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玻璃幕牆照在蹲立的雙肩包上,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斜影;一隻手將它撈起甩到肩上。
餘念最後把手斧插入皮帶特質的環中,就完成了出發前的準備工作。
現在用的是一個新包,相比之前多了腰帶和胸帶,揹負性能要好上許多,休閒包用起來始終有些不大方便,尤其在奔跑的時候,太容易跳動。
負二樓的喪屍數量極多,海哥的屍體自然無法處置,天亮後,餘念往下看過一眼,只看到一灘紅色,沒吃完的部分只剩下脊椎、顱骨、盆骨,四肢除了一截小腿,其他的都找不着了。
海哥的腦袋被剝離了大部分頭皮,眼珠子毫無遮掩暴露在空氣中,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好像在與它對視,配合上黑子擊穿的那個槍孔,血腥程度已經達到了餘念能夠想象的極致。
但當餘念發現這種畫面已經無法觸動自己的同時,心中還是產生些許不忍,但類似事件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鐵哥們的殘缺屍骨就在眼皮底下無法收殮,孟陽的心情可想而知,數度懇求餘念和老周還有江薇幾人的幫助,都被婉拒。
這個檔口沒人願意付出海量的時間,冒着生命危險去處理一具對他們而言並不那麼重要的殘屍,餘念雖有惻隱之心也於事無補。
自那以後,孟陽就沒有再說過話,一個人蹲在海哥掉下去的缺口處怔怔發呆,這人儘管有些討嫌,但這時候也只覺得他可憐,到了離開的時刻,所有人都忙着整理行李,安慰幾句不見效果,只得任由他化作一棟雕塑。
倖存者們帶着各自行李,離開另他們永生難忘的居所,不論在這兒發生過什麼,至少在這短短7天內,這個地方給他們提供了足夠的庇護。
原本這棟樓只是作爲工作場所,現在各種各樣的生活痕跡充斥了每個角落,爲了方便生活,桌椅板凳全部被打亂排放,爲了方便睡覺,桌子被拼在一起,丟片硬紙板攤開就是牀,帶着掛牌的新衣服外套隨意丟棄當作保暖被褥。
起先衆人還維持着些許秩序,到最後一兩天,敗壞的心情迅速轉化爲遍地的生活垃圾、帶血的髒衣服、水漬、油污、灰燼、做飯用的鍋碗瓢盆、吃剩下的食物殘渣,在一些隱晦的地方,還留下了花式排泄物,宛如皇軍過境。
穿行過他們昨晚整理出的路徑時,夾道的喪屍遠遠伸出雙手,像是在夾道歡迎他們的到來,人屍儼然已經取得了一種暫時的平衡。
4樓平臺與室內的交界處沒有入口直通,張志海用霰彈槍崩掉了兩塊玻璃幕牆後,他們把大部分的物資放入找來的推車中連夜運至平臺處。
平臺的下方,就是商廈的1-4樓,除了第一層留了幾扇並排的落地窗之外,中間再沒有任何落腳點,純由幾幅巨型廣告畫拼接而成。
底部遊蕩着十幾只行色各異的喪屍,相比大廈其他三面浩瀚如海的喪屍大軍,這裡算是夠冷清了,而餘念和黑子將要作爲先鋒到達底部。
這條他們即將要下去的路是由那棟同樣被圍困且樓頂躺着一架破直升機的大樓與他們現在所處商廈形成的夾道。
既然是夾道,自然沒有主路那麼寬敞,與直升機大樓之間的距離,也就兩車道的寬度,越過夾道,就是直升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站在平臺的邊緣,餘念深吸一口氣。
講道理,4樓並不算特別過分的高度,但有一點值得注意,這是一棟商業性質的大樓,所以它的層高,不是按照一般商品房的3米計算,而是每層最少5米。
餘念知道自己有輕微恐高,但其實在此之前他並沒有認真的思考這是什麼樣的感受,現在他蹲下身子,扒在平臺邊緣,終於感受到了。
由於人數衆多,而且要運輸物資,安全起見,他們一共放下去4條繩子。
就爲了這4條繩子,都差點放棄這個計劃,這種高度,不可能使用普通的繩子,強度達不到,更不可能像電視劇裡那樣用牀單去接——他們甚至沒有那麼多牀單,最後在物業找到了足夠的繩子,恰好就是給蜘蛛人和更換保養廣告牌的工人們使用的專業安全繩,夠粗,夠硬,夠長……還夠耐磨。
“那邊有人在看我們,最少4個人。”黑子放下望遠鏡道,擡手指了指對面的那棟樓。
餘念冷笑“看樣子他們也想看看我們怎麼做的。”
對面大樓裡有人,他們早就知道,第五日晚上餘念和江薇深夜聊天的時候就看到過那棟樓裡有光亮,接下來幾天裡的發現更加證實了這一點。
在肉眼的可視範圍內,如果對面大樓內有人,是很難隱藏自己位置的,除非他們完全不從窗戶面前經過,晚上也不使用任何光源,想來除了雷強小茗,還有更多的人,應當是他們互相認識的。
這幾天餘念3人,加上後來的黃毛分析了幾次,認爲雷強和小茗一定是通過對講機之類的工具和他們的同伴進行聯繫後,纔有計劃的搶走他們槍支的;但當時在派出所那種情況下出手,卻更像是臨時起意,或許他們距離同伴位置太近,忍不住纔出手的。
餘念這邊的人,一共23人,全部都到了,站在平臺上黑壓壓一片,意圖很明顯,對方一定很關注他們到底如何把這麼多人送下去。
“我們不能在他們槍口面前下去。”
“必須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餘念道。
不動聲色交談幾句,黑子返身進入商廈,轉眼抱着槍出來,又立即隱蔽起來,衝對面露出一點身體。
“他怎麼樣了?”餘念看着採取蹲姿的黑子問道。
“還在那兒發呆呢,找他借槍倒是痛快。”黑子道。
“他還和我們一起走嗎?”餘念繼續問道,得到黑子點頭答覆。
老周看他們嘀嘀咕咕,也湊了過來,“小余,這是打算做什麼?這槍沒子彈,還不如棍子好使呢。”
自從餘念和黑子昨天晚上的表現完之後,所有的倖存者都對他們幾人表現出了更多的敬意,基本做什麼都會徵求一下餘念和黑子的建議。
知道對面的人正盯着自己,餘念繃住臉,淡淡說道,“裝逼。”
張志海從臨近的一家牀上用品店裡拖出一條嶄新牀單抖開,撓了撓頭四下張望起來,像是在找什麼。
“用這個,有威懾力一點。”餘念道,走到最近的一隻老太太喪屍面前,一斧頭砍破了腦袋將它拖出來,再劈開喪屍的脖子,插入木棍攪合兩下後就在牀單上龍飛鳳舞起來。
“你們這些文化人真狠。”黃毛愣道。
霞姐看不下去了,搖頭走開。
老周頓時明白了餘唸的意思,和身邊的十幾個人一起眼神複雜捂鼻。
……
直升機大樓內,雷強和小茗,還有3個夥伴正手搭涼棚,遙遙張望對面商廈的情況。
他們同樣擔心對方找他們麻煩,雖然不想爲此殺人,但還是做出十足的防備架勢,準備只要餘念幾人有進入大樓的意思,就先開槍打掉。
黑子隱蔽起來,把槍口對準這邊的時候,他們並不是非常擔心,畢竟那邊只有一把槍,他們這邊可是3把,但是當那條血淋淋的牀單被立起後,包括雷強在內的幾人都無法淡定了。
素色牀單上,用喪屍的膿血書寫: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雷子,這幾位是狠角色啊。”雷強身旁,一個穿着軍靴30來歲的男人說道。
小茗自然也在“果然是他們,那個賊也和他們一起。”
“偷偷監視吧,別把他們惹毛了。”雷強略一思考道。
“對面的人你們認識?”一個男聲忽然插話,聽聲音年紀不小。
“哎,先顧你們自己吧,這人快死了。”軍靴男轉過身,擺擺腦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