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軍的陣型在曹操部隊衝擊下本來就有些不穩,唯一保持鎮定的是劉備所在的中軍,但是當典韋和徐晃如入無人之境,一路衝殺過來,又毫無徵兆地突然離開後,驚魂未定的中軍將士自然會心生疑惑。
再加上不可避免的那短暫混亂,又沒有看到劉備奮戰的身影,懷疑和恐懼開始無法控制地出現,流言也在無法控制地蔓延。
“主公受傷了!”
“主公遇刺了!”
“主公重傷危殆!”
“主公戰死了!”
人心難測,事情越傳越離譜,法正等人也聽到了些許傳言,卻無法有效將其平息,因爲真相確實是最嚴重的那一種。
現在要平息流言,重振士氣很簡單,也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劉備重新站起來,出現在衆將士面前,但劉備現在又怎麼可能站起來?
就在士兵們惶惶不安的時候,側翼出現的袁紹軍將他們的情緒帶入了更深的絕望。
這場仗……還有可能打贏嗎?
在之前從未出現過的動搖和畏懼,現在開始一一浮現,甚至有士兵開始後退,想着要如何逃離戰場。
衝在袁紹軍最前面的,自然是袁紹麾下僅存的天級鬥將文丑。他大聲呼吼着,將鬥氣最大可能地提升起來,試圖一擊將劉備中軍擊潰——只要擊殺劉備,那場來自洛陽城的噩夢就可以平息了吧?世界可以平靜了吧?即使是會迎來多麼黑暗的未來,也一定沒有現在這樣的壓力了吧?
文丑一邊想着,一邊將坐騎的衝刺速度提到最高。
劉備,不管你是爲什麼要與洛陽爲敵,現在只能請你去死了!
但就在這時,本來動搖混亂的劉備軍陣中走出了一個身着白袍,手提銀槍的青年,青年身前滿是還未凝固的鮮紅血污,冷眼看着大舉撲上的袁紹軍。
文丑目光猛的一凝,認出了對方:“你是在長安城外那個……趙子龍?!”
幾乎是身體本能的預警,文丑下意識勒住坐騎繮繩,然後才意識到趙雲似乎和當日有點不同。
此時的趙雲,依然是那個行事認真的趙雲,但已經不是那個謹慎有度的趙雲。
此時的趙雲,就像回到了赤壁之戰那時候,目睹同伴們成爲工具,自己依然無能爲力的那個時候。但那時候,他尚有一絲冷靜,要護着劉備安全,而現在,這是目睹主公遇刺,自己卻無能爲力,因而憤怒起來的趙雲!
望着蜂擁而來的河北騎兵,趙雲突然大喝一聲,手中長槍一甩,迎了上去。
銀光一閃,衝在最前面的五個騎兵一起落馬,每人咽喉一個血洞!
銀光再閃,這次是整整一排,超過二十名騎兵摔下馬去!
趙雲如同鬼魅,以肉眼幾乎看不到的速度穿行在衝鋒過來的騎軍中間,騎兵們每往前衝一丈,他已經刺出上百槍,每一槍的槍尖刺穿一個騎兵,槍尖激發的鬥氣再刺穿至少兩個騎兵,馬蹄滾滾如雷而來的河北精騎,轉眼就在趙雲一個人的突擊下潰不成軍!
不管是哪種類型的天級鬥將,衝進普通士卒的隊伍中都只能是一面倒的屠殺!
文丑怒吼一聲,揮動大刀朝趙雲殺過來,但他馬上發現,自己也制不住趙雲!他的動作和反應,始終比趙雲慢個半拍,迅速被趙雲在身上刺了五個洞,頓時整個人都遲緩起來。
“這小子……在長安城外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爲什麼突然發了瘋?”一種恐懼感在文丑心中油然而生。這種恐懼和虎牢關前那個戰神帶來的恐懼不同,那位戰神只是在展示自己的力量,是誰被他波及到,他並不在意,所以大家都知道只要逃避就可以免死。這種恐懼和那個洛陽之夜帶來的恐懼也不同,天使們要的是臣服,所以那一晚不論如何恐懼都還有底線,因爲知道只要低頭就可以免死。
但是趙雲是真真切切出現在眼前的敵人,他的每一槍都是針對文丑,死亡的陰影就伴隨在他身後,不接受投降,也不接受逃避,只有死路一條!
文丑只知道不同階的鬥將之間,因爲力量、速度、反應等方面的巨大差距,交戰時會出現壓倒性的優勢,就如同成人對嬰兒一般,但他從未想過同階鬥將的戰鬥也能出現這麼可怕的壓制——當然不是成人對嬰兒的差距,但是職業武者毆打粗通拳腳的普通人這感覺也好不到哪裡,甚至可能更糟。
因爲趙雲在力量上和文丑持平,在速度和反應上略勝一籌,但在武技方面,趙雲高出文丑起碼兩三層樓去!
銀光再閃,文丑胸口出現一道淒厲的巨大創口,鮮血噴涌而出。他再也握不住長刀,仰天墜下馬去。
雖然在文丑的感覺裡,他可能被趙雲狂風暴雨般的突擊打了三年,但是在旁人眼裡,他和趙雲的交鋒最多持續了三個呼吸的時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文丑已經落敗!
所有跟着文丑衝鋒的騎兵都悚然止步,目視自己的主將跌落塵埃,不敢再前進半步。
但趙雲從文丑落馬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再看他一眼,銀槍挑起,繼續撲向其他袁紹軍的兵士,繼續殺!
袁紹軍的軍陣終於崩潰,四散而逃,浩浩蕩蕩衝殺而來的河北軍,真的就這樣被趙雲生生攔下!
但趙雲一個人的努力還不足以改變戰局,法正等人只是稍微鬆了口氣,得以把大部分精力重新轉移回來,投注在中軍前方,不敢有絲毫大意。
那裡還有一個魁梧巨大的身影,雖然沒有出手,只是冷冷看着這邊,但僅僅是看,就讓劉備軍不得不集中全部精力。
那是曹操最信任的天級大將,夏侯惇。
他從趙雲回身救主,但是劉備仍然被重創的時候起就不再攻擊,以鎮定的態度冷眼旁觀。
“夏侯惇在等什麼?”費禕抹了把汗,“現在翼德和子龍二位將軍都無暇分身,他如果趁機攻過來我們可是沒什麼辦法。”
法正皺眉道:“他或許在等。”
“等什麼?”
“不知道,或許以爲主公還有後手,或許在等待我軍自行崩潰,或許在等別的什麼。”法正疲憊地道,“只有曹操才清楚他在等什麼,因爲這肯定是曹操的授意。”
而曹操這時候只是摸着自己下頜的鬍鬚,望着袁紹軍的方向。
“看來劉備軍比我們預計的還能再多支撐一點時間。”荀彧道,“如果要說奇蹟的話,這大概也算奇蹟的一種吧。”
曹操搖頭:“這不是奇蹟,這只是‘盡力而爲’。我們要的不是這個。”
“正如主公你所說,奇蹟就是因爲罕見才叫奇蹟,世間更多的只是盡力罷了,就像劉備軍現在表現出的一樣。”
“我已經算是放棄了之前的原則,多給了他們時間……或許是我心中仍然對劉備抱有希望吧。”曹操說着,又回頭看了看洛陽的方向,“但是不能拖延了,洛陽很快會發現我們沒有全力作戰。”
“但是劉備這邊……”
“既然是奇蹟,那就不會因爲這個原因破滅。”曹操慢慢地道,“發佈命令,等袁紹的這波攻擊結束,我們就展開總攻。”
“袁紹的這波攻擊結束?”荀彧稍微有點意外,因爲在趙雲的屠殺下,文丑率領的衝鋒已經算是結束了,他又回過頭去看看戰局,發現居然有另外一支人馬繞過趙雲的阻擊,還是殺到了劉備軍陣前。
衝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一個白胖的文官,他臉上露出興奮之色,大喊着策馬衝了過來。
“真當我們的弩箭是擺設?”張任一聲怒吼,搭箭便射,“看我破你!”
但這一箭飛到文官面前,卻像遇到什麼無形屏障,直接就彈飛到了不知道什麼地方。
不止是弓箭,本來要擋在這白胖文官前面的士兵們也好像被無形之力排開,讓這文官硬生生地擠進了軍陣。
“圍剿!”法正馬上發出命令,幾十個長槍兵一起刺出槍去,但依然無濟於事,這文官身體周圍的無形屏障誰都破不了。
只見文官冷笑兩聲,突然開口用晦澀難懂的語言大聲說起什麼,法正頓時心生警惕:“他是要使用什麼秘法?!”
但被劉備軍重重包圍的文官說了半天,周圍卻一點秘法發動的徵兆都沒有,法正、張鬆、費禕幾個秘法師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人搞什麼名堂,但就在這時,驚叫突然從軍陣外圍傳來。
法正循聲望去,只見幾具屍體正瘋狂地揮舞兵刃向軍中砍殺,而四周躺了一地的屍體也都搖搖晃晃站起,直向劉備軍而來!
“這是怎麼回事?賈詡的傀儡術嗎?”
“那傢伙到底在說的是什麼鬼話?!”
法正突然想起一個人來:“沒錯,他說的就是鬼話……能把死人罵活的鬼話!”
張鬆馬上知道是誰了:“陳琳,陳孔璋!該死的,這傢伙果然和傳聞一樣奸詐!”
“但卻也是個辦法。”法正道,“因爲我們傷不到他,對他就無計可施,而四周的死人則會集中到我們周圍,把我們撕碎!”
說話間,戰場上的幾千幾萬具屍體都已經站了起來!
“死人只是要撕碎他出氣!”張鬆急道,“我們離那陳孔璋遠點不就行了!由他被死人吃了算了!”
法正嘆了口氣:“姑且不論死人撕不撕得開他身邊的秘法屏障,我們也現在不能動!我們一動,主公的事情就保不住了!中軍移動,豈有主將不在的道理!那時候就真的只有崩潰了!”
張鬆聽得呆了一呆:“那就沒辦法了嗎?”
“我正在想!”法正看了一眼依然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劉備,苦笑起來,“好吧,至少還有個好消息,主公沒有被陳琳罵起來,證明他還沒死……現在還沒死,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奇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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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已經一百萬字了,簡直和做夢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