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母親那一欄的時候，夜楓笑了。
夜楓的母親，有一個非常美的名字，叫楊美馨，夜楓覺得“美”這個字，就如同花兒一樣。“馨”這個字又是那麼溫暖，人如其名。
笑着笑着，夜楓就哭了，其他的東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裡面有母親的照片。
這張照片就兩寸大小，規規矩矩地貼在下面，這是留給夜楓唯一的念想。他母親犧牲的時候才二十多歲，所以看起來就跟三太太一樣，優雅美麗。
夜楓足足看了三分鐘，並沒有把照片從上面摳下來，放在這裡纔是最安全的。
這個樣貌，倒是讓他想到了楊鑫，難道這傢伙真的就是自己的表哥。
秋歌是不幸的，他的檔案袋裡沒有照片。當夜楓拿過他的檔案，才發現上面記錄的秋歌的父母，早就在十二年前的那個晚上犧牲了。幾百個人拼命抵抗，最後將夜楓和秋歌搶了出來。所有人都犧牲了，就剩下王處長和秦浩源。
秋歌的本姓是魏，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叫魏秋歌。實際上他有另外一個名字，叫魏虎。
這個名字才能配得上秋歌。
這是一次慘痛的教訓，夜楓也能理解，爲何這十幾年總部的人都很小心謹慎。
既然來了總部，夜楓也必須去見一下總裁，雖然沒有任何的印象，但終究是自己的父親。
當夜楓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如果讓他叫爹，一時還真叫不出來，如果叫總裁，好像有點生分了。
王處長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了洪亮的聲音：“進來吧！”
鐵門自動彈開，王處長輕輕推開門。
屋裡一個高大的人影，靠在桌子邊上站着。一隻手拄着柺杖，一隻手扶着桌子。
秦浩源知道夜楓要來，刻意地理了頭髮，剃了鬍子，身上的衣服也整理得整整齊齊。
夜楓跟着秋歌，兩個人進屋。
“父親！”
夜楓選擇了一個不親不遠的稱呼，顯得非常正式。
“誒，楓兒來了...”秦浩源遠比夜楓激動得多，就跟陳總長見到自己的孩子一樣。
他的手在顫抖着，臉上卻表現得波瀾不驚，只有目光可以看得出來，十分的激動。十幾年沒有看到自己的兒子，如今已經長大了。夜楓沒有父親一米八的身材，也沒有他威猛高大的骨骼。反倒是長得跟自己的母親有點像。
夜楓聽說總裁是坐着輪椅的，這也許是父親在自己面前的倔強。想到這裡他趕緊上前幾步，將秦浩源扶住了：“父親累了，就先坐下吧。我們好久沒有見，可以坐下來聊聊。”
“好，好...”秦浩源眼眶有點溼潤，被夜楓扶着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我聽說你在十九區蠻好的？”
“挺好，一切都很好。”夜楓坐下來。
“秋歌也蠻好的吧？”秦浩源看到秋歌的時候，臉色也很激動。
“我很好！”秋歌顯得有些緊張，坐在了夜楓的身邊。
“那就好，那就好...”秦浩源除了說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夜楓環顧着辦公室，除了一張沙發，一張茶几，一個輪椅和一個辦公桌，沒有任何的傢俱。
在辦公室旁邊的小門，是一張簡陋的木牀。腿腳不便的秦浩源，就在這裡住了十幾年。
秦浩源是個清心寡慾的人，夜楓也是個工作至上的人。既然沒有辦法聊過去的人生，那就可以聊聊現在的工作。
夜楓正好有一些疑問，於是很快就轉變了身份：“父親對當前的局面怎麼看？”
“這個嘛.....”
秦浩源準備了一下思路，“聯邦政府的成立是有一定積極作用的，至少暫時戰爭結束了。”
秦浩源看來，十九區打了十幾年，也應該結束了。不論是民力財力，基本上已經耗盡。但要說道恢復民力，改善民生，那還差得遠。畢竟軍閥還是把各自的區域，當着自己的後花園。他們不搗亂已經很好，要想積極建設，基本上不可能。
最黑暗的時間已經過去。
接下來是非常漫長的一個磨合時間，也許幾十年，也許一百年。
目前的聯邦政府體制不明，君主立憲不像，民主政府也不是，聯邦制度更不像。實際上就是十九個區，臨時組成的，如同行業協會一樣。
聯邦總統對各區沒有太大的監督執政權利，任由各區五花八門各自爲政。
五區、八區可以稍微鬆口氣。
但其他區，尤其是十九區，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除非將來有人，替代了胡傳克。
江山代有才人出，指不定會出現那麼一個英明神武的人。
他沒有提個人恩怨，只是就事論事。
“那您的意思就是隻能等，等到明君聖主現世....”
秦浩源是經歷過浩劫前的社會，熟悉上下幾千年的歷史。但凡亂世，最後都會有人出來收拾局面，中興人類的歷史。這只是一種現象，並沒有涉及到本質。
夜楓對這個答案顯然不滿意，但他看得出來秦浩源有所保留，並沒有將該說的話說出來。
以他的知識，不可能會指望所謂的明君聖主，應該會說一些人定勝天的話。
夜楓心裡有點不得勁，說出了自己的觀點：“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麼亂出英雄，也不相信什麼明君聖主。歷史是靠人推動的，貧民纔是這個天下的主人。他們就是歷史的弓，被拉得太緊就會爆發。他們會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不會因爲某一個人而改變。”
任何強權本來就是霸道的，和民心作對的。
如果他們不想爆發，沒有人能夠煽動。如果他們要爆發，也沒有人能夠擋得住。
夜楓不承認自己的功勞，這是民心大勢所趨，他只不過是站在這個浪潮上的一個人。如果胡傳克還要給貧民施加壓力，不用夜楓招呼，老百姓自己就會爆發。
但是，夜楓願意加一把火！
秦浩源笑了笑，並沒有反對：“你能自己體會更好，這比我給你灌輸任何思想都強。”
“我之所以不讓你來總部，是不想讓你有依賴的心理。如果你有這個本事，那是我的驕傲。如果你沒有這個本事，扶上去也是一灘爛泥。”
這不是兒子和父親之間的較勁，在這種事情上，不是繼承家產。
夜楓心裡稍微釋然了一些。
他覺得十九區很快就要爆發了。夜楓能做的，就把這個歷史的箭頭打磨得更加鋒利一點，順便把控一下方向。
在總部的日子是非常短暫的。
王處長送來了午餐，夜楓難得陪伴秦浩源吃了一頓飯。
“父親，你自己多保重，我會經常來看你的....”夜楓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告辭。
“好，你也要多注意安全，十九區的事情但凡合理，我都會支持.....讓王處長送你從秘密通道走吧，以後可以打通這條交通線。”
王處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沒想到夜楓居然敢當面和總裁“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