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淤泥厚度太深,人很難在其中立足,最後除了草莓被幾個大人接力抱走,其餘的倖存者們都只得躍入水中,高舉揹包和槍械,渡過一段距離再爬出井口。
井中泡着高度腐敗的屍體還有各色垃圾,體驗自然談不上好,但和渾身溼透還喝了幾口的餘念相比已是幸福太多。
農國章和江薇在得知此事後第一時間要求餘念喝下大量的牛奶催吐,又讓他服下一些維生素片以提升免疫力。污水中細菌含量想必極高,而且很可能含有重金屬成分,這個舉措是有必要的,好在戰鬥中沒有留下其他傷口。
等餘念緩過來,終於有時間細細打量周遭。
幾個倖存者都在井裡摸爬滾打,統統一身黑,髒得自己都嫌棄自己,不必多說,皮喪屍的製取太過麻煩,衆人糾結一番,終於還是沒丟掉,有幾具皮喪屍已經損壞了一些地方,也不知道能否再用。
通過周邊的幾棟建築還有地圖,他們終於確定了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處廠房,距離最早的住所不遠。
廠區面積不大,幾棟樓一支菸的功夫就能轉一圈,零星喪屍在廠區中晃悠,都是穿着工服的打扮,數量不多,安全性應當有保證。
張志海、黑子、黃毛、江薇、老周分成2組,分別攜帶冷兵器,大致探查一番周邊後再在主樓這兒集合。
餘念被留下看守揹包和皮喪屍,農國章和草莓都是需要保護的對象,也被餘念找個藉口留下。
農國章坐在一處臺階上,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下水道的臭味,汗溼的頭髮一縷縷的貼在禿頭上,看不出任何高級知識分子的樣兒,餘念知道光論邋遢,自己不比他好哪兒去。
小草莓在出井的時候醒了,鬧了一陣子,哭累了,連哄帶騙又睡着了,正躺在一件外套上,在一處樹蔭下熟睡。
“你們打算怎麼處理她?”
餘念看了他一眼,對處理這個詞語中蘊含的薄情有些不滿,“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能定的,而且凌峰答應了她媽,總歸有他的考慮。”
“他們都聽你的,你的意見很重要。”農國章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包壓扁的煙。
“你說呢?總不能丟了不管吧?”說實話,餘念自己心裡也沒數。
“帶着她,我們沒法兒走遠,她太小,在末世里長途旅行,對大人來說也很不容易。”
重啓日之後,他們已經打破了太多的道德底線,但他們終究是從文明世界過來的,不可能把一個幾歲孩子拋棄不管,而且孩子母親他們還算是認識了幾天,至少餘念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
農國章把一根壓扁的香菸捋直了,在水泥臺階上頓了幾下,悠悠點燃道,“不管你想不想帶她走,這都是客觀事實。所以我覺得最好是有人能夠代爲照顧她。”
趙瑞和羅姨的形象立即出現在餘念腦海中,他們是很合適的人選;
但一個幾歲大的孩子,在末世中無疑是一種可怕的負擔,而且那對母子才失去自己的孩子和老婆,他們的態度實在難說。
經歷了這麼一連串事情,限於交通工具和城市中極高密度的喪屍,倖存者們還在先前住處周圍幾公里打轉,彈藥基本用罄,食物和飲水都只帶了最低限度,基本就是一人一塊壓縮餅乾和兩瓶水。
想到趙瑞家中還存有數百發子彈,他們也必須去取,煩心的事情多了去,餘念已經開始學會如何同時和衆多困難相處,等到了趙家再來談這個事情吧。
天色已晚,他們今天在這兒歇息,明天就可以見分曉了,恰好有些事情之前一直沒機會說。
“這事兒我會想辦法的。我們來談談另一件事。”餘念慢慢說道,轉過頭,眯眼盯着身旁的禿頭,農國章立即意識到了他語氣的異常。
“下午我們逃出來的時候,你一直走在前面沒有回頭。我知道,或許你肩負重任,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
“皮喪屍的主意是你想出來的,井蓋也是你發現的,所以我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要謝謝你。”
“不客氣。”農國章乾巴巴道,知道餘念還沒說完。
“但是……”
老頭心道果然。
“我們願意和你一起去武漢,是出於我們自願,救世主這種玩意兒,和我,和張志海還有黑子他們都不搭邊兒。”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願意和你去,還是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嗯。”農國章沒說話,吐出個菸圈若有所思。
“所以,你說的最好都是真話。如果我發現你是因爲自己的私慾而利用我們,希望你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農國章低頭不語,餘念也就沒說話,只是出神的看着小草莓的小胸脯均勻的起伏着。
“呵呵。”
餘念看向農國章,見他正看向自己。
“對不起,別在意,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他把菸頭丟在地上,“救世主?哈哈。這詞離我也挺遠的,這些天想到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兒,自己都覺得魔幻,就像是一個永恆的噩夢,我們才認識幾個小時,我也說過了,我沒法兒保證一定能搞清楚災變的原因。”
他的目光也看向遠處,夕陽下,彩霞如血,晚風燻人。
“我只能向你,向你們保證,我貪生怕死,不是爲了我自己,而且我也提前告訴你們,如果情況危急,下一次我還是會拋棄你們自己逃命,我這條命,早就不是我說了算了,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在兩人的目光中,小草莓動彈了下,坐了起來,小腦袋左右擺動,正看到兩人,擡手就去抹哭成兩個核桃一樣的紅眼泡子。
“那就好。”餘念說道,匆匆起身去安撫。
“應該不是”
禿頂病毒學家還坐在臺階上,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低語道。
“樓裡面挺乾淨的喪屍,周邊的環境我也探查過了,還比較安全。”黑子道,還是揹着他的槍,黃毛拎着個黑色大塑料袋跟在他身後,“我開了一層,基本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派不上用處。”
說完把袋子放下,從裡面滾出兩瓶礦泉水,順手撿起,擰開就往嘴裡倒。
張志海一溜小跑過來,臉上的喜色壓抑不住,“樓頂有個2個水塔,我看了,起碼十幾噸水!”
衆人都歡呼起來。
說是工廠,其實只是私人作坊,按層租出去,宿舍廚房這些是一概沒有的,好在他們人少,隨便找幾張桌子一拼,就湊合睡了。
江薇作爲唯一的女性,和小草莓一起享有優先洗澡的權利,其他人只能排隊。
沒能找到洗髮水,餘念就用肥皂反覆揉搓頭髮數遍,發覺下水道的味道似乎已根植在裡面無法去除,最後乾脆找來剪刀,和剃鬚刀,讓張志海給他剃了個光頭。
江薇見到,頓時笑得花枝亂顫,黑子也壞笑,趁着餘念不注意就上手摸,不住的讚歎手感如何的絲滑,引得其他幾個人也開始動手。
圍觀了一陣,黑子忽然摸了摸農國章的頭,“要不給也給你這地中海的地給去了?”
黃毛和張志海都不懷好意的大笑,江薇也忍俊不禁。
餘念本以爲他會拒絕,沒想到他也笑了起來,“早就想剪了!誰來幫我?”
張志海和黑子不知道出於什麼怪癖,都踊躍報名,最後是農國章欽點了老周,兩個老男人一邊聊一邊剪去了。
“幫我也剪了吧。”江薇忽然道。
草莓被黃毛的頭髮吸引住了,在陪她玩,黑子和張志海聽到這話,和餘念一起愣了。
幾人立即看向她滿頭的烏亮秀髮,餘念遲疑道“沒必要吧?剪了多可惜。”
“還是有些不方便,而且動不動就沒法兒洗澡,留短一點吧。”她早想好了。
“多短?”餘念問道。
江薇嘴角一翹,露出一絲壞笑,衝着黑子的板寸一指。
“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