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也被梅貴妃所派宮女接回去休息去了,而那小花,早就不勝酒力,搖搖擺擺逃回自己房中,此時,已是酣睡聲聲。
此時此刻,這前廳之內,卻只剩得柳念柔和陳欣柔兩人,猶自分坐桌前,雖然手中酒杯未放,卻各自沉思,一時之間,竟然是相對無語。
“你……”
“你……”
兩人沉默許久,竟然同時出聲,卻又同時噤聲,彼此尷尬相望良久,又都覺得好笑,不覺同時笑出聲來。
“欣柔公主想要對我說些什麼?”
柳念柔一雙美豔大眼,毫不憐惜的緊緊盯着陳欣柔,聲音卻是說不出的魅惑。
陳欣柔被她如此逼視着,感到渾身瑟瑟發抖,不禁打了個冷戰,顫聲說道:“我……想要問你。你……可否認識一位叫柳羽軒的公子?”
“哦,柳羽軒是何人?”
柳念柔眼中的魅惑更是濃重,玩味的看着她,嘴角竟然有了一絲笑意。
陳欣柔伸手捂住自己狂亂跳動着的胸口,無法再去直視她的眼睛,垂下頭去,聲若蚊哼般低聲說道:“他是我的……一位熟人。你真的……不認識他嗎?”
“看來,這個柳羽軒對於欣柔公主來說,真是個至關重要之人,否則,以公主如此尊貴之身,又早有了婚配夫婿,又如何能夠對他念念不忘到如此地步?莫不是你愛着此人?”
她說完這話,雙眼眨也不眨的盯住陳欣柔,分明看到她在聽得此話後,身子更是顫抖不已。
柳念柔嘴角的笑意更是濃重起來。
她點頭笑道:“果然我猜得不錯。只是可惜了。你的尊貴身份卻恰好就是你的致命之處。除非你的這位柳公子,日後能夠成爲人中翹首,否則,你們兩人今生今世,只怕再也無緣一見了!”
她一邊嘆息着,一邊依舊緊盯着陳欣柔,將自己手中所握着的酒杯。緩緩送至自己嘴邊。
“柳姑娘,你莫要笑話於我!我……就是愛着他。我雖然身爲公主,也被許配給了他人。但我也同樣不過是個尋常女子,愛着自己想要去愛的人。難道錯了嗎?即便,我自知,今生今世,再也無法與他見得一面,但是。我還是控制不住的愛着他!我的這片癡心妄想,對於柳姑娘來說,是否真的令你覺得好笑?”
突然,一直垂首的陳欣柔擡起頭來,眼中滾落而下的淚水如決堤的河水,而那勇敢直視着柳念柔的一雙眼中,深切而又極致的痛楚,卻如一把鋒利的刀,筆直刺入了柳念柔的心中,使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再也無法直視於她。
不知不覺之間,她已是收起了嘴角的那抹笑意,面色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不知爲何,她在陳欣柔堅定望着自己的這雙大眼之中,似乎看到了一絲絲期盼,一絲絲熱度和一絲絲的不顧一切。
被她如此堅定的直視所迫,柳念柔也不得不垂下眼簾,手中所舉着的酒杯,竟然也開始微微有些拿不穩了。
她避開對方已經明顯有些灼熱的目光,強自穩住了自己的心神。裝作續酒。
她起身從一旁小桌上拿起一瓶新酒,打開來,回至桌旁重新坐下,緩緩將瓶中新酒倒入自己的酒杯之中。
藉着如此舉動的短暫過程。柳念柔的神色已是恢復如昔。
她眼中玩味之色不減反增,擡眼看着陳欣柔,柔聲說道:“但是,你畢竟和他身份有別,即便你們有緣再見,又豈能相伴一生?作爲朋友。我奉勸於你,還是收起這份貪戀之心,好生嫁給那燕國太子,滋潤過完一生,豈不更是現實可行一些?”
“是嗎?你竟然也如此一般想法!”
陳欣柔眼中的那一絲絲期盼霎時消失不見,灼熱的雙眼也失了熱度,不覺黯然神傷,垂下眼簾。
柳念柔含笑點頭道:“我也不過是個尋常女子罷了,豈能有什麼異於常人的想法和見識?身爲女子,自當嫁夫隨夫。身爲一國公主,就更當肩負國家前途命運,拋卻兒女私情,爲天下蒼生謀利了。如此這般,我們女子豈能隨意愛人?”
“你真是令我失望至極!”
陳欣柔擡起一雙淚眼,眼中一片失望。
她看着一派冷靜的柳念柔,頹然失笑道:“我還以爲柳姑娘非同一般,絕不會如世間尋常女子一般見識,必然和我一般模樣,深深懂得情愛真諦,這纔想着和你深交。卻不料,你也如此見識短淺!”
“難道我所說之話,不正是使得欣柔公主深深煩惱之事?你若真的愛他至深,卻爲何只是口口聲聲在這裡對我言及?你若真是愛他至深,只應該不顧一切,飛奔至他的身邊,對他親口表白纔是。你與其在這裡獨自悲慼落淚,還不如就此逃出宮去,去尋找你的愛人才是!”
不知爲何,柳念柔心中突然騰起一股濃烈悲慼,就不假思索,衝口而出。
陳欣柔被她無情擊潰,立時掩面而泣,哽咽道:“你說的不錯。我……真的是個懦夫。我只會遠遠看着他,折磨着自己,卻不敢接近他半步,只怕他會毫不猶豫就拒絕了我!你一語道破了我的所有軟弱之處。柳姑娘,我……”
她說到這裡,再也無法忍受心中悲痛,就倉皇起身,逃也似的奔出殿外。
柳念柔癡呆呆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本能伸出手去,想要阻攔住她,但終究還是放下了手,垂下頭去,喃喃自語道:“你如此折磨着自己,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在折磨着自己?怨只怨,命運弄人吧!”
她狠狠舉起手中的酒杯,一仰脖就倒入嘴中。
黑漆漆夜色籠罩之下的皇宮,已是寂靜一片。
踉踉蹌蹌奔了出去的陳欣柔,推開緊隨自己而來的宮女,捂住臉,奔入那片百花園之中,來至那棵桃樹下,扶住粗大樹身,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哽咽出聲。
“劉公子,劉公子!我究竟該怎麼辦纔好?我爲何會對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也生出如此可怕情感?而那人,卻是個同我一樣的女人!天哪,我究竟是怎麼了?我究竟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