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寫字這種事,並沒有因爲孟夏白天苦寫一天,晚上繼續努力,就立刻寫出漂亮的、好看的字來,又廢了十來張紙後,孟夏把毛筆一拍就爬桌上哭了起來。
孟夏正哭得傷心的時候,忽覺得有人在摸她的頭和背,她猛地擡起頭來,就看見了賀中珏,孟夏不想在賀中珏面前示弱,忙把眼淚一擦,卻聽賀中珏問:“怎麼了,夏?”
孟夏沒有說話,賀中珏又道:“我和夏認識這麼久,還真沒看到夏哭過,來,告訴我,今日是爲個什麼,還要掉眼淚。”
“我…我不要你管。”
賀中珏就撿起孟夏扔的那幾張紙展開看了一下道:“喲,夏在練字呀。”
孟夏一噘嘴道:“我不是在練字,我是在抄公文。”
賀中珏立刻誇獎起來:“我的夏真厲害,居然可以抄公文了。”
“我不會,我一個字都寫不好!”孟夏沒有因爲賀中珏的誇,就開心,反而更傷心了。
賀中珏聽了放下孟夏扔的廢紙道,“看樣子,夏是想學寫字,對嗎?”
孟夏點點頭,賀中珏把臉往孟夏面前一湊道:“這個,我可以教你。”
“你?”孟夏有些不相信地問,“你寫得好不好?”
賀中珏拍拍額頭,孟夏便道:“好不好,無所謂,你會寫就行,教我寫吧。”
賀中珏才咳了一聲道:“不過我在教你之前有個條件。”
孟夏立刻警惕地看着賀中珏,賀中珏用手捏了孟夏的鼻子一下道:“別再去當什麼捕快了。”
“那你就不教我吧。”
“夏,我是認真的。”
“我不想待在這裡。”孟夏很委曲地道,賀中珏用手托起孟夏的下巴,看了一會才道,“你必須得習慣。”說完賀中珏沒有再說捕快的事,而是伸手把孟夏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拿起徐書同起草的公文看了一會道,“真沒想到徐書同的爹去你家求大茂寫對聯,他自己這手字比大茂寫得可不差。”
孟夏好奇地問:“那他們誰寫得更好?”
“大茂的字揮耍自如、變幻靈動帶着一種虛曠;徐老三的字,寫得實在,清新飄逸、蒼勁有力,不象孟大茂那樣虛。”賀中珏看着徐書同的公文道,“應該說是風格不同,各有千秋,不分仲伯!”
賀中珏說着見孟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又道:“管大茂和徐老三寫的如何,我們來寫公文,早點寫完就可以早點睡覺了!”說完握住孟夏的手教孟夏寫字。
孟夏就覺得奇怪了,自己寫的歪歪扭扭,賀中珏一握着她的手,那不聽話的字立刻就變得規規矩矩了,當然賀中珏本人寫得好壞,從這樣的字上是看不出來的。
本來氣餒了的孟夏立刻來了精神,兩人一會就抄了一半的公文,孟夏剛一開心,就聽到外面傳來桃櫻的聲音。
桃櫻那聲音很挑逗,聽得人渾都酥軟:“二爺,牀都暖好了,該歇了。”
孟夏聽了那話心裡非常不舒服,賀中珏沒擡頭握着孟夏的手繼續寫着道:“今夜兒,爺在這裡歇。”
那桃櫻一聽聲音就不悅了:“二爺,不是說好了今夜在桃櫻房裡歇的嗎?”
“怎麼,這屋裡是爺講話算數還是你講話算數。”
那桃櫻纔沒了聲音,大約是走了,賀中珏用筆醮了墨道,“夏,還有這幾頁了,明兒再抄吧,夜也不早了,歇了吧。”
“不,我要全抄完。”孟夏固執地道,本來這些應該是白天就全抄完的,好在徐書同沒回來,否則孟夏想自己這文書真是會無顏以回報徐書同知遇之恩了。
賀中珏撇了一下嘴道:“真沒想到我有一日竟會淪落到給徐老三抄公文。”
“你要累了,你先去歇着就是。”
“我是怕你累了。”
因爲孟夏的底子差,兩人這一忙直到半夜才把那極簡單的公文用這樣的法子抄完,孟夏看着乾乾淨淨的公文很滿意,賀中珏洗漱完打了個呵欠往牀上一躺道:“你男人幾時做過這樣辛苦的事,累死你男人了,夏還不趕緊來撫慰撫慰。”
孟夏看了牀上的賀中珏一眼,賀中珏忽一下坐起來,把孟夏摟到懷裡道:“夏,不許和你男人生分了。”
孟夏一委曲,眼淚差點又掉下來了,賀中珏伸手摸着孟夏的臉道:“睡了。”
孟夏偎在賀中珏懷裡,賀中珏身上很暖和,雖然累了一天,想着這個世子儀和徐書同,只怕徐書同日後少不了還會吃世子儀的虧,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幫徐書同一把,至少應該防世子儀以後在賀中珏面前講徐書同的壞話,來個惡人先告狀,猶豫一下問:“王玉,你知道長州最近來了個世子嗎?”
“是那日在街上看到的那個嗎。”
孟夏纔想到世子儀進城那日,賀中珏就站在自己身後,於是便道:“這個世子,也招人厭煩。”
“他?有招惹你?”
“他沒有招惹我,他連看都沒看到我。”
“那如何讓你這麼厭煩了。”
孟夏便把徐書同如何與世子儀衝撞上的,自己數次看到世子儀爲難徐書同的事講了,賀中珏聽了若有所思地道:“原來是因爲徐老三的緣故。”
孟夏一聽賀中珏這口吻就知道賀中珏又不知道竄到什麼事上了,於是便道:“不是因爲三哥的緣故,這僅是我看到的”
“徐老三的性子雖執拗,但總的來講還算溫和講理,雖是與這位世子衝撞在前,但聽你這麼講,他對這位世子的態度很…,難不成他們以前打過交道?”
孟夏搖搖頭道:“我可不敢問三哥。”
“好了,睡吧,你一天不操心你男人,操心別的男人幹什麼,再這麼,你男人斷斷不依了。”
孟夏還想講什麼,賀中珏卻摟着她就睡着了,孟夏只能氣得用腳蹬了賀中珏好幾腳,賀中珏卻舒服地哼唧兩聲。
聽到五更的聲音,孟夏百般不情願地醒來,把被子扯過來堵住耳朵不聽那打更的聲音,只是一摸身邊早沒有以前那個愛賴牀的賀中珏了,她沒有講妥幫徐書同的事,本有些不滿,但想到自己抄的公文今日可以交差,心裡又是一喜,睡意頓時去了個七七八八,自己眼下可是有文書這份差事的,想做好這份差事,那必須得早起。
孟夏趕緊就翻身起來,洗漱一番,抱着昨夜抄的公文就往外走。
孟夏剛到堂屋,又碰上桃櫻,孟夏就有些不明白了,在孟家寨的時候,她極少見這桃櫻起得這麼早,而自從這桃櫻到了桂巷,自己只要出去,基本都能碰上她,孟夏甚至懷疑這桃櫻沒有住在屋裡,而天天都在堂屋裡等她,懶得搭理,偏那桃櫻就是來找她岔的:“喲,喲,喲,孟老二,你這招術還真多呀。”
孟夏看着桃櫻表示不解,那桃櫻一揮手帕,嗑着瓜子道:“孟老二,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呀。”
“表嫂,你能不能痛快點,把話一次性講完。”
“這女人討好男人的法子呢,我可見得多了,獨沒見過用你這種法子的。”
“我討好誰了?”
“你討好誰了?”桃櫻說着就笑了起來,“當然是討好我家的男人王玉,你爲了把王玉留在你屋裡,居然連寫字這樣低級的招術也想到了,真有你的。”
孟夏看了桃櫻一眼,哼了一聲道:“既然你認爲這是一種招術,你也可以用呀。”
“還有呀,孟老二,不讓煮夜宵是你吩咐的?”
“是!”
“你憑什麼?”
孟夏早就討厭死了這個沒臉沒皮的桃櫻,一聽便帶着調侃的口氣反問道:“你說憑什麼?”
“孟老二,你不就佔着比我早認識王玉兩天唄!”
“兩天怎麼了,兩天就足夠了,足夠讓我吩咐魯嬸子不給你煮夜宵!”說完孟夏踢開桃櫻的腿就走了,只聽到身後桃櫻拍着巴掌叫了一聲,“你…,孟老二,你不得好死,就你這樣的下三濫招術,我纔不稀罕用!你這個遲早要被雷劈,要挨砍的東西...”
孟夏一氣跑到捕快房,徐書同已經到了,正在門口用蒲扇扇着還有些冒煙的炭火盆,見到孟夏便道:“這幾日太冷,又沒有太多的事,以後不用來這麼早。”
“那怎麼可以,以後我還應該來得更早些,把這炭火早早生上,燒開水,給你泡上壺熱茶。”孟夏抱着公文,兩手自然凍得狠,把公文一放,伸手就在炭火上烤,徐書同笑了,孟夏也笑道,“這樣才襯得上你一個大捕頭的身份!”
徐書同見孟夏懷裡抱着的東西又道:“那些公文你也不用急,慢慢抄就是了。”
“我都抄完了。”孟夏得意地道,徐書同有些詫異,伸手接過去看了一眼,孟夏立刻問,“三哥,我抄得怎麼樣?”
“不錯,很工整。”
這個“工整”兩字雖與好無關,但孟夏一聽徐書同讚揚了她,小臉樂得開了花。
徐書同看着開心的孟夏,也笑了,不過心裡卻酸酸的。
在捕房裡胡亂忙了一整日的孟夏回到桂巷,剛一進門,那魯婆子就迎上來道:“夫人呀,就等你了。”
“等我幹什麼?”
“今兒是正月二十五。”
“這是什麼日子?”
“爺說是好日子,酒席都佈置好了,夫人趕緊的吧。”
孟夏便走進堂屋,一進去看,那酒席果真都擺好了,顯然魯婆子是相當能幹的人,一桌子花花綠綠的,雞鴨魚肉沒少一樣,孟夏看着這一桌,卻恨魯婆子的能幹,如果她少會幾一樣,肯定少花不少銀子;如果她一樣不會做,就壓根不用花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