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沒有窗口的喪屍騷擾,幾人也一整夜未睡着,通過手機獲取的外界信息令所有人絕望,第二天的上午,確信救援已經不存在的5人終於決定自力更生。
校園裡的喪屍雖然都是孩子轉化而來,身高體格都無法與兩名成年人對抗,但數量過於龐大,並且由於大多數同事與學生都被感染,教導處主任與女班主任受到的精神刺激過大,加上整夜未睡沒吃飯,兩人的精神與體力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冷君一家三口不過略微強於兩人。
幾人先將窗口處的喪屍手臂用雜物纏繞,砍碎還鮮活着的喪屍腦袋將門口清理出了一片安全區域。
危機關頭,冷君不顧冷媽勸阻,也試着用鋼管去參戰,卻發現根本無法敲碎喪屍的腦袋,死後的“屍體”甚至不會留下擊打痕跡。
但冷君畢竟只是名少年,即使是使用斧頭,力量也不足以破開喪屍頭骨,直到冷君從那一大箱沒收武器內翻出一個彈弓。
冷君小時候玩過很長一段時間自制彈弓,十幾米距離單發打麻雀百發百中,這項愛好後來因爲太危險被父親禁止,這個彈弓卻和小時候用過的有些不同。
外形雖然仍是Y形,但卻不需要用拇指頂,單手持握即可,手柄處用深色硬木包裹,兩根弓架由非常厚實的鋼片製造,皮筋雖然也是由類似壓脈帶的實習單根皮筋構成,但數量卻遠不止,一共在弓架上卡了4根,對摺便是8股,光看外形就有些令人望而生畏,也不知道是從哪個調皮學生沒收的。
這彈弓比自制的產品不論是從手感還是威力精度上都有質的提升,隨彈弓一起沒收的還有兩大包數百顆圓溜溜鋼珠。
冷君隨意試了十幾發便輕鬆找到感覺,皮筋清脆的甩動發出啪啪聲。
這個彈弓的威力,要從正面擊穿堅硬的顱骨顯然是做不到的,冷君也並不打算直接爆頭。
喪屍的行動模式依然無法超脫人類肉體,哪怕在初期感染時力大無窮,卻無法做出複雜的翻越動作,並且依然需要五感來獲取外界信息,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視力,至於嗅覺、聽覺,人類本身就不太發達。
但真當目標變成人類外觀的喪屍時,哪怕在見到喪屍製造的如此之多的血腥畫面後,冷君卻仍然有些遲疑。
兜了顆鋼珠的皮兜在腮下靜止,皮筋蹦得筆直,視線順着延伸出去,直直的對準一隻喪屍的眼睛,大大的,笑起來的時候長睫毛撲閃撲閃,像是一把可愛的小扇子。
這雙熟悉的眼睛屬於他最喜歡的班主任,現在它的眼中只剩下乾澀與無神。
“小心!不要被抓到!”
“退回來!先把外面的殺了!”
後爸王乾與教導處主任在女老師和冷媽的協同下消滅了又一隻喪屍,幾人擔心喪屍血液濺射會感染,將辦公室牆壁上的錦旗給摘了下來,拿掉頂端的棍子後用剪刀掏了兩個洞包住腦袋裹在臉上,只露出兩顆活人的眼睛。
教導處主任回過頭來,裹住臉部的錦旗上不忘師恩四個字已是被喪屍飛濺的血所浸染。
冷君無聲的咧嘴笑了笑,撒手,甩腕。
……
逃出學校時,女老師因爲無法抑制的恐懼發出了一些動靜,立即被“學生們”發現了,24小時內頭腦中灌入過多的信息後,剩下幾人的思維都已麻木,即使是看到又一個大活人慘嚎着被撕碎在眼前似乎也無法再撼動太多情緒。
一天前父母給主任下跪時冷君對主任刻骨銘心的仇恨此時已顯得微不足道,如同類似於垂懸在頭頂的達摩斯之劍,與嚴峻的生存壓力相比,雙膝彎倒丟失的尊嚴實在是不足掛齒,5人在辦公室內都未提及。
和一夜間蒼老了幾歲般的教導處主任分別後,靠着十萬分的小心翼翼避開大的喪屍羣,遇見落單的三兩隻則靠冷君的彈無虛發遠距離打掉喪屍視覺,一行人幾經周折偷偷摸摸逃回了不太遠的後爸老家。
雖然同樣幾乎沒留下活人,但這裡的環境至少是三人所熟悉的,喪屍密度與城市相比也低得多,勉強稱得上安全。
冷君與冷母老家在其他省份,回到老家的王乾花了整整兩個星期,在村莊方圓數公里內四處搜尋,終於將親人行走的屍體一一找回安葬,入土爲安在這個時代有了切實的意義。
積累足夠一段時間使用的物資與槍械武器後,一家人再次出發,在接受喪屍末日的現實後,在人煙相對稀少的城鎮與鄉村道路上行進,在末世活下去的最低限度願望還是可以實現的,直到昨天喪屍海出現之前。
當時他們正行走在一段鄉村公路上,路兩旁全是稻田與各種作物,但將近兩個月無人看管,本應該被收割的稻穀凌亂的倒伏在乾涸的田間,路上是零星的拋錨車輛,雖然有少量喪屍,但無法構成威脅。
屍海出現的時候,最初三人甚至以爲那是遠處的什麼自然景觀,當發現它們在動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寬廣的公路上沒有任何遮蔽物,最近的鎮還有一兩公里,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冷君和母親互相拖拽着一路狂奔終於躲入公路旁一棟再常見不過的廢棄兩層矮樓中,身後傳來王乾的慘叫,冷母渾身顫抖,臉上只有汗水,淚早已流乾。
父親去世後母親認識了那個男人,但冷君並不喜歡他,對方顯然也是如此,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對此心知肚明,除了在冷母面前示範後爸與兒子通常的社交界線該劃在何處以外,並不試圖去討好對方,互不打擾已經是能做到的最好,好在兩人不至於在災後的緊要關頭互相置氣,逃亡期間竟然配合的頗爲默契。
“帶她走!”帶血的嘶吼穿透了被喪屍包圍的阻隔,這是王乾最後一句完整的話語。
冷母的停滯的腳步被冷君強行拉走,如做夢一般兩人衝上二樓。
這棟破舊矮樓顯然是一棟民建爛尾樓,空蕩蕩的未加裝任何硬軟裝飾,沒有大門,沒有樓梯扶手,沒有鋪設地板,廁所的窩基還凹陷這,只有光禿禿的混凝土與各色垃圾。
喪屍互相擁擠着涌入,十幾秒後便會填滿他們正在奮力攀爬的樓梯,冷君拉着母親擠壓着最後的體力。
喪屍的聲音來自四面八方,因此兩人儘管已經分散了精力留意,但還是漏了一隻喪屍。
它的性別已經無從分辨,大約是在外面的稻田中躲藏過一段時間,屍體上下全被泥土糊滿,就連五官和頭髮也是如此,成爲最好的僞裝,以至於兩人以爲這不過是堆被遺棄的廢舊建築材料。
當冷君踩到它的時候,或許是終於意識到身邊有個活人,伸手帶倒少年,被泥封住的嘴在喪屍下顎的作用下被扯得崩解開裂露出裡面真正危險的部分,便連帶着泥土大口咬下。
冷母只來得及空手去攔,於是小半個手掌被撕咬開,慘叫的下半截被她咬緊下脣嚥了回去,化作一聲沉重的悶哼。
冷君斧頭揮動砍開了這隻喪屍的腦袋,這是他獨立殺死的第一隻喪屍。
“媽媽!”
冷君的大叫同樣被母親捂住,但這已經毫無意義,兩人一路逃來的動靜過於驚人,喪屍不可能不察覺,二樓沒有房門,自然沒有合適的空間躲避,實際上這種情形,哪怕躲到房間裡,只要周圍喪屍不散去最終結果還是一樣。
最後他們在二樓面向南面的一個房間窗外找到了一個半米寬窄的屋檐,冷君飛快的把兩人的揹包甩了過去。
“拉媽媽一把。”冷母捂住不停失血的手掌說道,冷君爬過窗戶,回過頭伸手,被媽媽溫柔的脣印在額頭上,有比汗水更熱的液體流下。
“媽媽愛你,活下去。”
然後她反身離開房間,在冷君看不到的地方,傳來槍響與重物倒地的聲音,幾秒鐘後,第一隻喪屍涌入了這個房間,陽臺屋檐成爲唯一的孤島。
……
時間的概念對此時的冷君已經無足輕重,第二天,喪屍依然沒有散去,晚夏的烈日依然輻射着無窮盡的能量,渾不在意它的行星上正有一個少年,乾涸的嘴皮上碎屑翻滾,毫無應有的血色,似乎快要死去。
乾渴起初並不起眼,發展到現在,儘管冷君覺得世界上沒有比死更容易的事情,但也認爲渴死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他無數次想就這樣跳下去,擁入這無數喪屍熱情的懷抱,但他真的沒有權利去死,冷母在臨死之際已經把他自殺的權利剝奪掉了,哪怕是在這個狹窄的窗臺上活活曬成人幹,他也必須堅持到最後一秒。
“如果我不猜到那隻喪屍,媽媽現在會和我在一起。”一夜間長大成人的少年覺得這是上天對自己的懲罰。
從媽媽揹包裡取出的衣服還留着她的味道,冷君用其中一件和揹包做了個簡陋的帳篷蓋在身體上,水早就喝完了。
他看過荒野生存,曾經對那個食物鏈頂端的男人崇拜不已,當然裡面學到的一些知識也的確有用。
他昏昏沉沉但卻很清醒的認識到自己正在脫水,而且已經中暑,因此寶貴而稀少的尿液他沒有選擇全部喝掉,而是用了大半打溼自己的T恤裹在頭頂,這個方法的確有效,但也只是稍微拖延了一下意識模糊的速度。
冷君再次醒來是被巨大的爆炸聲叫醒的,那聲音像是在極近的地方打了個雷。
天色已近黃昏,少年在末世後學會了許多知識,立即意識到那團沖天而起的火球是在西面。
……
肖天程將弓拉滿,燃着一團火焰的箭簇被指向夏季黃昏的雲,然後撒手,弓弦發出嘣的一聲,複合箭帶着火苗被拋射出去。
這樣的可見度,這種距離的拋射是不存在精度可言的,複合箭在末世是十分寶貴的,未來許多年都未必能生產,這樣的距離射出去找都不好找,何況現在的情況也不可能去找了。
通過一些彙總與信息收集,餘念幾人發現,無規律的屍潮並不是非常罕見的行爲,喪屍本身會被動靜吸引,當喪屍形成一定的規模的時候,便會有機率形成屍羣。
爲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最好的方法便是提前觀測,提前預防,於是衆人合議,便在村莊周圍設置了幾個“燈塔”,放置大量可燃物,如果出現規模較大的屍潮便將之點燃,以此吸引喪屍羣注意力,同時警告附近所有幸存者。
沒想到這麼快便用上了,他們現在要射擊引燃的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個。
射到第四隻箭的時候,肖天程緊張而肉疼的看着遠處一棟建築的樓頂,那是隔壁裡最高的一棟樓,視野十分開闊,有時候會被用來當做瞭望臺。
五六秒後,一百多米外的那棟建築樓頂忽然產生了一個亮點,越來越大,然後飄搖起來。
“中了!中了!”肖天程興奮揮拳大喊。
“你這一箭頗有幾分后羿射日的味道。”黑子打趣道。
“任務完成了,這兒馬上也不安全了,準備轉移吧。”餘念說道。
充當瞭望臺的樓頂有一個角落,堆積着大量的柴火,還有一小桶珍貴之極的柴油,箭簇點燃了柴火,幾分鐘後油桶被引爆了。
柴油中的碳氫鍵被不完全釋放,產生了巨大的能量,一團畸形膨脹着的火球冉冉升起,如同一個飛速脹大的熱氣球,以這個高度和動靜,方圓數裡內所有的喪屍都會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