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極限,果然是可以一直刷新的。看着這半個小時內死在她手下的跟她前兩個小時的戰果相差無幾的變異獸,夜天星這麼想着。
她又重新找回了戰鬥的節奏,當然,她也付出了代價——右臂雖然沒有斷,但是現在卻仍然使不上力氣,如果沒有龍殞甲護着的話,她此刻估計連半邊身子都沒有了。而就算是身穿龍殞甲,她現在也覺得右半邊身子完全麻木,沒有感覺,似乎這半邊身子已經沒有了一樣。
按理來說,沒有痛楚的感覺,這於夜天星而言,應該是好事,但是夜天星卻寧願現在她能夠感覺得到疼痛。連痛覺都沒有了,這纔是大事不妙。
想想十幾分鍾前,在幾頭速度型變異獸的幫助之下,終於是前後夾擊撞到了她身上的那兩頭力量型變異獸所施加在她身體上的恐怖的力道,夜天星便不由的凝眉。
如果沒有龍殞甲的話,這會兒她的右半邊身子估計早已變成了一團血泥,而就算是有龍殞甲護着,她的傷勢也是一點兒都不輕。夜天星知道,她此刻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趕快逃離獸羣,趕緊找一個地方查看自己的傷勢,但是,這種時候,她又怎麼可以走?
好不容易搶回了主動權,夜天星捨不得走,她也不願意走,她也不能夠走,一番權衡之下,夜天星最後還是留在了獸羣裡。而且還不止如此,夜天星再也沒有像之前兩個小時那樣雖然盡了全力,但到底還是比較保守,注意自己的安全比較多的戰鬥,與變異獸瘋狂的搶奪主動權的那幾分鐘,似乎讓她對自己爆發時的狀態上了癮一樣。這半個小時,夜天星幾乎一直處於暴走的狀態。
掌握着主動權,夜天星又在那裡不斷的發狂,然後變異獸也萬分的狂躁,送死也送得十分迫不及待,所以夜天星纔在這半個小時內,打出了之前兩個小時的戰果。
狂暴的狀態,需要動用全部的力氣去維持,在精疲力盡之前,這種狀態必須要結束,否則的話,一旦無力維持這種狀態,她便連往日裡那種正常狀態都維持不了。
夜天星很清楚這個,她也知道這樣的狀態她支撐不了多久,半個小時,這已經快是極限了,她如果不想要真的弄死自己,最好現在就趕緊正常起來。但是,明明知道,可夜天星卻像是不知道一樣。分針秒針一圈圈的迅速走過,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夜天星卻一直還是那個樣子,固執地跟數量比她多了千萬倍的變異獸比着爆發力。
時間一點一滴的逝去,夜天星漸漸感覺到了自己的力不從心。她的頭腦依然還是很清楚,她想的很明白,她計劃的很好,下一秒鐘她到底應該用《珩風棍法》裡面的哪一招跟《月刀》裡面的第幾式才能同時殺死麪前的三頭變異獸。可是腦中清楚,她的身體和神念力卻是跟不上了。
跟變異獸戰鬥了這麼多次,絕境危機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還是頭一次,她的身體和神念力先歇菜。在以前那麼多次的戰鬥中,全部都是她的大腦心神先疲倦,長時間分析變異獸的情況和她下一步的動作,她自然會覺得疲累。可這一次,她仍然清醒着,但她的身體和神念力卻做不到她想要讓它們做的事情了。可想而知,這次她的大腦輸出的命令,是多麼的高要求和難完成了。
在第三次失手,並且不小心受了不應該受的傷之後,夜天星眼裡的赤紅終於是漸漸的消退了。
她之前的狀態,其實就像是一個連五千米都跑不下來的人,逼迫着自己去跑馬拉松一樣。在腿已經酸的邁不動的時候,在跑得連精神都恍惚了的時候,她的腦子裡面還是有一個聲音在命令着她往前跑!那個聲音是她自己的聲音,彷彿是她自己想看着她自己跑不死不罷休一樣!
但是,她到底還是不能死的,在連着好幾次摔倒之後,她還是註定了要放棄!
夜天星怎麼會不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裡,但是她卻不願意去多想,多考慮,她就是想要拋開所有理智的發一次瘋。
她再也沒有擡頭去看過二號看守點的情況,但是,眼睛看不到,耳朵卻還是在運轉着的。這會兒,除了變異獸發出來的聲音之外,她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這代表什麼?這代表二號看守點終於是完了!這代表駐紮在二號看守點的守衛隊伍一個也不剩了!從戰鬥開始到現在,他們甚至連三個小時都沒有撐過去!
夜天星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腦細胞,不讓它們在這件事上發揮任何作用,但是,沒有用,哪怕是她在處於暴走狀態的時候,哪怕是她的大腦、身體、神念全部都忙的轉不過彎來的時候,她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去想那些永遠埋葬在二號看守點裡外的人。
然後,越想,她就越控制不住的想要繼續瘋下去……
只是,她今日到這裡來,終歸不是跑來送死的。將心裡面那種躁動的情緒壓下去,夜天星的眼珠終於漸漸的恢復成了寂靜的黑色,銀白骨刺刺出的頻率終於是漸漸的慢了下來,她開始防禦、閃躲、在戰鬥的時候,休養生息……
可之前不短的一段時間的爆發,到底還是給夜天星留下了不怎麼好的後遺症。她已經將月刀收了起來,只用銀白骨刺攻擊,可儘管如此,她的出手還是略微有些遲鈍。
夜天星可能要恢復幾分鐘,但變異獸卻仗着它們的數量多,依然往上衝的十分狂躁,逼得夜天星步步後退。雖然夜天星已經開始防禦,它們很難傷得到她,但是變異獸卻可以影響夜天星在變異獸羣裡的活動路徑。
變異獸有它們的目的,夜天星也很快發現了它們的目的——這羣傢伙,見它們沒能耐在陸地上弄死她,便想着把她逼到長江岸邊去,跟那滿滿一江的變異水生物合起夥來收拾她,最好是能將她拖到長江水裡面去。
夜天星眸光漸深,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抓緊時間恢復。她給自己設定的挑戰,不就是到長江水裡面去玩一圈嗎?
在陸地上,這些變異獸就算是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有辦法給她帶去真正的威脅,但是在水中,可就不一樣了。她曾經到水下跟變異水生物戰鬥過,最後的感想,就是……那裡可當真不是一個好的戰場!
變異水生物在那裡如魚得水,她卻處處受阻。而且,說老實話,變異水生物的數量,可是要比變異獸多多了的。那種密密麻麻的一羣變異水生物從上下左右前後四面八方各個角度朝她涌過來的感覺,當真是讓夜天星不願意再次去體驗。除了這些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問題,也讓夜天星不願意到水下去戰鬥。那就是,腐蝕骨棒會對變異水生物有作用,但作用卻不大,可能是因爲江水沖刷的緣故,變異水生物被腐蝕的速度會降慢好幾倍。
手裡的最大殺器沒什麼作用,這多少讓夜天星沒安全感,所以她一直不願意去水下戰鬥。可是,除了那些特殊時刻之外,夜天星的整個人都是被她的那種絕對無情的理智操控着的。水下戰鬥這個短板,她必須要解決,否則的話,這會變成她最大的弱點。如果她此次能夠解決這個弱點,一來,她的敵人會找不到辦法對付她,二來,她需要生死絕境,她需要被逼迫到極限,她需要突破,需要進步!
所以,今日,這長江,她是必定要進去一回的!
……
六十多個變異人類引起的變異獸暴動,不是那麼簡單的,不到三個小時,這江中島禁區四個看守點便全盤覆滅。但是此刻,以夜天星爲中心的方圓數十里內,卻不止是夜天星一個活人。
別的人不知道是以什麼方式藏着,是在哪裡藏着,反正有一人,他卻是在離夜天星不過幾十米遠的地方待着。夜天星卻是沒有發現他,不僅是夜天星,那到處都是的變異獸也沒有發現他,因爲那人躲在一個生命空間裡。
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彷彿渾身是沒有骨頭一般,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生命空間裡的男子此刻站着,雖然姿態依舊放鬆,但那挺得直直的脊背卻是告訴了旁人,他心裡並不如他表面這般輕鬆自在。
夜天星不知道有人就在距離她這麼近的地方看着她,當然,就算是知道了,她估計也不會在意,估計會覺得這纔算是正常。特大獸襲連着禁區異動,一個正常人估計都會生出三分懷疑,更不要說那些滿心陰謀論的人。他們要是不想調查推測出她的做法,那就怪了!
那不知道是誰的生命空間裡面——
“主子,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咱們要不要……”
生命空間裡面不只是那個表面放鬆內裡緊繃的男子一人,在他身後還跟着兩個年齡與他差不多的男人。兩人一身黑色勁裝,一個氣質冷峻,在這裡跟着他的主子看夜天星看了半個鐘頭也沒出一聲,另外一個卻是稍顯浮燥,渾身都是無法掩飾,也根本未加掩飾的濃烈殺機。“要不要”這三個字後面的意思非常明顯的那句話,就是他說出來的。
主子,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咱們要不要趁着夜天星受傷,順手宰了她?
他的主子沒有回答他的話,又看了夜天星幾分鐘,在夜天星終於臨近岸邊,然後被一羣水蛇給硬生生的拉到了長江水中之後,他才轉過頭來,眼光幽幽地看着那個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的人。
“主……主子……您……”
那一身不知道是沐浴了多少鮮血才養出來的沖天殺氣的男子,被他稱作主子的那個男人眼光幽幽的盯了十幾秒鐘之後,竟然不可思議的瑟縮了起來。
卻沒想到,他這一副有些害怕的樣子,竟然直接點燃了用眼光就能將他看到畏懼的男子心中的怒火。
就這樣的人!就這樣沒腦子的人!他手下的就是這樣沒腦子的人!帶着一堆這樣沒用的東西,他要怎麼樣才能達成他的目的?
他這麼多年來也還算是倚重的手下,放到那個一身的狠勁連他都覺得膽寒的女人面前,不論是哪一方面的能力,夜天星估計都會覺得是笑話吧?
這樣不行!這樣不行……他身邊的能人,不能只有盛濂一個,別人的實力,各方各面的實力,都要再提高。否則的話,這還沒開始鬥就覺得自己會敗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猛吸了一口氣,男子再次轉過身去,又看向了夜天星……消失不見的那片江面,臉色難看。
知道自家向來最是喜怒無常的主子又生氣了,那一身殺機的男子竟然以求救的目光看向他身邊的氣質冷峻的男子,剛打算只用口型問問他應該怎麼辦的時候,他主子又轉回頭來了。
彷彿是不願意再看到他這個笨蛋一樣,男子語氣萬分不耐煩的道:“你再到泉山去看一看,事情已經到哪一步了?”
說着,生命空間外的景象迅速變幻,那一身殺機的男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被他主子丟出了生命空間。
“主子,盛狂這樣的性子,有利有弊。”
那盛狂被踢出去之後,留下來的黑衣男子突然出聲道。他聲音雖然冷漠,卻也能聽出是安慰,和對那盛狂的維護。
“我何嘗不知他是一片真心?只是,盛濂,就他那樣的性子……”
男子的臉色緩和了些許,但卻依舊不怎麼好看,操控着生命空間回到夜天星沉入的江邊,看着那一點兒都不平靜,底下不知道正在進行着怎樣激烈的搏鬥的江面,男子嘆了一聲,連話都沒有說完。
那名叫盛濂的冷峻男子也不禁沉默了,盯着他主子同樣看着的江面,想着兩個小時前從泉山基地傳出來的消息,他只是面上不顯,心裡卻一樣的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