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的霞光給峰巔染上了一層玫瑰色。這將是一個好天。
劉方超正在給領頭的馬裝行李,而"風馳"則在附近嚼着地上的草,但卻並不是真在那兒吃草,它是在觀察劉方超的一舉一動。很明顯,劉方超要出遠門,"風馳"是不會給漏掉的。
劉方超在那兒專心致志地準備路上所需的一切,克瑞茜和帕蒂則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
布朗利穆普斯塔夫也在那兒,無所事事地東張西望。他有一隻腳是畸形的,原本應該一生下來就弄死他的,但斯塔夫就這麼一個孩子,而斯塔夫畢竟是牧師呀。
喬尼和布朗利穆普之間沒什麼感情。在葬禮上,布朗指手劃腳,對舞會、葬禮,以及所吃的肉和草莓都不以爲然,肆意嘲諷。但當他對喬尼的父親妄加評論時,劉方超再也忍不住了,伸手一巴掌打了他個趔趄。這事直叫劉方超感到恥辱,一個跛子真是不值得動手。
布朗利穆普歪着身子站在那兒,臉上還留着一塊青,他看着眼中的喬尼忙這忙那,心裡巴不得能讓厭惡二字寫滿喬尼全身。兩個差不多大的男孩——村子裡只有五個這般大的少年——走過來,問布朗大家在忙什麼。布朗只是聳了聳肩。
劉方超把一切都準備得相當周全。或許,他帶的東西太多了,但他無法預料會碰上什麼樣的情況。沒有人知道。栓在領頭馬身子兩旁的鹿皮袋裡裝着打火石、引火物、一捆割好的皮條。邊緣鋒利的石塊、三根備用的奪命棍——其中一根非常粗,在緊急情況下,一棍下去足以讓狗熊的頭顱立刻開花,幾件暖和的衣服和一條鹿皮褲,等等。
他擡起頭來,微微一驚,沒料到克瑞茜已站在他的跟前。他真不想再說些什麼。
那是對他的脅迫,再明白不過了。要是她說,他不回來,她就去死,她可以不去在乎,只把那當作女孩子的大話好了。可她卻威脅說一年後要去找他,這不能不給他的心頭蒙上一層陰影。這意味着她必須小心行事,不讓自己死於非命。他不怕任何危險,但一想到他要是回不來,克瑞茜就會到平原上去找他,他的心中就不禁一陣陣發冷。她會被生吞活吃掉的,而她所遭受的任何痛苦都將是喬尼的過錯。她成功地達到了目的——促使喬尼加倍小心。
她遞給劉方超兩樣東西。一樣是一根大骨針,上面有穿皮條的針,另一樣是一個鑽皮子用的尖錐。兩樣物品都打磨得很光滑,十分貴重。
劉方超面對面地看着她,心中不禁一驚:她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她似乎一夜未睡,而且就像是得了蜱熱病一樣。
劉方超的有些心動。這時他卻看到布朗利穆普在那兒對着佩蒂湯姆索一邊比劃着,一邊竊笑。他的臉一下子繃緊了,他抓着克瑞茜,拼命地吻着她。克瑞茜淚流滿面,他抓着她,就像是抓着一塊從水槽裡撈出來的木板一樣。
"好啦,"劉方超說,"別去找我!"
她使勁控制住自己的聲音,說:"一年後你不回來,我就要去。我對着峰巔上所有的神起誓,喬尼。"
他看了看她,然後向"風馳"打了個手勢,"風馳"馬上奔了過來,他飛身上馬,手裡緊攥着另一匹馬的繮繩。
"我其他四匹馬交給你了。"劉方超對克瑞茜說,"別把它們吃了,它們都是訓過的好馬。"他停了一下又說道,"當然,除非你餓極了,比如到了冬天時。"
克瑞茜抱着他的腿,仰視着他,心中悲痛欲絕。過了一會兒,她向後退開一步,一下子癱倒在地。
喬尼泰勒(還是用這個身體的名字吧)騎着馬在一望無際的草叢間自由奔馳。"風馳"精力充沛,四條腿舒展地飛騰。領頭馬則緊隨其後,一邊奔跑,一邊嬉鬧。多麼好的天氣。藍天、清風www.Qingfo.Cc都使他感到清爽無比。他出來已經兩天了。從山上下來後,他穿越山麓丘陵,終於進入了他所神往的大平原。身後的峰巔仍可以看到,在朝陽底下,它可以保證喬尼沿正確的路線前進,而且還可以給他指引歸途。完全安全!這兒到處都是野牛,但野牛算什麼,他就是看着野牛長大的。當然,偶爾也會碰上幾條狼,但狼並不是他的對手。到目前爲止,還沒碰上狗熊和美洲獅。真不明白,大家夥兒爲什麼要把自己禁錮在山裡?
很顯然,那個曾有"成千上萬的人"住過的"大村莊",就是個城市,可是爲什麼始終沒人來往?不管怎樣,他還是要去看個究竟。平原的樣子有了些變化,有些東西顯得挺特別,比如那些土丘,就似乎有點兒怪。喬尼繞到陽的那面,打量着其中的一個。他停住馬,一隻手抓着"風馳",身體前傾,仔細觀察這個地方。這地方有幾分像小山,但邊上卻有洞。洞是長方形的,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則都是塵垢和雜草。這是某種古怪之物?
那洞是不是開着的窗戶?他溜下馬,走到它跟前,然後圍着它轉了一圈。他用步測量了一下,它大約有板有35步長,10步寬。哈!它說不定是長方形的!旁邊有一個裂開的老樹樁,喬尼從上面拆下一塊鋸齒形的木頭。他走近窗子,用木頭撥開窗邊的雜草。他用木頭搗了搗,發現弄下來的不是土,而是沙子。當他把長方形的洞的下半部清理出來後,便探身朝裡面張望。土丘裡面是空的。他倒退了幾步,看了看馬,又看了看四周,斷定周圍的一切沒有什麼危險。然後,他彎下身子朝裡面爬。
這時他被窗子咬了一口!他趕緊抽回身子,直起腰,看了看他的手腕。手腕在流血。傷雖不嚴重,但卻讓他吃驚不小。窗子怎麼會咬人?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窗子。碎玻璃!這兒有玻璃!在村裡可從沒見過有玻璃的房子。它們顏色晦暗,但卻有着各種色彩。它們全都排列在窗框四周。他伸手拿住一個,拔了下來。
他從腰帶上取下一小塊皮條,在上面試了試。不錯,一下子便把皮條割斷了,當然比最鋒利的石塊還要快。嗨,他精神爲之一振,心想:終於有點現代化的工具了!他十分小心地拔掉窗框上大大小小的碎玻璃——把它們整齊地放在一起。他走到馬跟前,從包裡拿出一塊鹿皮,把它們包好。好東西啊!他收拾好所有的玻璃,小心地裝進包裡——留下一塊比較好使的放進腰包裡——然後開始朝洞裡鑽。現在沒東西咬他了,他順利地從窗口爬了進去。
裡面沒有什麼陷阱,地勢比外面要高。突然一陣疾風掠過,嚇得他差點丟了魂。他定睛一看,原來裡面有一隻鳥窩,剛纔是一隻鳥撲棱着翅膀從窗口飛了出去。鳥飛出去後,找了個地方落下,便憤怒地吱吱叫了起來。喬尼在一片昏暗之中,四下摸索着走了一圈。洞裡沒什麼東西,主要都是些鏽斑。但從這些鏽斑和牆上留下的痕跡,他可以斷定這兒曾經放過什麼東西。
這是座房子。這兒還有一個托盤,只是天長地久,現在已變成紅色的粉末了。在粉末中,還有一些圓圓的物件,大小相當於三個拇指甲。在這堆較爲明亮的光線仔細看了一下。
不會錯。那上面有一隻展開雙翼的大鳥,爪子裡抓着一些箭。與他在衆神之墓中發現的圖案一樣。他驚喜得渾身顫抖,然後鎮定下來。他找到了。謎底揭開了。他爬出窗口,把圓盤放在"風馳"眼前晃了晃。"神的房子?"喬尼笑了。"這是個城市的中轉站吧?"
"風馳"嚼完一口草後,用嘴巴蹭了蹭喬尼的胸膛:該上路了。喬尼把圓盤放進腰包,心想,這根本不是那個"大村莊",“大村莊”應該不遠了吧。那隻鳥看見喬尼上馬離開了,便停止了叫聲。它目送他們遠去,然後不滿地又叫了兩聲,便鑽回到古老的廢墟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