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四年十二月一號，法手時間，下午十四點五十分，第一波地震在達到峰值之後，迅速的平息。
三角形的穩定性並非虛假，秦家父子二人從中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
但是一夜之間，這個已經被冰雹砸的千瘡百孔的世界，卻再次的徹底變了模樣。
如果一場巨大的冰雹是能將十層的建築砸成九層，那麼一場巨大地震就是能將九層的建築直接毀成一層，這個所謂的一‘層’還是廢墟。
法手在天災之前，並不處於什麼板塊交界處，地震出現的記錄十分罕見，也因此，這裡的建築，抗震性非常一般。
在這一場在預言裡還算不上巨大的地震面前，原本高樓林立的城市，在此刻，還能堅挺的建築數量，不過四分之一，大部分的建築高度都已經腰斬，一些脆弱的建築，則是直接成爲廢墟。
這還只是第一場，可以預見的是一個月之後，這裡將會變成何種模樣——不止這裡，恐怕藍星的建築高度都將得到史詩級削弱，建築大師的心血都將毀於一旦。
縱使有過再多的大風大浪，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秦父也看着這樣的場景，整整一分鐘無言無動。
“走吧，多勉，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不能再看了，時間很重要，他扭頭對着自己還處於懵圈狀態的兒子說道。
現在城市還沒有完全變成廢墟，因此更要抓緊時間去搜集其中還沒有完全被掩埋的物資。
加上已經確定這個城市肯定還有部分倖存者，這裡物資的蒐集只會越來越難。
“嗯。”秦多勉壓抑的應答了一聲。
將身後建築的門關上之後，兩人向之前還沒搜索過的區域走去，準備開始今天的工作。
“爸……”當途徑昨晚短暫停留的公園遺址時，秦多勉嚥下了一口口水，指着前方說道。
秦父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昨晚第一個出現在公園的男人，現在還在這個公園。
對方這次對於兩人的出現，毫無反應，畢竟當初的他是活着的，現在的他是死着的，胸口刀劃出的傷口，血都乾透凍結，顯然死了已經有好一會兒了。
揹包甚至連頭上原本已經快壞的帶有探照燈的帽子，一切能稱之爲物資的東西，都已經不見。
“要是死在我們手裡就好了，他揹包裡的東西，至少夠我們多活一週，可惜，可惜。”秦多勉聽到自己父親遺憾的自言自語，“多勉，等下搜索的時候小心點，注意一下地面，有其他人類痕跡的時候，一定要說。”
秦多勉後怕的扭頭查看自己的腳印，好在因爲路面情況特殊，自己和父親並沒有留下什麼特別明顯的痕跡。
“嗯。”
稍微鬆了一口氣，秦多勉點了點頭，抓緊了自己口袋裡的匕首，似乎這樣才能給他一點安全感，緊緊的跟在父親的背後。
藍星，已經徹底變成弱肉強食的掠奪時代了。
在天災紀元之前，秦多勉討厭世俗的秩序，因爲那阻礙了太多他的玩樂。
可現在，他很懷念。
……
法手東南國界線，平坤堡鎮。
這裡是法手境內在地震之災中受災最輕的地方。
但法手這個國家並不大，不存在和東國或者北毛國一樣，在地震之災中輕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內陸區域。
因此，即便是這裡，在這第一輪地震過後，也面目大改。
不過在地震之前，這裡有一大塊區域，被軍隊強行提前夷爲平地，搭建起數目衆多且分散的臨時營地。
加上做足了準備，受到影響的程度不大。
在營地核心區域，在衆多士兵的包圍中，法手的現任領頭羊馬爾納，坐在略顯寒磣但是天災紀元中來之不易的房間裡，等待爲自己彙報情況的秘書到來。
馬爾納眉色鬱郁，心情肉眼可見的不好，畢竟接連一個月處於焦頭爛額狀態，實在是很難露出個笑臉。
很快，自己的保鏢打開了門，將秘書放了進來。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第一波地震過去，我們的損失如何？可以接受嗎？”
秘書甚至還沒有來到馬爾納面前站定，馬爾納就迫不及待的說道。
“馬爾納先生，住在我們避難所的法手公民，截止目前，地震之災還沒有過完的第一天，統計已經死亡……”秘書翻開自己攜帶的彙報本，開始向馬爾納彙報現在法手的情況。
然後馬爾納立刻擡起了手，打斷了秘書的彙報。
“先別管這些法手公民了，他們有什麼重要的……他們暫時沒那麼重要，我們稍後再提。”
馬爾納很清楚自己說的是暴論，和平時代傳出去可能還要被告上法庭，但他現在確實不想聽這些只是數字的死亡數據，他現在有更加值得他去關心的東西：
“我們的海上艦隊呢？他們怎麼樣了？扛住了嗎？”
秘書先是一頓，隨後將彙報本翻了好幾頁，繼續開口道：
“馬爾納先生，那邊的情況也不容樂觀，目前，第一波地震帶來的海嘯仍未完全平息，但截止至海邊留守艦隊傳來的消息，已經有數艘小型艦艇以及絕大部分非軍用船隻，被徹底打翻，短時間內沒有修繕和使用的能力。
我們軍事艦隊中，中型艦艇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傷，海水滿入、出現豁口等問題層出不窮，內部零件和設備在海嘯的衝擊中，大部分功能已經無法照常使用，上面的士兵正在竭盡全力維修，但是收效甚微。
至於我們的航母高樂號，在第一輪海嘯中，內部暫時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但是表面的跑道以及外側配備的一些火力設備，同樣也或多或少的出現了問題。
在第一輪海嘯中，我們留在海岸線上的艦隊上的士兵死亡人數，截止剛剛，共計一百二十三人，受傷者則高達上千人，其中受重傷者有兩百多人。”
聽着秘書的彙報，馬爾納本就不好的臉色立刻變得愈加糟糕。
現代船隻沒有以前那麼脆弱，尤其是軍用船隻，所以經歷一輪海嘯並沒有全軍覆滅，這是正常的。
但是也不能一直經歷，正常情況下，船隻應對海嘯的最好辦法，是轉移到其他風平浪靜的港口，能避禍又爲什麼要迎接災禍呢？
頭鐵的正面迎接是最下等的方法，只可惜在地震之災中，似乎不存在這樣的地方。
見馬爾納沒有說話，秘書頓了頓，自顧自的繼續彙報了下去：
“馬爾納先生，根據軍方的推測，即使是高樂號航母，即使地震和海嘯的危險等級不再上升，也無法在這一個月後正常運行。
即使整體不沉，外殼未出現致命損傷，也需要進行漫長的維修纔可重新投入使用。也就是說我們的海上力量，幾乎沒有了完好保留下來的可能。
除此之外，更加緊迫的問題，是艦隊上的士兵們也已經產生了懼意，目前集體要求我們將他們帶所有人都帶回來，而不是將他們丟在海邊，和這些船隻一起送死。
這個呼聲目前十分激烈，軍方說他們已經無法壓制下來，雖然目前只侷限於言論，但我們可能必須去將他們接回來，否則會出現更多超出計劃外的混亂，甚至譁變。”
“什麼！哪裡有當兵的可以丟下手中的槍只的！？哪裡有騎士可以丟下自己身下的駿馬的！
這羣該死的廢物、軟弱的懦夫！艦隊關乎我們的未來！怎麼可以拋棄！讓他們死都必須死在船上，都不許回來！”
馬爾納有些暴怒的大聲說道，憤怒的將桌子上的杯盞朝地上丟去，看着其四分五裂。
即使這樣還不解氣，拳頭緊握，喘着粗氣。
如果說有人在船上，一個月後艦隊還有維修的可能，那無人的船隻，經歷一個月的海嘯之後，恐怕只能徹底報廢。
哪怕航母也難逃如此的命運。
而這個結局如何能接受？
“真……的嗎？”
秘書在馬爾納憤怒的神色稍微緩和一點之後，才試探性的詢問道：
“馬爾納先生……這麼做一定會寒了所有軍方人員的心啊……需要三思啊……”
“氣話而已。”
馬爾納臉色重新迴歸平靜，但依舊難看，有些冷冷的說道。
馬爾納知道自己不能至少不能這麼直白的下這個命令，再思索片刻，他緩緩的說道：
“將那些死去的和受傷的人，都稱之爲英雄，並表示會爲他們頒佈國家勳章，並永遠的記錄在法手國冊中，宣揚他們的犧牲精神，以及我們對這些英雄的愛戴與感激。
然後對於那些還有能力留在船上的人，給他們上點價值和情緒，說點好話並答應不論怎麼樣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家人，激發他們的情緒，誘導勸說他們留在艦隊上，保護我們的船隻。
先這麼緩一下，如果後面實在壓制不住，就答應他們，所有不想留在船上的人，申請之後，我們便會去接他們回來。
但我們不能真的這麼做，堵住所有人的嘴巴之後，我們需要在這個流程上多設置點關卡，拖延些時間。
他們回不來，爲了自身的存活，也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船隻。
出了意外，我們將一切問題的原因，歸結於天災紀元就可以了。
大概這麼個思路，你到時候找其他人完善一下，就這麼辦。”
馬爾納將自己的決定告訴了秘書。
秘書張了張嘴，可想說的話一句都沒有說出來，他點了點頭：“是！”
“沒辦法，不能怪我太狠，海上的「異石」實在是太重要，我們不可能不要，我們法手在陸地已經沒有了優勢了，只能從海洋下手了，一旦沒有了艦隊，「異石」和異種，想要得到或者對付的難度，都會大大增加……”
馬爾納自言自語般的輕聲說道。
海上軍備重要，這些法手多年培養的海軍也同樣價值高昂，加上都是自己的子民，如果不是真的不得不這麼做，馬爾納也不想做出如此沒有人性的惡毒決定。
馬爾納或者法手國，發現「異石」的時間也並不晚，在寒冰之災的上旬就發現了一枚「異石」，並開始將重心轉移到這個上面。
然而因爲國家並不大，處於的位置也並非所在大陸的中部，因此哪怕現在已經來到了平坤堡鎮並進行了一輪地毯式的搜索，但是得到的「異石」數量卻十分寒磣。
整個國家到目前爲止的收穫，還沒有突破二百之數——這還是法手已經向更加南北的地區越界所得到的。
這是地理位置的劣勢，毫無辦法。
自己的幾個鄰國實力不弱，在天災紀元前經濟是不如自己，但戰鬥力……法手一直以舉手投降迅速聞名藍星。
想要進軍掠奪他們的「異石」得不償失，且民衆不會接受。
當陸地的「異石」被封死之後，海上的「異石」，對於法手而言，就顯得極爲重要。
稍微平息了情緒之後，馬爾納擡頭詢問自己的秘書，詢問第二件自己同樣在乎的事情：
“南聯那邊怎麼說，同意我們加入他們的聯盟了嗎？”
對於頂級國家的高層而言，網絡一直存在，他們之間想要建立聯繫還是十分簡單，且也確實從未真正斷裂過。
從他們法手國留在南聯沒來得及趕回來的棋子彙報，馬爾納便得知了南聯、北毛、東國在寒冰之災的時候，就建立了關於「異石」的科研聯盟這個消息。
老實說，馬爾納一開始是沒打算加入的，畢竟自己也有自己的山頭，背叛可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但是當他發現自己的老大哥飛鷹一直都沒有什麼動作。
哪怕在自己主動聯繫對方並直言這件事之後，對方的態度卻依舊不曾明朗，克里斯似乎表現出對於「異石」的興趣並不大的反常現象，更沒有建立屬於他們的聯盟的意向。
大紳和黑聯的態度，也差差不多。
這是不合邏輯的，藍星應該沒有人會對「異石」不感興趣。
法手甚至懷疑是他們拋棄了自己，不打算帶自己玩了，建立了新的圈子。
但似乎又不是如此。
難道這些傢伙都準備各自閉門造車，不與外界互通有無？這是將效率最低化吧？
斟酌之後，馬爾納決定直接申請他們三國的聯盟，大紳、飛鷹、黑聯愚蠢，那自己可就不奉陪了。
而之所以聯繫南聯，自然是因爲二國之間的關係，在東方三國裡，相對較好。
“……抱歉，馬爾納先生，南聯那邊的迴應是，他們的聯盟並非是他們所能主導的，經過他們三個國家共同的評估之後，他們不認爲我們的加入能對他們的聯盟做出什麼有效的貢獻，所以拒絕了我們的申請。”
秘書低着頭，意識到自己到現在嘴裡沒有一個好消息的他，都不敢擡頭看馬爾納，生怕被遷怒。
“該死！真該死啊！”果然，馬爾納真的想撿起地上的杯盞碎片再摔一次。
“什麼叫做我們給不出有效的貢獻？！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我們法手有那麼多的科學家，還有兩百多枚「異石」，怎麼做不出貢獻了！？”
這可不是一個兩個！是整整兩百個！
很多吧！
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