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隆中港。
太陽尚未升起,但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在微弱的光線中,一眼望不到頭的黑色軍隊靜靜站在港口外。士兵和馬匹都穿戴着黑色的盔甲,黑色的頭盔連面部都整個遮住,他們有如石像一般紋絲不動,只有風颳過時揚起他們的旗幟——“曹”、“夏侯”、“張”、“李”……時,才讓人察覺這不是一批龐大的兵馬俑。已經過了日出前最黑暗的時刻,但這些人身上的黑暗,將港口染得比最黑暗的時刻還要黑。
在這充滿威壓感的龐大軍隊外圍,則是密密麻麻的船隻。每艘船的秘法圖案都已亮起,上千艘翔空船漂浮在空中,把港口變成一座龐大的鳥巢,只需要一聲響動,船隊就會鋪天蓋地而起,遮住太陽,遮住雲朵,遮住所有可能存在的希望,並將所有攔在前面的障礙一掃而空。
而現在,所有的人都在等待那個有資格發出響動的人。
晨霧中傳來了馬蹄聲。
接着一行騎兵出現在港口外,這行人不到二十騎,但氣勢卻輕鬆地壓倒了在場的千軍萬馬,他們一出現,頓時將整個隆中港的兵馬變成了陪襯!
“丞相,渡江部隊二十萬,已經全數待命。”一個將領策馬向前迎去,“只等一聲號令!”
“做得好。”爲首的男子點點頭,他看着眼前儀容嚴整的軍隊,環顧左右道,“你們以爲如何?”
“只要他們能踏上江東的土地,勝利就是我們的。”一個將領道。
曹操微微一笑:“平定江東便在今日。”
接着他回過頭道:“蚩尤軍可在?”
他身後的騎兵隊伍中默不作聲地出列幾人,每個人都是重甲覆面,黑暗中讓人難以辨認,但是沒有人敢小看他們。
蚩尤,秦始皇祭天所封八神之“兵神”,主殺伐。這是連推翻秦朝的漢室也不敢怠慢的凶神,武帝劉徹、光武劉秀歷次封禪時也要帶他一筆。數百年來以蚩尤爲號者,只能是一軍之中的精銳力量。
“爾等今以蚩尤爲名,戰必勝,攻必克!率軍即刻出發!目標是赤壁要塞和孫策!”曹操一字一字地道,“只要摧毀這兩個目標,江東其餘人等不足爲慮!”
“遵命!”
“司馬懿!”
妖異的白衣男子微笑着出列:“在。”
“送蚩尤軍渡江的任務便交給你,”曹操看着他,溫和地道,“這都是我軍的精銳之士,若在過程中出一絲亂子,我要你的腦袋。”
司馬懿拱拱手:“是。”
接着他便融入到夜色之中,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即使眼力再好的人,也找不到那一襲白衣的蹤跡。
“徐晃!”
一個看不清面容的武將站出來:“末將在此。”
“鎮守江北大營之事便交給你,江東軍勢弱,難免狗急跳牆,不要出了疏漏。”
“領命。”
“既然是佯攻主力,不搞得像樣一點怎麼行。”曹操自言自語地微笑着,接着提聲喊道:“許褚!”
“在!”
曹操望向東方,鮮紅的朝陽剛剛從山尖露出一絲輪廓,被朝霞遮住了半邊,正似滴下的血。
“隨我登船!目標,江東,赤壁!”
“是!”
一員武將揮動“漢”字大旗,更低級的軍官一級級將命令傳下去:“出發!出發!上船,上船!”
黑色的巨大方陣分散出上千條鋼鐵洪流,猶如黑色巨龍一般吞噬港口,然後消失在翔空船內,整個過程只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盔甲的碰撞聲和軍官的命令聲,沒有嘈雜的人語,沒有馬嘶,沒有鼓號,一切都顯得好像理所當然,曹操的軍隊就該是這樣子的。
曹操邁入同時豎着“漢”和“曹”大旗的翔空船,走到船頭,望着眼前一望無際的長江霧海,頭也不回地問道:“都上船了?”
“是。”
“很好,開船!”
“已經下令了。”
“雖說江東處於絕對劣勢,但獅子搏兔亦需用盡全力,不能有絲毫懈怠……讓我們看看江東能用什麼招數應對。”曹操撫着頜下短鬚,好像是說給別人聽,但更像是自言自語,“但只要我們自己不出問題,那就沒有失敗的理由。”
“唔……”
“嗯?”曹操覺察出許褚的語氣不對,詫*回過頭來,“仲康,可有不妥?”
“其實……軍師好像混上船了。”
“什麼!”
許褚指着旁邊的大船,曹操循指望去——那邊船頭甲板上挽着袖子的青年文官,除了荀彧之外還能是誰。
“前進!前進!”荀彧興奮得滿臉通紅,一隻腳踏着船頭的龍頭銅像,一隻手筆直指向前方,“打敗他們,掃平他們,殺光他們!右側火力覆蓋!彈幕不要太薄!”
“他們的右側不就是我們嗎。”于禁哭笑不得,“軍師這是想幹嘛?”
“老毛病犯了而已。”曹操見怪不怪,只是有點不高興,“不是說這次提前行動瞞着軍師嗎,他怎麼來了?”
“哪有事瞞得過他。”許褚委屈道,“幾十萬軍隊的調動他不可能不察覺的。”
“也對……但你可以把他綁起來嘛。”
“除非我一直守着他,否則不管用什麼辦法困住他他都能逃出來吧。”
“好吧……”曹操認命了,“給那邊傳訊:不要聽荀彧的任何指揮,一切以旗艦命令爲準。”
“是!”
“哦再加一條,荀彧如果想抗命,就把船直接開回隆中去。”
命令傳達後立竿見影,荀彧馬上像泄了氣的皮球,耷拉着頭從船頭走下來,默默地回了船艙,路上還飛起一腳把個水罐踢到雲裡去了。
曹操在這邊看得搖頭苦笑。
接着他回頭看向江北——已經籠罩在雲霧裡,什麼都看不到了。
“接下來,還有最關鍵的一步……”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金黃色的陽光透過雲層照着密密麻麻的翔空船隊,在天空中留下拉長的黑影,就像上百條巨龍正在飛行。
從頭到尾,翔空船大隊出發沒有任何預兆,而江東軍對這支巨大艦隊提前出發的事情則一直懵懂無知。
赤壁要塞則是另一番景象。
劉備不安地拉扯着身上的衣服,這是他穿越以來穿過的最華麗、最笨重、最繁瑣的衣服,光穿上身就花了大半個時辰,從穿上身後對行動的束縛程度來看,大約位於死刑犯囚服和精神病院拘束服之間,厚度則直追老式軍大衣。
“這身衣服穿出去沒事吧……”他看着窗外的太陽咕噥,“今天好像很熱啊。”
“你這個吉祥物想搶多久的風頭?”簡雍也換了一身正裝,但論繁複程度只有劉備這件的五分之一,“說完話就沒你事了。”
“但是……能換一身就好了。”
“你如果不是大漢宗室就可以換,這是大漢傳統的出征吉服,別人想穿還沒得穿呢。”
“到底是誰定下這麼誇張的傳統吉服?!”
“嗯唔,好像是光武帝?”
就知道不可能是劉邦搞出來的東西。劉備又看了看窗外:“今天來了多少人啊?”
“估計有個三五萬。”
“我還從來沒在這麼多人面前講過話呢……”
“在新野的時候也沒有?”
“那時候是傳令下去的……”劉備記得是這樣的。
兩人正在有一句沒一句地閒扯,魯肅推門走了進來——一身簡化版正裝——朝兩人拱手施禮:“皇叔,憲和先生,該出去了,請隨我來。”
“知道了。”劉備咳了一聲,吃力地擡腳往外走,嗯,這身衣服雖然笨重,重心倒還是很低的,不會輕易出現走兩步大頭朝下摔下去的慘劇吧……
一座華麗的高臺已經連夜搭起,臺下是密密麻麻的江東軍將士,臺上則站着一羣大小文武官員。孫策穿着一件樣式誇張,頭盔上還插着翅膀的金色鎧甲,很有點鮮花大將軍的味道,看到劉備走過來,雖然沒做什麼動作,臉上倒是咧開一張大嘴在笑:“喲皇叔,這一身很精神呀,一會兒還記得詞麼?”
“還好吧,吳侯你呢?”
孫策露出聽天由命的表情:“昨晚死記硬背了一下,天曉得一會兒忘記多少……”
“伯符,正經點。”周瑜也來了,他雖然穿得也很可笑,但帥哥穿什麼都不會覺得奇怪,劉備只看了一眼就接受了這身新服裝的設定。
“公瑾,我沒有經驗嘛,不要這麼嚴厲,一會兒你可得溫柔點。”孫策繼續胡說八道。
周瑜面無表情:“難道我就不是第一次麼!你纔是不要由着性子亂來,好歹裝樣子也配合一下!”
“不是由着性子的問題,不管怎麼說,這種事第一次都會緊張的。”孫策強調,“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們說的確實是一會兒登臺拜將的事兒吧……”劉備咕噥。
“沒吃過豬肉,難道沒見過豬跑。”周瑜說,“你回憶一下諸侯集合討董卓時,袁紹怎麼表演的。”
“要我學他我寧可去死。”
劉備的記憶裡沒有袁紹這一段,只從別人口中得知袁本初將軍當時亢奮不已,在臺上講演了整整兩個時辰,手舞足蹈口沫橫飛,具體效果不得而知,但劉備一想想要在烈日下站着聽四個小時枯燥的會議報告,頓時就覺得不寒而慄——想來原本的劉備也基於類似的原因,把這段記憶刻意忘記了吧。
吉時終於到了。一個老頭——陸績小聲介紹說是張昭,江東的最高內政長官——走到臺前,開始中氣十足地高聲發言,只聽聲音完全不覺得是個鬚髮皆白的老人。
“自高祖斬白蛇,興義兵以來,我大漢歷經四百年,福澤天下,威震四夷……”這段對大漢輝煌歲月的回顧和讚美用了起碼十分鐘,劉備不禁佩服老頭子體力不錯,“……雖有奸臣當道,然天意在我,民心在我……”
接下來這段對敵方的控訴和對本方正義立場的宣傳又花了二十分鐘,最後終於到了戲肉:“當今天下,尚可與曹賊一戰者,唯有吳侯!可救江東百萬民衆於曹賊魔掌之中者,唯有吳侯!今日,爲大漢計,爲江東計,爲天下計,吳侯將起兵抗曹!”
接着老頭一指身後:“有請大漢宗室,新野太守,荊州牧,劉備劉玄德大人!”
……剛纔不是在說孫策嗎怎麼一下子跳到我這兒了?中間有沒有漏了什麼臺詞啊?張老先生你不過渡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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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尼瑪到底什麼時候纔開始赤壁之戰?你到底要拖多久!”
作者:“因爲赤壁之戰沒有存稿啊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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