會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纔不會是麻木的。
講臺上,主任發表了長篇大論,接下來校長會再來個煽情的說辭,比方說:同學們,先恭喜你們,歷盡漫長的十二年馬拉松長跑,終於在前幾天結束了。現在的你們正式站在人生重要的轉折點上。以後無論這次考得怎麼樣,也不管將來你們成了怎樣的人,或許你們會上重點的大學,或許你們上大學的願望沒有達成卻過着富裕的生活,又或者生活非常潦倒,我們都只希望你們不管將來過得是怎樣,都能記住今天自己的樣子,抱着今後依然的熱情向着自己的目標不畏艱難的走下去……
歲月經過洗禮後總會開出美好的花,正如經過高考後的我們已經開始學着安靜聆聽一樣。這個時候臺下,已經掌聲一片,不論他說的對錯,在這個時候就是最觸動每個學生心靈的琴絃。
青陌想,不管好的老師還是曾經在背後被議論過的老師,對學生來說,這個時候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明白這樣的老師一生就一個。
看着講臺上越說越激動地小老頭校長,背後的夏小璇突然嘮叨了句:“原來革命最終關鍵是否成功,在於我們是否熬得過這位的長篇大論!”
她這無厘頭的一句話卻讓周圍幾個靠近的同學聽見了,紛紛掩嘴偷笑,再有意無意地望去小老頭,煞有其事的點頭!
而青陌望着昔日的老師,校長,覺得陌上了,老師變高了,也表富有了,看那個快有三個月身子似的的大肚子,再看看小老頭頭髮越發變少的光頭,第一次她明白是真的要離開了,雖然在三年前,自己並沒有那種抱有仰望的心走進這個學校的準備,但現在這裡卻盈滿了自己三年來的記憶。
隔壁一個學生悄聲說道:“乖乖的,臭老頭老完沒完?他家娘子怎受得了他?咋不乾脆離了痛快,省的每日都要受罪!”
胖子嘴裡嚼着怪怪豆,嘎嘎的聲音被講臺上還在激情昂揚的老頭聲音覆蓋了,但仍然能聽得清楚:“沒聽過妻管嚴?”
“難怪這麼能說會道!我聽說越是被老婆管得死死地,越是喜歡在他人身上宣泄滿腔的義憤,他這是逮着機會了,正向我們宣泄他的不滿……”
“不宣泄宣泄,估計不瘋也是個不正常的,咱們就勉爲其難,戴上耳塞!聽着歌唄……”
青陌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都說他們學校的老師是長舌婦!不論男女逮着話題就說個不停,害的他們每逢見着老師要發表長篇大論都立刻找藉口溜之大吉。
這樣免不了又再想起在教室的走廊,是誰在樓梯口喊住了誰,是誰拍拍誰說:“放學一起走啊!”,是誰在每日的清晨對誰說:“作業借我抄抄!”又是誰在黃昏的陽臺處對誰說:“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就這樣,青陌沉浸在這樣的思緒裡,直到會完,直到人潮涌出去,直到看見錦瑟依在禮堂門口,雖然還有別的老師站了一排,但一眼望去就他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時間的流光中變得清晰燙眼。
會完後已經到了放學時間,青陌班裡的同學已經結伴三三落落地走了,臨走時的每一次說‘再見’都彷彿到了真的不再見面的時候。偶爾有老師經過,看來看去就那幾張臉,因此大夥才覺得錦瑟的臉很是賞心悅目,生活想圖的也就是視覺感觀美吧。
人生就是這樣,當你已經站在了某一個點上,算算時間,伱才漠然發覺再走幾步回頭一看到得已是山明水秀,黃昏在後。
青陌倒好了垃圾,見走廊上有一灘污跡,二話不說又去打了一桶水過來,來回擦拭了幾遍,別人對這活是能躲就躲,她是樂顛顛的接受。
班上的人都走得一個不剩了,夏小璇家裡有活動,早早就被私人司機接走了,走時還邀請青陌一道去,可是青陌是個全好的學生,即使已經要離開這裡了,身爲值日生,最後的工作還是想要做好。
收好書包,青陌走到西走廊的時候,卻聽到隔壁藝術班隱約有婉轉的歌聲,高高低低斷斷續續一首曲子:“同學驟變老友,都想有前程錦繡,從前未算老友,也突然想握下手……”
扯了扯書包的帶子又往下走了幾步,卻看到樓下的臺階上坐了個清瘦的身影,微揚了腦袋,兩手隨意撐在身後的臺階上,手肘彎出閒適的弧。廊上的風吹來,吹起了白色的校服衣角。
“林少祺”青陌喊,青陌和林少祺都是班幹,從高一到分班之後還是在同一個班,平日裡林少祺也算是個極穩重的孩子,像青陌這種人不知怎麼就是和林少祺的氣場無緣反倒老吸引些瘋瘋癲癲的人,例如夏小璇總是會特別的緣好。
要說起來,兩人除了高一到高三都同班外,林少祺還曾經向青陌表白過,只是一向少根筋的青陌壓根當做是自己聽錯了,豪放地拍了拍人家的肩膀說了句:“哥們,說話不能太小聲,會被人家誤認是娘娘腔的,來!跟我喊一次!”
結果林少祺臉紅了,而且是接近黑紅的那種,頭也不回的跑了,留下莫名其妙的青陌同學在那裡吹東北風!
那人回了頭,果真是林少祺,“佟青陌,你怎麼這麼慢!安老師找你,他在辦公室,讓你去一趟!”
“我倒垃圾呢”青陌趕緊解釋,也不知道爲什麼,從那次他走開之後,青陌就覺得林少祺怪怪的,尤其是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自己做了十惡不懈的大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