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星一句話說完,自己照舊特別淡定,但她面對的三個生命,不論是實力高的還是實力低的,卻都無法平靜了。的這樣的好事輪不到自己;儀尊的心神大動,剛纔明明是那樣好的擊殺江酒的機會,她卻直接漏掉了;至於寒旗,他是動靜最大的,江酒一時恍惚,他便直接掌握了自身的控制權。
“不行!”
寒旗只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焦急過,他迅地從籠罩在他周圍的那一片血紅色的霧氣之中向着夜天星跑了過去,而這一路,竟然沒有受到儀尊的阻攔。
寒旗不讓她看中的奪舍對象自願被奪舍,儀尊理應是該生出怒意的。而且,此刻的寒旗,可以說是寒旗,卻也能說是江酒,儀尊理應是怎麼也不能讓他跑出自己的控制範圍的。
夜天星有些不解,不過他現在的狀態。
“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再……”削弱一點江酒的實力?
知道眼前的人是寒旗,夜天星又轉過了臉去不看他。
“天星,只能這樣嗎?”寒旗打斷了夜天星的話。她的問題完全沒有必要,就是江酒的實力不被削弱,他照樣可以活着。但是她呢?她呢?她呢?
夜天星有片刻沉默,還以爲她不要再和自己說話的寒旗有些固執地盯着她,嘴脣緊緊的抿起,眼底除過一片情愫和哀痛外,盡是翻滾的黑暗。
“只能這樣,我們,可以一起活着,卻不能一起死掉。”你捨不得我的命,你的命,我卻也是捨不得的。反正要死,既然能夠有一個她可以攬下所有的機會,那爲什麼不讓她一個去死,留一個活着?
“天星……”
“好了!你只用告訴我江酒的狀態,只用告訴我……”看到寒旗還想說什麼,夜天星立即大聲打斷他,除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之外,她什麼也不想聽,什麼也不想想。
“他不是問題!”寒旗的聲音也大起來,“如果我能活下來,我保證未來的一切都不是問題!我最大的問題,從來都是你,這你不知道嗎?”
“我怎麼可能會是你最大的問題?”夜天星深吸一口氣,側頭迎上寒旗的目光,臉上沒有笑容,眼光很是可惡。
“就算我曾經是你最大的問題,以後卻一定不會是。”夜天星說的萬分篤定。
“在我知道你還活着之前,我經歷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我不曾與你說過,你也不知道,但想來江酒是清楚的。如果可以,你能向他問一問,那些年我做了什麼。”
“說實話,寒旗,我只是有自知之明,能看得清楚局面情勢,卻從來都不謙虛。末世前我那麼驕傲,但我也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我會那麼……呃,在某些人看來,簡直就是喪心病狂的可怖。”
“我跟以前比起來,變化特別大。而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你。當初你要是死得稍微委婉一點,能讓我略略適應一下,我可能都不會是今天這樣。”
“就是因爲你當初死的太讓人難以接受了,所以我變得很努力,我變得很可怕,我變得很強大。”
“而我的變化,有那麼一點兩點是不好的,那些可以說是你帶給我的問題。可別的我變得越來越好的方方面面,卻也是你給我的壓力和助力。”
“我有理由相信,在未來的某一天,你也會現你的變化。我也很榮幸,可以當你最大的助力,或許,也可以說是你所說的問題。”
助力又如何?問題又如何?他的這條命若是她給的,他便是無論怎樣都要活的好好的了!不管扛着多少苦楚和壓力,他怎麼樣都要活的好好的了!
……這個可惡的女人!寒旗簡直咬牙切齒,一顆心卻又一抽一抽的疼。
又讓寒旗說不了話了,夜天星最後細細的看了他兩眼,這才又轉過了頭,只說:“既然你覺得可以,那就好。江酒,你帶着他走吧。”
其實,儀尊願意停手,江酒願意向她一個後輩中的後輩求助,這一切都足以證明,江酒對寒旗的威脅大大減小。夜天星確實沒必要問寒旗這個問題的,但是,她就是想在最後跟他說說話。
上一次在舟谷,他們分別的時候,她記得她還承諾了寒旗,再一次見面,他讓她說什麼她實在是說不出口的肉麻的話都行。幸好,看樣子寒旗是忘了,一時間沒想起來,要是他記得,那她可就尷尬了!
夜天星想着這些有的沒的,她沒有再看寒旗,也不知道已經再一次被江酒壓制的寒旗,此刻竟然在與她想同樣一件事情。
那時候還在憧憬着下一次見面,誰能夠想象得到下一次見面,竟然就是永別呢?
明明身體的控制權已經到了江酒手中,但那身體的一雙眼睛,卻還是死死粘在夜天星身上,搞得本來想要一門心思的趕緊逃命的江酒,都有些不自在。
江酒是完全沒有寒旗的難捨的,掌控了身體,他便立即遁入舟谷。下一瞬間,便已然不知去了哪裡。
夜天星最後還是沒有回一次頭,她默默的看着那些向她涌來的血紅色霧氣,輕輕嘆出一口氣,整個人恢復平靜,甚至主動向那霧氣走去。
夜天星這樣的舉動讓儀尊的心情略微好了一點,但她依舊還是對夜天星有些生氣。那血紅色霧氣將夜天星包圍住的一剎那,她只覺自己的神識空間一陣顫抖,與服食芙神水時差不多的痛苦,瞬間席捲她整個身體。
用最後一點神智解除了自己和龍三長老之間的主僕關係,夜天星便毫無掙扎之力的陷入昏迷。
看着眼前這一具除了不是植物生命這一點之外,其他方方面面都讓她萬分滿意的身體,儀尊漸漸地用那紅色的煙霧將夜天星包成了一個深紅色的繭。
那光之獄靈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這地球雖然在一個隱藏星域之中,但她也再耽擱不得了。雖然以她的實力,就算是來那麼幾個融合期她也不必在乎,但到底她不是神殿宇宙的生命,而且這個地球又是源星,若是最後驚動了神殿之主座下的那幾個弟子,她也是完蛋的命!
所以,她奪舍夜天星,這勢必要快。其實最好的還是她另找一個地方奪舍,但是這夜天星到底是源星生命,她在感應期的一切展她都沒有敢影響,就生怕出什麼岔子,若是到別的地方去奪舍,說不定也不好,還是從頭到尾都在源星最妥當。
只要快一點,應該是沒事的。江酒那個傢伙,肯定是再也不敢回來的了。
想到江酒,儀尊又不禁對夜天星生出怒意。這小傢伙,未免也太容易被影響了,江酒幾句話就把她說動了。
不過,這樣也好,一個如此容易被煽動的小傢伙,她奪舍起來應當也會簡單一些。
……
夜天星再一次恢復神智,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後。她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藍天。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她慢慢的坐起來,然後就看到一朵巨大的紅牡丹,彷彿沒了生氣一般,蔫蔫的動也不動。
“內視神識空間。莫忘了你說過的話。”
冷冷的命令和提醒在夜天星醒來之後的第二秒鐘,在她的腦海之中響起。
剛開始還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夜天星立即照着儀尊的話做了,然後才現變化。
她的神識空間,之前就空曠的不得了,現在少了幻魔王的傳承印和幻心令牌,又少了龍三長老的那個虛幻人影,更加空蕩蕩了。
在她的神識空間之中,少了三樣東西,只多了一樣。要照着夜天星的說法的話,多出來的那一樣東西,當真跟和尚手裡面的念珠差不多。一看就要比她那灰不拉嘰的念珠要寶貴許多,明亮圓潤,竟然還有紅木的色澤。
念珠已然在夜天星的神識空間之內,夜天星的想法,儀尊瞬間就知道了。見夜天星如此形容她的念珠,又好氣又好笑的儀尊最後也懶得說什麼,只是第二次提醒了夜天星她答應要給她的報酬,便調出一絲神念,緩緩刺入夜天星的念珠。
那就是實力的差距。夜天星的念珠,不過是個氣團而已。而儀尊的念珠,就當真像是實物了。儀尊的神念力,不過細細一絲,卻也如同針一樣,針扎進一團氣體,世上簡直再也沒有比這更容易的事情了。
夜天星看着那微微帶着些血紅色澤的神念力刺入她的念珠,說到做到的一點反抗都沒有。在試探了幾回之後,儀尊終於是拋卻了謹慎。再次笑話自己一句,真是越來越膽小,對着這麼一個剛突破的小傢伙如此慎重,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豈不是會笑掉大牙?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天星像是一個最盡職的觀衆一樣,認認真真的看着自己怎麼被奪舍。她安靜的姿態有些詭異,她有很久什麼想法都沒有,但是快要奪舍成功的儀尊,卻是再也顧不得這些了。
念珠是她自己的,夜天星的感受非常清楚。自己的神識被別人一點點地抽出,然後換掉,雖然她與儀尊雙方實力差距巨大,但儀尊一點點奪舍她的過程,她卻是感受得極爲清晰。
一成、兩成、三成……在夜天星的念珠也開始隱隱紅起來,在儀尊越來越激動的時候,在夜天星也現自己不能夠再等的時候,那空曠的神識空間裡,已經帶了一絲血紅色,漸漸凝實了一點的念珠,忽然間,便整個爆裂開來!
她只說她自願供她奪舍,但到底能不能奪舍成功,卻要看儀尊的能耐了。她的確是自願的,所做的這一切,她都是自願的,可沒有一句謊話。
在感應期的時候,那般浩瀚的神念海,最終就變成了一個指頭肚大的念珠。這顆念珠直接爆開的威力,絕對絕對是不小的。
雖然那還不足以重傷儀尊那般實力的生靈,可這根本就不是傷不傷的問題。他們奪舍,奪的是活的生命,一具死屍,而且還是自爆而亡的死屍,誰奪一個給她看看?
儀尊在一時的震驚之後便是極端的憤怒,她是怎樣的人物?如今竟在這個地球被一個小小的新人給耍了!
夜天星的神識空間之中,光澤略暗淡了一分的紅色念珠,散出一大片帶着血色的神念之力,瞬間佈滿這整個神識空間,而且越來越多,那色澤也越來越濃,彷彿是要撐破這整個神識空間似的。
只是,夜天星不知道,儀尊也不曾注意到,在夜天星的念珠自爆之後,有那麼幾絲灰色,帶着一點淡淡的黑褐,又悄悄的化進了這神識空間之中無處不在的薄霧裡。又有那麼幾絲純黑色,先是悄悄貼附到儀尊的那一顆紅色的念珠上,接着,轟然炸開,將那顆念珠完全染成了黑色。
剛纔還在暴怒的儀尊驟然惶恐,她的念珠,竟然一點一點的被化了開去!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受,但她聽聞過這樣的事情——毀滅之力!
一時間,儀尊什麼情緒都沒有了,她只知道兩個字——逃命!
只是,從夜天星的神識空間離開,儀尊這纔開始叫苦。果然不論任何時候都應該謹慎的,她實在是不該因爲夜天星的實力低,就如此大大咧咧地拋棄了肉身。現在,就像她之前說的,一具死屍,她要怎麼去讓它活過來?
到底是等階極高的強者,素養還是不錯的。儀尊沒有後悔多久,就開始立即尋找解決辦法。
夜天星是不能再奪舍的,自己的身體又回不去,那就再找一個源星生命。
儀尊的決定做得很快,她最後看中了早就被夜天星趕跑,但卻一直沒離去,就一直在這周圍打轉轉的阿夜。
這株植物生命也不錯,可惜的就是,竟然認了夜天星爲主。雖然並非滴血認主,可是也與那差不多了。
想到這裡,儀尊的怒意又上來,神念隨意掀起旁邊一塊巨石,便衝着夜天星狠狠的砸了下去。卻不曾想,她這一砸,不僅沒砸着,而且還砸丟了她看中的奪舍對象。
不管主人有沒有死去,它都不能看着有生靈在它的面前傷害主人。阿夜以最快的度衝上前來,在碰觸到夜天星的那一秒鐘,便迅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下一秒,由阿夜製造而成的銀白色的繭便層層碎裂,再看那繭中,又哪裡還能找得到夜天星的身影?
植物生命,有一次空間隨機傳送的能力,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儀尊也是植物生命,她可以進行無數次的空間傳送,但是她已經是融合期。阿夜的實力太低,爲了要將夜天星送出去,它只能付出它的生命……
……
風景如畫的生命空間之中,男子的眼眸,黑暗沉着。他的手中,握着一枚無暇玉璧。
那枚玉璧,之前還在閃爍着微微熒光,剛纔卻是徹底的黯淡了下去,此刻更是裂開成爲好幾塊。
男子彷彿知道了,卻也彷彿不知道,他的拳頭緊了又緊,那玉璧斷口生生嵌進他的手心,血液滴在他腳邊,他恍然不知。
……
奢華的別墅之中,與龍真真坐在一起的龍三長老,有那麼一剎那,臉色變了一變。之後,他比先前更沉默。
過了不久,別墅之中出現了一個足以用美輪美奐來形容的生命。他很矮,只有七八十釐米左右,但他實在太過精緻美麗,簡直不像是生靈。
只是此刻,見過這個生命的人,一時間卻是全部連心跳,都惶然的停了。沒有見過他的,也全部都被氣氛帶着不安了起來。
“警告!警告!犀蘿界第十二任主於三秒鐘之前神識消散,犀蘿界此刻無主,界內生命均受嚴重威脅!詢問唯一得到空間一級承認者,是否接任,成爲犀蘿界第十三任主?”
犀風完全不在乎眼前這些生命的惶恐,他的聲音,只讓在座的人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冷酷。
犀風的這些話是對強薇說的,強薇也是在此刻才知道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夜天星聽到這些連格式都一模一樣的話的時候,是怎樣的感受。
她只覺得,神魂俱失!
容顏絕麗的女子,猛然從沙上站起來,想說什麼,想往前走一步,卻連腳步都沒邁開就直接摔倒。沒有哪個人扶她,他們都不敢動,怕動了,這世界便是真實的!
……
沒人知道,在滿地骸骨廢墟,有戰鬥爆的時候血腥漫天,沒有戰鬥的時候荒涼一片的血殺之地的一處角落,一個巨大的,也不知是什麼種族的生靈的顱骨後面,有一個昏迷着的人族女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中,是一片如同初生兒的天真茫然,卻又有些矛盾的,深深的蘊藏着幾絲冷色肅殺。
她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女子疑惑了一秒鐘,便慢慢地扶着那顱骨站了起來。看着眼前荒涼的大地,眼中的茫然還沒有褪盡,她便邁步,步伐甚至還有些跌跌撞撞的選了一個方向,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