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們造成的破壞，跟這個安全區的資源和人力不成比例。孫澗冰回道，他們的破壞只是冰山一角，如何能與這偌大的安全區相提並論呢？
只一個研究院，難消他心頭之恨。
不把這個安全區的所有武力通通破壞掉，他怎麼能甘心？
這裡還有那麼多人……
安全區裡有資源也有人力，幾個月就恢復過來了。損失幾百個人，跟安全區總共幾百萬的人口相比，又算的了什麼？
幾百萬比幾百，能對這個安全區造成什麼影響？
數據是人寫出來的，只要安全區裡還有人活着，很快就能再把那些被銷燬的資料重製出一份。研究員不是隻有這裡有，除非他們消滅掉安全區裡所有擁有着專業技術的人，否則單單毀掉個研究院，能對安全區造成多大影響，還真是不好說。
貧民窟出天才。
指不定就有世界僅有的科技人才，隱藏在這安全區裡面。
研究院也不一定只有這一個據點，誰知道他們有沒有把全部的資料，都備份了兩份三份放在其他地方。
只毀掉一個研究院，他不能放心。
捫心自問，自己跟雷御冥所造成的破壞，甚至還比不上上輩子死前，喪屍攻城時的動亂。孫澗冰回頭看了眼廢墟般的研究院，研究院佔地面積廣，但跟安全區相比不值得一提。上輩子喪屍攻城時，研究院應該也遭到變異喪屍攻擊毀壞，但根據金裕軒他們後來的敘述，以及雷御冥他的記憶……
研究院根本就屹立不搖，很快的在安全區的努力之下修復完成。
他不能容忍他的鮑爾死得如此沒有價值。
他要報仇。
他要讓研究院嚐到徹底被人毀滅的惡果，是比上輩子喪屍攻城後還要更徹底的毀滅。讓研究院再也無法打他們的主意，最好能從地球上消失。
否則他來這一趟做什麼？
來搞點破壞發泄下情緒，然後打道回府？
孫澗冰不能理解先前明明已經規劃好了，要讓安全區數十年甚至數百年都爬不起來的計劃，爲什麼實際上行動的時候，他們倆的意見竟然會出現分歧。
因爲雷御冥看到安全區裡面的災民，心軟了嗎？
可雷御冥上輩子不就死在這些人的手中，爲什麼會心軟？他忘了他上輩子死的有多痛苦嗎？總不可能死了，突然立地成佛吧？
孫澗冰不覺得有收手的必要，他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來對付安全區，是安全區先惹到他們頭上的！如果安全區一直安分守己，不放置微型攝相機，也不派人手過來向他們開火，鮑爾會死掉嗎？如果鮑爾沒有死掉，他們有必要跑過來對付安全區嗎？
沒有！
安全區不挑事，就一點事都沒有。
孫澗冰憤怒的心情冷凝下來，他沒有錯。對付敵人最好的做法，就是把他們一竿子打死。不先把他們打趴打死，以後怎麼過他們的安穩日子？而且這些還不是普通的敵人，在明顯看出他們異能等級高的情況下，都敢放置微型攝相機還敢派人手過來……放過了這些人，這次死掉的是鮑爾，下次死掉的是誰！
他不想死！
他執着的想要得到更多力量、去更安全的地方，就是因爲他不想死！
孫澗冰直面着雷御冥滿臉的不贊同，他是什麼意思？這些人跟慕容雪依他們一樣來招惹他們，可他卻總是無法狠下心來對付……
難道真要像上輩子那樣，再一次死在他們手上，雷御冥纔會後悔嗎……
雷御冥看着孫澗冰愈發兇狠的表情，一時只覺心悸。
自己在想什麼？
孫澗冰沒有錯。
斬草除根的道理雷御冥知道，也知道不給安全區一個毀滅性的破壞，日後他們再來攻擊的可能性很大……只不過，他無法認同孫澗冰的做法。
這挑戰了他的道德底限。
主動殺死他們。
被動看他們死。
兩件事一樣的殘酷，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安全區裡有更多與他們不相干的人，甚至不知道他們身上發生的事，不知道研究院攻擊他們。這些人並沒有主動來招惹他們，他們甚至並不知情……
不知道的，也要殺死嗎？
雷御冥明白不知者並不等於是無罪，但是當他們已經以復仇爲名義，殺死了很多傻傻的爲安全區效命的軍人之後；現在難道還是要以復仇爲名義，來屠殺這些什麼事都不知道，只是在掙扎求生的人們嗎？甚至不只是成年人，老弱婦孺一個也不放過……
雷御冥握緊了拳頭，上輩子的仇恨他當然記得。
只是真的要報仇嗎？
這輩子的自己已經比上輩子自私了許多，不顧那些股民的死活，直接出售了手上的股份。財團毫無預警的換總裁，股價一瞬間起伏動盪不安。
被他牽連倒閉的有、因爲投資虧了一大筆錢跳樓的也有。
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可能牽扯到許多看似不相干的人，只是吃了上輩子的虧長了一智，不把那些人的命當一回事了。
他已經揹負起許多罪咎……
現在更進一步的殺死這些無辜的人，好像也挺簡單……
……
雷御冥沉默的收回異能，退到一邊。
他決定不干涉。
他心裡覺得沒有必要殺死這些無辜的人，並不是他善良，只是覺得這些人的死活無需太在意，也不想揹負起這份罪咎。他不是那種人家招惹到頭上卻無法回擊的弱者，但在雙方實力懸殊的條件下，他也不覺得攻擊這些弱者，能帶來什麼樣好處。
而相對的，
沒有必要爲了這些人跟孫澗冰產生衝突。
雷御冥轉而警戒四周的異動，對孫澗冰殺紅眼的模樣不予任何評價。他這輩子看上了的，那就看上了。就算殺人如麻，孫澗冰也不會殺到他頭上。
那他還有什麼好勸阻的？
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做太過殘忍？孫澗冰問道。
會。雷御冥毫不猶豫的回答道，他就是覺得這樣做實在太殘忍，所以他不願意進行屠殺。孫澗冰一個異能就殺死一大羣人的做法，他做不到。
耳邊充斥人類的慘叫聲。
地獄般的景象。
就算他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他也沒辦法下手去做。
雷御冥專心一致的警戒着周圍情況，安全區應該已經派人過來支持，就算這件事孫澗冰並不佔理，他也不能讓安全區用一樣的方法傷害到他。
幫親，不幫理。
雷御冥想着自己果然是一點長進也沒有，上輩子他聽慕容雪依的話，幫親不幫理到害死自己。這輩子遇上孫澗冰，他還是一樣的幫親不幫理。不過他不覺得自己需要改變，自己本來就是自私自利，若是硬要自己充英雄，站在所謂公理正義那邊，那纔是腦袋被門擠了呢。
他只要知道孫澗冰不會傷害他就好，末日裡也沒有其他更重要的了。
不要傷害。
不要背叛。
孫澗冰愈屠殺愈恨，殺戮並無法使他心中恨意平息。那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來告訴我你比我偉大？你想象慕容雪依一樣當個僞善的聖母？
不，你想做就去做吧，我陪着你。雷御冥說道，他心中自有一把權衡利弊的尺。我要是偉大現在就跳出來阻止你了，但是我不想阻止。我不覺得有殺死他們的必要，也不想阻止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現在只想等你發泄個夠，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去過年了。
呵。
孫澗冰笑出聲，他怎麼會忘了，雷御冥本身也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商人呢？
因爲他現在喜歡着自己，所以自己怎麼做看着都好……哪天他要是醒悟過來不喜歡孫澗冰這個爛人了，孫澗冰的死活，雷御冥也不會再在乎了吧？
這樣一想，竟然覺得有些悲哀。
如果我的異能用完了、或者說我累了，但是心裡還是很生氣，要你代替我補上呢？你會怎麼做？
會怎麼做……
雷御冥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孫澗冰的問題。孫澗冰的性格並不會要求他做他不喜歡的事，但要是他真要求了……
是該拒絕？
還是答應？
雷御冥看着眼前煉獄般的景象，這是孫澗冰的成果。
成排的冰錐像是碎玻璃般扎進人類的身體裡，鮮血橫流了一地。或許孫澗冰還用上了冰龍捲，有些人的屍體，看着像是被絞碎的。
心中毫無感覺。
雷御冥並不覺得這景象有多麼駭人，經歷兩次末日，什麼樣駭人的屠殺景像他沒有看過？這樣子的駭人程度，根本比不上鮑爾的死亡。
說到底是有沒有與自己切身相關的問題。
遠方還有一些急着逃走，甚至是一些躲藏了起來的、臉上滿滿寫着驚慌的人類。雷御冥心知肚明自己是能下手的，只不過……
就跟上輩子他答應慕容雪依的請求一樣，後退一步，會不會又害死自己？
對不起……我不知道。雷御冥回答，他的確不知道自己願不願意去殺死這些人，他知道自己能夠做到，但是不知道自己願不願意去做。
但是……
我希望無論我做什麼決定，都不是因爲你的請求，而是我自己發自內心的主動去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