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羣龍無首

轅門外,雲夢衛諸人,都沒穿鎧甲,一身厚實耐磨的黑色布衣,胸口後背等關鍵部位,內裡襯着牛皮。

李桑柔一行人,除了李桑柔,也都是同樣的衣着,李桑柔一身黑衣,還是平時裝扮。

她也有這樣全無標識的襯牛皮黑衣,她試穿過,過於累贅,她最大的優勢是敏捷,這衣服不適合她。

諸人都是雙馬,帶了幾十匹馱馬,正在最後一遍查點整理。

李桑柔和大常幾個出來,各自查點了一遍自己的行李,李桑柔見諸人好了,看向喬安,示意好了。

喬安揮手,諸人上馬,直奔往東。

他們這支隊伍,人是最精銳,馬更是最精銳,到了濡須水匯入大江的地方時,太陽還有半邊臉搭在地平線上。

喬安示意衆人下馬休息。

河岸邊,十幾艘船已經等着了,看到喬安等人過來,守在岸邊的水軍邵統領急忙上前見禮。

李桑柔下了馬,直奔最粗最高的一棵樹,三下兩下爬到最高,扶着枝丫,細細看着江面和對岸。

喬安和邵統領站在樹下,一起仰頭看着站的極高的李桑柔。

邵統領仰頭看過,再轉頭看向江面,江面上空空蕩蕩,對岸太遠看不見,這是看什麼呢?

李桑柔滑下樹,喬安過去兩步,看着李桑柔,李桑柔搖頭,“什麼都看不到。

咱們這一趟過去,是儘快趕到江都城,越快越好,還是走一路看一路?”李桑柔接着問道。

“得一路看過去。黃將軍部如果不能從江都城返回江寧,就得沿江而上,到這裡,由大帥安排船隻,接應過江。”喬安示意他們站立的地方。

“那就得最好再看看武懷義部現在在哪兒?”李桑柔這句疑問,更像是陳述。

喬安點頭,“對,除此,大帥說,初三前後,曹孟卿部在宜城,這一支原本是要渡過過來,駐定合肥城的,現在,應該也在這一帶,這一支肯定是樑軍精銳。

大帥說,照南樑的部署,他覺得除了曹孟卿部,應該還有其它諸部,準備渡江過來。

咱們過去之後,最好把對面一帶,先探查清楚,再去江都城。”

“嗯,從這裡直接過江,對面是座大碼頭,十分熱鬧,現在,說不定駐滿了南樑大軍,咱們得避開。”李桑柔看向邵統領。

邵統領連連點頭,“對對對,對面碼頭十分熱鬧,樑軍就是從這個碼頭過江的,十二日撤回去的船,現在也都泊在碼頭上。”

“咱們沿着江北岸和南灘之間,沿江而下,過了南灘再過江。”李桑柔指着江心洲。

“南灘東頭過去,江南岸都是灘塗,靠不了岸,灘塗有深有淺,有的地方露出江面,這裡不行。”邵統領急忙搖頭。

李桑柔招手叫竄條和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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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幾步衝過來。

“南灘東頭,有能靠岸的地方嗎?”李桑柔看着竄條和大頭問道。

“有!”大頭答的十分乾脆。

“就是上岸那一段不好走,又稀又軟,還淨尖石頭,馬過不去。”竄條無縫接話。

“就跟狗屎灘那兒一樣,一模一樣!”大頭再接回去。

“也像狗屎灘那麼遠?”李桑柔問道。

大頭和竄條一起點頭。

“也就兩塊跳板那麼遠,用跳板搭條路就行了。”李桑柔看向喬安和邵統領。

喬安看向邵統領。

邵統領看着大頭和竄條問道:“你們說的這個地方,好不好找?看今天這天,陰天,夜裡肯定看不到什麼,可不能打燈。”

“好找!”竄條答的乾脆極了,“過了江,我跟大頭搭條三板去找,找好了,看好了,再帶大船過去。”

“那就試試?”邵統領看向喬安,喬安看了眼李桑柔,點頭。

五百雲夢衛,一千來匹馬,已經依次上到船上,李桑柔和喬安上了船,吃好飯,天黑下來,邵統領發出號令,七八條船收了錨,悄悄啓程,貼着江北岸,順流而下。

子時前後,幾條船靠近南岸,落了錨,放了條小三板下去,大頭和竄條拽着條繩子,利落無比的落到小三板上,用一根細繩連着大船,划着小三板,往岸邊靠過去。

沒多大會兒,大頭就拽着繩子,把小三板拉回來,搖着繩子示意船上。

船起了錨,七八條船排成一條,跟在小三板後面,慢慢靠近岸邊,一條條放下跳板,鋪好,十幾個雲夢衛哨探先下了船,往四處查看警戒,其餘諸人,依次牽馬下船。

一條船下完,另一條船上的人馬越船過來,依次下船。

邵統領從第一條船看到最後一條船,看着最後一匹馬上了岸,看着人收回跳板,船往後退,返回江北。

雲夢衛衆人聚攏整頓好,已經寅初前後,喬安和李桑柔低低商量了幾句,將雲夢衛分成十隊,首尾相聞,沿江而上。

天近黎明,哨探找到處遠離人煙的濃密樹林,雲夢衛十隊間隔不遠,在樹林裡休整歇息。

李桑柔換了身衣服,帶着螞蚱,小陸子和黑馬一起,綴在李桑柔和螞蚱後面幾十步,往遠處的炊煙過去。

走了兩裡來路,天色大亮,一片樹林前面,旗幟招展,一大片營地,鋪陣在李桑柔面前。

“老大。”螞蚱輕輕捅了下李桑柔。

李桑柔嗯了一聲,“喊姐。”

“嗯,姐。”螞蚱立刻先喊了一聲。

林子前面,十幾個馬伕,牽着馱馬,馬背上一邊一個大筐,看樣子正在割草。

“去看看。”李桑柔略一沉吟,和螞蚱低低道。

螞蚱嗯了一聲,垂着頭,一幅寒瑟膽怯的樣子,跟着李桑柔,往那十幾個馬伕過去。

馬伕們割着草,說着話兒,看起來很是放鬆悠閒,遠遠看到李桑柔和螞蚱,也不過看了幾眼。

這裡人煙稠密,一個村挨着一個村,來來往往的人多的是。

李桑柔一邊走,一邊毫不掩飾的打量着十幾個馬伕,瞄着一個頭領模樣的,徑直過去,離了五六步,曲膝陪笑道:“大叔,你們是武大帥的人嗎?”

“咦!你還知道武大帥?”頭領模樣的馬伕直起身,上上下下打量着李桑柔。

“你們回來啦!”李桑柔一臉驚喜,“那,我跟您打聽個人兒,大叔您知道胡旺財胡大哥在哪兒嗎?到哪兒去找他?”

馬伕頭兒聽的笑起來,“沒聽說過。”

“怎麼會沒聽說呢,他就在武大帥軍中,他騎了匹黑馬,大高個兒,好看得很,他……”

“小妮子,武大帥軍中,十幾、幾十萬人呢,我往哪兒去聽說啊?”馬伕頭兒看着李桑柔,一邊笑一邊搖頭。

“你肯定知道!這是他給我的,大叔您看,您一看就知道了,您得指點指點我,我到哪兒能找到胡大哥?”李桑柔從挽着的包袱裡,拿了份裹的整整齊齊的幹炒出來,愛惜的撫了撫,遞給馬伕頭兒。

馬伕頭兒接過,翻過來,看向油紙後面的標識。

旁邊幾個馬伕湊過來,也伸頭看向油紙包。

馬伕頭兒看清標識,長嘆了口氣,將乾糧遞給李桑柔,“別找了,死啦。”

“啊?”李桑柔大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馬伕頭兒,不停的搖頭,“不可能!”

“是前軍,哪還有活的,唉。”旁邊幾個馬伕,嘆氣搖頭。

“咱們吃了敗仗,就一戰,就差不多死光了。”馬伕頭兒憐憫的看着不停搖頭,根本不相信的李桑柔,連聲嘆氣,“前軍衝在最前頭,一個都沒回來,整個營都空了,全空了,都沒了,別找了,找不到了,回家去吧。”

“我年前還見他,就是臘月裡,離過年沒幾天,他說他肯定能活着回來,說等他回來,他說……”李桑柔眼淚掉下來,“大叔,他死在哪兒了?我想……”

李桑柔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在江那邊呢,過不去,唉,你們定過親了?”馬伕頭兒同情的看着李桑柔。

李桑柔哽咽的說不上來是搖頭還是點頭,“我不相信,怎麼會!不會的!”

“想開點兒,死的不只你胡大哥一個,都死啦,十幾萬人,都死啦,馬也沒了。

唉,回去吧,回家吧,不知道哪天,對岸就打過來了,回吧,快回去吧。”馬伕頭兒嘆着氣,衝李桑柔揮着手。

李桑柔哽咽着道了謝,轉過身,一邊抽泣,一邊往回走。

螞蚱揣着手,一臉傻相,也跟着抹了幾把眼,跟着轉身,跟着往回走。

繞了個圈子,李桑柔帶着螞蚱,後面綴着小陸子和黑馬,穿過村莊,繞往那一大片營地另一面。

村外的林地裡,李桑柔瞄着離營地一百步左右的兩個大茅坑,和茅坑旁邊,蹲了一圈兒的十來個兵卒,眼睛微眯。

“這糞可不少,得有十幾車!”螞蚱看着兩個大坑,盤算起來,這可值不少錢。

李桑柔沒理他,只盯着那些來來往往蹲茅坑的兵卒。

這座軍營裡,至少還有七八萬人,這露天大茅坑,是得挺熱鬧。

既然熱鬧,就有機會!

李桑柔等了沒多大會兒,有個兵卒提上褲子,四下瞄着,沒往營地回去,往李桑柔藏身的林子晃過來。

李桑柔衝螞蚱擡手示意,螞蚱飛快的爬上棵樹,警戒着四周。

李桑柔藏身樹後,看着兵卒一步竄進林子,藏在棵樹後,往營地方向看了一會兒,慢慢呼出口氣,一溜小跑,直奔村子。

李桑柔抽出束在裡面的黑絲絛,看着他跑過她藏身的那棵樹,直撲上前,將絲絛套在兵卒脖子上。

“你叫什麼?哪一隊哪一軍?要去哪兒?”李桑柔從後面勒着絲絛,俯到兵卒耳邊問道。

兵卒用力掙扎,拼命踢踹,從地上抓了根樹枝往後就捅。

李桑柔勒緊絲絛,胳膊用力,擰斷了兵卒的脖子,將他翻過來,飛快的脫他的衣服。

“老大要進去看看?”螞蚱看着李桑柔穿好兵卒的衣服,從樹上跳下來問道。

“嗯,你把屍首藏好,就在這兒等我。要是聽到營地裡面有動靜,趕緊跑,不用管我。”李桑柔穿好,再整理一遍,往大營過去。

進進出出去蹲茅坑的兵卒,出去時,將腰間的牌子掛在轅門上,回來時,再拿了牌子重新系上。

轅門口,值守的兵卒們靠着轅門,或是一臉呆怔的出着神,或是兩個人湊一起嘀嘀咕咕,或是拄着槍,磕頭打盹,對進來的兵卒,既不看,也不問。

李桑柔眼睛微眯,這會兒的樑軍,跟在合肥城外時比起來,這精氣神,可差的太遠了。

這些拄着槍出神的當值兵卒,原本應該對着腰牌,覈對每一個蹲好茅坑回來的兵卒,報上的姓名所屬對不對,長相身高對不對,都對了,纔可放入。

現在這份懈怠,還有剛纔那些馬伕的多嘴,看來,這座營地裡,正在一片混亂之中,上頭混亂,下面纔敢如此懈怠。

嗯,這挺好!

李桑柔大搖大擺進了轅門,看着掛了三四排的腰牌,中間一排,懸着一隻,前面空了大半行,後面空了小半行,顯得頗爲孤單。

李桑柔伸手摘下這隻孤單的腰牌,一邊走,一邊繫到腰帶上。

眼前的軍營,和合肥城外那座大得多的多的軍營,佈局完全一樣,李桑柔直奔帥帳方向。

營地的佈局和合肥城外時沒有分別,可營地裡的氣氛,卻跟合肥城外時大不相同,整個營地裡,彌散着一股濃烈的頹唐和懈怠,眼所及處,一片混亂。

李桑柔大搖大擺,從帥帳後面過來,眼角瞄着帥帳,往前面轉過去。

帥帳門口,兩個幕僚打扮的人正爭的吵的面紅耳赤,旁邊路過的兵卒,一個個放慢了腳步,目不斜視的豎着耳朵聽吵架。

李桑柔也一般模樣,放慢腳步,目不斜視,豎着耳朵聽。

從帥帳這半邊,聽到帥帳那半邊,李桑柔一個旋身,擡腳再往回踱,接着聽。

旁邊一個十夫長,衝她豎了豎拇指,學着她,也一個旋身,再踱回去,接着聽熱鬧。

李桑柔再聽到那半邊帥帳,這次沒再旋身,沿着過來的方向,徑直回去。

走到進來的轅門口,李桑柔將腰間的牌子掛上去,出了轅門,直奔那兩個大茅坑,圍茅坑轉了半圈,一頭扎進了樹林裡。

“走。”迎着迎上來的螞蚱,李桑柔吩咐了句,一邊走,一邊脫下最外面的南樑軍服,團成團遞給螞蚱,從螞蚱手裡按過裙子,圍上繫好。

李桑柔帶着螞蚱,後面跟着黑馬和小陸子,趕回到雲夢衛歇息的樹林。

正靠着棵樹,坐着休息的喬安看到李桑柔,立刻站起來迎上去。

李桑柔迎上喬安,直接說正事兒:“從江北撤過來的殘部,就在離這兒四五里的地方,從撤過江,就在那兒紮營,沒動過。

我混進營地,正好聽到兩位參贊在吵架。

一個說沒有旨意,擅自行動,就算你全家全族的性命,也擔不起。還說,撤退過江這事兒,不得旨意,必須隱而不宣,以免影響軍心。

另一個說,一直等在這裡,是貽誤戰事,不過這個說話不算數。

看樣子,他們撤退回來之後,就一直一聲不吭的等在這裡,其餘諸部,也都原地駐紮,說是要等到朝廷給了旨意,照旨意再行下一步。”

“等到旨意……那咱們還能有兩整天!”喬安算的極快,眼睛亮起來。

“至少還有一個整天,還有,現在,除了那個營地裡,南樑其它地方,其它人,都還不知道武懷義戰敗身死,北上大軍已經退回江南這件事兒,咱們趕緊走!”李桑柔聲調愉快。

喬安揚手急令,半刻鐘後,衆人上馬啓程,徑直趕往江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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