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兒忒正要高聲大罵,卻一擡眼,看到正從石屋之中走出來的杜春曉,一片朗朗月色,已是將她周身照了個清清楚楚。
杜春曉原本睡得極香,突然被一聲悶響驚醒,看到身旁無人,心中發慌,就翻身起來,卻忘了披上外套,只是穿着一身貼身內衣,一出門卻分明看到那晃兒忒正驚愕的看着自己。
“啊……哥哥……你……”
杜春曉嚇了一跳,急忙縮身至劉羽軒高大的身影之後,將自己形同裸露的身子遮掩了起來。
晃兒忒臉色發白,看了看面前冷然相對的劉羽軒,見他神情俊朗,面相驚人,此時長身玉立,薄薄睡衣之下,那健壯身軀顯現無遺,立時覺得自慚形穢。
他再定睛看看隱藏在劉羽軒身後的杜春曉,依然被他方纔所見的絕色之姿深深鎮住:“原來,曉兒妹妹竟然如此絕色美麗,卻爲何與她往日的醜陋面容迥然不同?”
他再強自穩住心神,看着眼前兩人,這才慢慢清醒過來,即刻心痛欲裂,頭中哄哄鬧鬧,禁不住騰起一股怒氣,厲聲喝道:“你是何人?爲何要和我的未婚妻子共處一室?曉兒妹妹,你快些過來我這裡!”
劉羽軒突然聽得他竟然如此一說,再回頭看看身後已是渾身顫抖不已的杜春曉,心中一痛,冷聲問她道:“這人所說,可是真話?”
杜春曉哪裡能夠想得到,這個平日裡粗笨的晃兒忒,今日竟會跟蹤自己到了這裡?
方纔突兀之間,自己近乎全裸的身子被他全部看到眼裡,真是令自己羞憤難當!她心中滿是悲憤氣惱之氣,恍恍惚惚之間,卻並未聽清楚那晃兒忒究竟都說了些什麼,而劉羽軒此時卻又爲何怒氣質問自己。
“羽軒哥哥,你在說些什麼?”
“曉兒妹妹,你是我晃兒忒未來的妻子,卻爲何要呆在這個人身邊?你還不快些過來?”
晃兒忒惱怒萬分,厲聲斷喝。
劉羽軒只覺得方纔對杜春曉的一腔柔情蜜意,全都被這幾句話而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了一片殘破之物空留心間。
他轉過身去,低聲問垂首不語的杜春曉道:“曉兒,他……所說可是真事?你是他的……未婚妻?”
杜春曉急忙擡頭看他,想要否定,但想起,自己和晃兒忒的婚約之事,在那黑水國的確是家喻戶曉之事,自己又如何能夠強自說“沒有此事”?
她看着劉羽軒眼中越來越是濃厚的悲切,心如刀絞,卻又無力辯解,只得拼命咬緊牙關,眼中淚水不斷滾落下來。
劉羽軒看她如此神情,心中立時明瞭,一顆心霎時變得冰冷,卻又存了一份希望,伸手拉起她的手來,顫聲問道:“曉兒,你雖然和他有着婚約,但我們已是有了夫妻之實。你能否明確告知於我,是否願意和我離開這裡,一同共度餘生?我必會想法於你一同去見你的父母,求得他們答應我們的婚事!”
杜春曉聽得此言,卻突然如觸電般掙脫開自己的手去,連連後退幾步出去,臉色慘白着搖頭不語,眼中淚水順着雙頰不斷涌落下來。
晃兒忒看至這裡,心中立時勇氣無限,厲聲喝道:“你看到了吧?你不過一介平民,身份卑微,又如何能夠和曉兒共度餘生?你早些斷了這份念想,遠離這裡!”
劉羽軒呆呆看着面前的杜春曉,見她不但沒有出聲,反而低垂了頭,身子不斷顫抖,心中的那份僅存希望霎時全無,變成了徹底的刺痛絕望。
他冷笑幾聲,冷冷的看着眼前面色慘白的杜春曉,沉聲說道:“原來,你真的已是別人的妻子!那你爲何要欺騙我的感情?你又爲何要揹着自己的夫婿,和我在這裡虛情假意?
原來,我終究是愛了不該愛的人!報應,真是報應!
哥哥苦口婆心勸我不要動情,我卻還是情不自禁,偏偏對你這個騙子動了真情!
哈哈哈……杜春曉,你真是厲害啊!將我玩弄於手掌之中,你是否真的很是開心?我劉羽軒真是瞎了雙眼,竟然被你欺騙玩弄!今生今世,我再不願見你!哈哈哈……”
他此時只覺得自己被這個真相打擊的痛苦難耐,滿腹羞愧悲切,全部涌到胸口難以宣泄,就毫不思索,衝口而出了這許多話來。
杜春曉臉色越來越是蒼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卻分明看到了那雙原本柔波漣漪的雙眼之中,此時卻滿是鄙夷憤怒。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分明聽到了那原本總是情話綿綿的嘴中,此時所說句句話語卻如刀劍一般直刺入自己的心口。
她踉蹌後退幾步,伸手捂住突然就劇痛難忍的胸口,顫聲問道:“你……真的……愛錯了……我嗎?”
劉羽軒厭惡的轉過身去,不願再看她半眼,邁步從晃兒忒身邊走過,縱身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你終究還是恨極了我……你終究還是……拋棄了我……”
杜春曉癡呆呆看着他飛速離去的身影,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這道漸漸消失不見的身影,伸手之處,卻一片空無。
“軒哥哥……我真的愛你……你卻恨極了我……沒有了你,我該如何……活下去……”
淚眼模糊之中,連那道黑影也是消失不見了。
杜春曉清晰聽到,自己的一顆心,砰地一聲跌落至地,碎成了千片萬片。
她胸口一陣劇痛,終於承受不住,就向後倒了下去。
晃兒忒發瘋般衝了過去,將她扶起,卻豁然看到她臉上漸漸顯出道道紅色印記,逐漸佈滿整個臉頰,嚇得不知所措。
胡君被這陣騷亂驚起,這時快步過來,伸手接過杜春曉,哀嘆道:“劫數啊!曉兒和那人註定了要糾纏一生了!”
晃兒忒目瞪口呆,呆立一旁,只覺得心口一陣劇痛,一顆心,已是碎了一地。
劉羽軒發了瘋似的直奔山下而去,拔足狂奔了不知多遠,這才漸漸止住了腳步,眼中嘩嘩落下淚來。
“曉兒,你爲何要傷我?我卻爲何仍要對你念念不忘?”
他喃喃自語,垂首緩步前行,卻絲毫不去注意,自己此時究竟是到了什麼地方。
四周冷寂一片,偶然之間有怪鳥啼叫幾聲,劃破了山野的空寂。
劉羽軒神思飄忽,只是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已是脫離自己而去,徒剩了一個空空如也的軀殼給了自己。
他冷笑幾聲,仰頭望向天空,卻是朗月不再,繁星皆無。
“連老天也在可憐我的爲愛癡狂嗎?”
他悲憤怒吼,聲音劃破長空,碰觸到四處山壁,盪漾開去,又悠悠然迴轉了過來,卻是空谷迴音,悲切悠長。
他只感到身心俱疲,就看也不看,翻身倒在草地之上,閉上雙眼,眼中卻滾滾落下淚滴。
這時,一陣微風拂過,帶着細碎哨音,掃過山谷。
劉羽軒分明聽得,此時有人正飄然而至自己身旁,卻懶得睜開雙眼去看,兀自轉過臉去,心中一片死寂。
“哎呀,這麼美麗的一位翩翩公子哥,卻爲何會落魄至此,獨自黯然神傷啊?”
他聽得這人蹲下身來,好奇出聲問着自己,卻翻轉身去,背對此人,更是懶得去理。
“這位小兄弟,你也太拽了些吧!”
他突然感到身上一緊,本能伸手去摸,卻豁然摸到一條滑膩遊走的長蛇,正緊緊纏住自己腰身,不斷縮緊身子。
劉羽軒這才終於睜開雙眼,卻正對上一雙寒星般璀璨異常的大眼,不覺就是一愣。
他定睛細看,這才發現,這人長着一張娃娃臉,像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但偏偏頭髮花白,手拄着一隻龍頭柺杖,身後揹着一個大包袱。
竟是個鶴髮童顏的老婦人。
不知爲何,劉羽軒看到此人,莫名就想起了山上的那醫聖胡君,也和這人一般,鶴髮童顏,倒真的像極了一對兒。
“咦,你終於睜眼看我了!”
這老婦人看他終於睜開雙眼,不覺臉上帶笑,雙眼之中的寒星更是璀璨無比。
劉羽軒覺得身上這條蛇,越來越收緊了身軀,自己已是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了,這才怏怏無力的開口說道:“這位姐姐,好端端在這裡睡覺,又有沒有驚擾到你,你卻爲何要用這條噁心的長蛇捆縛住我?”
老婦人聽得他喚自己爲姐姐,心中高興,就含笑說道:“你方纔明明在這裡高聲大喊,嚇得我的小黑胡鑽亂竄,還說,沒有驚擾到我嗎?不過,我看你長得貌美如花,比我還要美上百倍,再聽你嘴甜的份上,就饒了你吧!”
她笑盈盈挺直身子,伸手打了個響指,那條緊緊纏繞着劉羽軒的長蛇就即刻鬆開身子,嗖地一下鑽入一旁深草之中,消失不見。
劉羽軒喘了一口氣,這才緩緩起身,卻理也不理這人,轉身就要離去。
“哎,我說這個小兄弟,你怎麼如此冷漠?我這麼大的一個活人於你說話,你卻怎麼說走就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