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你可不能死啊,你還得娶我呢,你要死了,我就下去找你去,總之你別想甩了我。”
“賤人高,你個賤人早點醒過來行不行?快累死我了,你怎麼這麼沉啊,別賴在擔架上偷懶了,我真想把你扔下去看你起不起。”
“你叫餘順舟是吧?”
“是啊,怎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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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兒,我想跟你說,有你這樣的朋友挺好的,對高遠來說你這朋友夠意思,我早就知道高遠了只是沒見過,而且高遠今晚救了所有人,所以我當然也希望他能活下來,可是,救他一個人就意味着其他很多人可能會死啊,對其他人來說,你的做法就是……”
“其他人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剩下了高遠這麼一個朋友,就算用全世界的人來換高遠活下去我也覺得很值,你可以說我自私,無所謂,我這人就一個原則,我要死了,還留這個世界好好的幹什麼?”
“你……石門兩個避難所死了幾十萬人,你就不在乎嗎?”
“你不要詭辯,更不要道德綁架我,石門兩個避難所死光了跟我有關係嗎?跟高遠有關係嗎?那是星河來了大蛇人才發起的進攻,爲了保護星河犧牲很大,可是這個跟高遠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們保護的是星河,不是保護用給高遠的藥,現在星河是不是好好的?而且給高遠的藥是星河主動拿出來的,你怪誰?”
“餘順舟是吧?你好,我叫潘新,新舊的新,他叫李金剛,現在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起了,其實金剛也不是壞人,你不要對他有意見。”
“潘哥你好,其實我特佩服你們,咱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你們都是好漢我知道,你們沒有私心我也知道,但是高遠是我哥們,我沒你們那麼偉大,我跟着你們偉大了他就死了,我不能看着他死。”
“嗯,高遠有你這個哥們也值了,把話說開就好,以後不要爲這個再吵架就行了。”
“潘哥,到了基地以後,你們不會告我狀吧?那我是不是挺麻煩的啊。”
“這個肯定要如實上報的,但你也不用擔心,這都是星河的意願,他說話了你就沒事兒。”
“偉東,我知道你在這兒就來找你了,你沒事太好了,有吃的嗎?”
“這是怎麼了?高遠怎麼了?我給你們拿吃的,避難所是不是出事了?”
人說話的聲音,狗叫的聲音,洛星雨絮絮叨叨的聲音,餘順舟和人吵架的聲音,李長風哭哭啼啼的聲音。
高遠什麼都能聽到,只是他無法開口,無法睜眼,甚至無法感受呼吸的存在。
還是劇烈的疼痛,深入骨髓的疼痛,但是無法暈過去,無法逃避。
高遠無法一直注意外界的動靜,因爲他的意志被疼痛折磨的無處安放,對於絕大多數聲音只能自動選擇過濾。
只有高遠想利用外界的刺激來轉移對疼痛的感知時,他纔會努力試圖聽清別人說了什麼。
但高遠總是很快就被疼痛打敗,把注意力不得不轉移回疼痛本身。
高遠只能看到黑暗,但是,他好像正在失去對黑暗的感知能力。
只想擺脫痛苦,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疼痛好像有越來越輕的感覺,不知道是習慣了疼痛,還是真的在好轉了。
高遠只覺得很累,很疼,很難受,他真的想擺脫這一切,而現在,他好像真的可以擺脫這一切了。
慢慢的進入虛無,進入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世界,高遠在失去感知,但他覺得這樣很幸福。
很多人以爲閉上眼睛就是虛無,不是的,那只是黑暗不是虛無,黑暗仍然是眼睛可以看到的,但虛無無法看到。
真正的虛無發看到,無法形容,只能感受。
閉上左眼,睜開右眼,然後用閉上的左眼去看,這樣大腦就能感知到虛無。
高遠真的很幸福,他願意陷入虛無,徹底擺脫讓他無比痛苦的疼痛,無法忍受的疼痛。
洛星雨的聲音不重要了,餘順舟的聲音也不重要了,什麼都不重要了,高遠只想進入虛無。
但是高遠迷迷糊糊的聽到了一個聲音,他始終能聽到聲音,可是這次,他聽到了一句話,於是他把意志用在了傾聽上。
“整個大紅三連就你一個人了,整個旅就剩你自己了,你是唯一的種子,你死了,大紅三連就沒了。”
“小遠,你好起來吧,小雨在等着你,餘順舟也在等着你,我也在等着你,最重要的是別忘了你的責任,你得活下去,你必須活下去!”
“你知道嗎,軍隊的損失太大了,有太多的部隊徹底打沒了,想要重建這些部隊基本上沒可能,而且因爲大蛇人的入侵,原來的部隊形式已經不適應新的戰爭了,所以軍委決定建立新的軍隊體系和番號,已經整建制犧牲的部隊就撤編了,就取消番號了,這是真的,命令早就下來了。”
“王旅長,周連長,整個旅除了你全都犧牲了,他們和自己的老部隊就一起成了歷史,大紅三連這個英雄部隊就成了歷史,這對我們軍人來說就是斷了傳承啊,小遠,你是他們唯一的種子,你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你死了那就真的完了啊。”
高遠能聽到向衛國的聲音,這個聲音很遙遠,但是,他聽的越來越清晰。
高遠已經無法構建出向衛國的形象了,他也無法在腦海中構建出洛星雨的形象,他現在無法構建出任何具體的想象。
但是在高遠的腦海裡出現了一抹紅,一抹鮮紅,紅的像血。
看不到,但是能想到,而能想到,就是一個巨大的勝利。
不甘,強烈的不甘。
不敢,不敢忘卻承諾。
高遠重新感受到了疼痛,極爲強烈的疼痛。
原來疼痛未曾消失。
但是高遠心裡那一抹紅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不想當英雄,但活下去卻是責任。
聲音清晰了,重新能看到黑暗了,也越來越疼痛了。
高遠決定再撐一撐,什麼都不爲,就爲那抹紅。
直到高遠能重新聽到別人的話,能到洛星雨的聲音,聽到餘順舟的聲音,聽清楚他們的對話。
直到能想想他們的對話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