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薇,我……我和我的母親分開的時間太久了,因爲一些原因,在我們分開之前,我們的關係也沒有怎麼好過,也沒有見過幾面。所以,我對她的印象可以說是……很陌生。以我的性格,我跟她很難親近的起來。”
“我當然願意去親近她,也願意去孝順她,因爲她畢竟是我的母親。但是如果她想要一個很正常的女兒,就像平常的家庭裡面的那樣會偶爾耍脾氣,偶爾撒嬌,偶爾孝順一下,偶爾母女倆談談心說說話,討論一些有關於生活工作男朋友的事情的女兒,那我肯定是做不到的。這麼多年,我如果正常,那早就沒命了。”
“我一定會去孝順她,就是如果她沒人管了,我一定會保證她至少是生活絕對無憂,我一定會給她養老送終。但是,我也就只能保證她的生活,別的我真的給不了。很多事情壓在我的肩膀上,我沒有時間去陪她,就算是我有時間,我活了這些年,性格早就已經定好了,我根本就不是那種……怎麼說呢?我就當不成一個很正常很普通,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的女兒。”
“我已經習慣了忙碌,也已經習慣了給自己制定目標,或者是接受老天爺給我的必須要完成的目標,然後儘快地去完成它。我不會把時間去放到平常的聊天談心上面去,就算是不覺得那是在浪費時間,我也會覺得很彆扭,根本就坐不住,根本就沒有那麼多非正事的話題可以談。”
“我沒有辦法去做一個可以讓我的母親高興,不會讓她覺得孤單的女兒,但是強薇你可以。你很招人喜歡。也正是活潑開朗青春洋溢的年紀,就算現在是末世,你經歷了比較多的事情,但是你還是跟我,跟關姝,完全不同。”
“你適合當她的女兒,適合站在我的位置。而且。你也很喜歡站在這個位置。不是嗎?強薇,你需要一個能夠關心你的,能跟你用很柔和很溫暖的聲音說話的母親。而我的母親需要一個女兒,需要一個有很多的時間來陪着她的女兒。既然你們雙方有這樣的需求,然後你們又都能滿足對方的需求,那麼你爲什麼不試一下。不配合一下,讓你與我的母親各取所需呢?”
聽完夜天星的這一番話。強薇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她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落淚的。
“那星姐你怎麼辦呢?你纔是鬱英阿姨的女兒,你……”強薇仰頭看着整整高了她一頭多的夜天星,淚眼婆娑的問道。
星姐讓她做鬱英阿姨的女兒。那她呢?她纔是鬱英阿姨真正的女兒啊!那麼好的母親,她真的沒辦法嘗試一下好好的做一次她的女兒嗎?她真的不能夠知道有一個母親的感覺嗎?她……
“哭什麼?回去給你阿姝姐看了,又要在心裡寫狗血的小說了。”夜天星遞給強薇一張紙巾。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怎麼辦呢?她就這樣吧!也算挺好的!
“強薇,算星姐拜託你。去當好她的女兒,趁着你還願意去做,還願意去接受的時候。別變成我這個樣子,沒有什麼希望變回去的。”夜天星到最後還是沒有回答強薇關於她要怎麼辦的問題,只是再次拜託了她之後,便離開了。
收養院那邊還有一堆的事情呢!不知道能不能在十號之前全部處理妥當?幸好是有她能夠相信的寒旗的人手在,否則的話,她要做這些事情,還真是很麻煩!
去了收養院,找到仍然還在那邊待着的雷凡,夜天星跟他說了自己的想法,就是在這些小孩子當中挑選一些人,從小就開始培養,那麼以後就不愁人手用了。
夜天星不怕雷凡知道自己的想法,被選中的這些小孩子長大以後,大多還是要跟着寒旗的。她獨來獨往慣了,什麼事情習慣自己解決,很少有需要幫手的時候。這些小孩子長大,還是大部分都去壯大他的組織好了。雷凡是寒旗所信任的人,這些事情他有什麼不能知道的?說不定將來,這些小孩子長大以後,還都要他來管呢。
在聽了夜天星的打算之後,雷凡打量着她,沉默許久。難怪寒先生會看上她,這根本就是一路人嘛!他之前還真的以爲,星成立收養院,就是想要做點好事呢!
不過,星不是一個真正單純的好人,這也不錯!雷凡很快又開心起來。他們就不是什麼好人,寒先生,說實話,他更算不得什麼好人。如果星真的是一個大善人,那她跟寒先生,一定走不到最後。在知道寒先生的組織之後,他們之間一定會開始產生很多分歧,還是這個樣子好,星跟寒先生多般配呀!
從雷凡打量她的眼神,就能夠看出來寒旗對她的瞭解程度了。寒旗在知道她提議辦收養院的時候,立刻就想到了,不!準確的來說,是立刻就確定了,她要辦基地收養院,絕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星之意不在做慈善。
她很少很單純的去做一件好事,一般都是帶着自己的目的的。她也很少白白的付出,除了對那麼幾個她放在心上的人。
像這些小孩子,她沒把他們放在心上,她只是覺得他們太過可憐,她想讓他們活下來。讓他們活下來並且長大,她要付出的東西很多,至少別人付不起,她不可能對他們白白付出,將來一定要讓他們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還回來。
和雷凡說明了自己的意思之後,夜天星便跟他提了一下她對這個未來幫手的培養計劃的看法,還有一些她覺得好的建議。不知不覺地跟雷凡商量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有一個人來找他,他們的談話才暫時中斷。
見雷凡還有別的事情,夜天星便暫時迴避。從院長辦公室裡走出來,她拉上門的同時,看了一眼自己電子錶上面時間的變化。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夜天星有些發怔的想起了之前她對強薇說過的話。
也就只有這些事情,可以讓她一說就是好幾個鐘頭。要是讓她去陪鬱英聊天,說些無關緊要,只能是用來當談資的事情與話題,恐怕幾分鐘她都撐不下來。這兩次她跟鬱英的見面,是因爲強薇唐隱徐蕾關姝他們都在,他們總有說不完的話。她便也能接着說下去。但如果真的她與鬱英單獨相處。那肯定是會冷場的,所以她最好還是避免那種場面。
她不是怕陪着鬱英會浪費時間,只是在面對鬱英的時候。如果真的沉默尷尬,那實在是會讓她覺得很不自在。而且,就她這個真心勞碌命,連一點閒福都不會享的樣子。鬱英肯定總有一天也會覺得不好的。如果最後是那個樣子,那還不如她們就像以前一樣好了。
她知道自己的女兒還活着。就可以了。她若是想要自己的女兒陪她,也有強薇。她跟強薇相處的時間長了,感情總是會慢慢累積起來的,總有一天。她會很喜歡強薇這個女兒的。
至於她,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夜天星靠在一溜兒教職員辦公室外面圍着的欄杆上。第一次開始想她腦海中有關鬱英的所有的事情。
小時候,大概三四歲。她拿着哥哥書房裡面的相框中的照片,指着照片裡面坐姿端莊規矩,笑容也端莊規矩的婦人,問這是誰。哥哥很平靜的回答了她,說那是媽媽。她之後還是經常跑進哥哥的書房,但是那照片,以後她再也沒有在哥哥的書房裡面見到過……
四歲生日宴,她被砸傷的那一次,是她第一次見到鬱英。因爲之前看過的那張照片,她認出來了她,但是卻一直在裝昏。說不清楚是爲什麼,或許是陌生,或許也是知道,醒過來之後,也沒有什麼好說……
登上泰山頂的那一次,她摔斷了腿。那個時候因爲疼,也因爲在她身邊心疼得打轉轉的哥哥,她沒有去注意父母的舉動,只是依稀記得,讓她陌生的母親,似乎當時是緊張的……
除了這些很久以前的,就是這幾天的了。鬱英跟她說的話,鬱英的眼睛,鬱英的眼淚……
回想完了,夜天星發覺她腦海中有關於鬱英的畫面,簡直少得可憐。想不到更多的,夜天星便往仔細裡想,她走下了臺階,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去。她離開了欄杆,沒有再靠着,她總是覺得那個不牢靠。在這不大的收養院裡面,她邊走邊想着,當年的,現在的,她的母親在她的生命中遺留下的所有印記。
夜天星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是怎樣的,蝕雨說她素來清醒自知,她也是這樣認爲,但是現在,她是真的有些迷惘。對於自己的母親,要說怨恨吧,說真的,她沒有。以前在稍微懂事一點之後就沒有了,在知道鬱英當初並不是故意丟下自己,而是被天赫給設計了之後,她更是不可能對她有什麼怨恨。但是如果她沒有怨恨,她跟鬱英應該親近一點的,可是怨恨沒有,親近也沒有。她雖然去看了鬱英兩回,但是是否打心底裡跟她親近,她自己是清楚的。或許,就是陌生,就是陌生吧!或許,是隻需要時間吧!
可是,只有時間,真的夠嗎?她跟鬱英之間的這種隔膜,厚到讓她覺得惶恐。母親誰不想要呢?她再自欺欺人,也知道自己想要,但是那一層隔膜,卻讓她不願意靠近鬱英。
在鬱英的眼睛好起來之後,她該要怎麼面對她?繼續裝嗎?那不見得不會被識破,總感覺自己的母親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但是不裝,直接將那一層隔膜展示給她看,那鬱英又肯定會覺得傷心。
唉……怎麼辦呢?
“天星,順其自然就行了,何必這麼煩惱?”夜天星嘆氣,有人跟在她後面嘆氣。
夜天星驚了一下,轉頭看去,卻是寒旗在她的身後,將手擱在她的肩上。
“你這傢伙怎麼神出鬼沒的?要再有一次你試試看!”剛剛她又差點拿出腐蝕骨棒,寒旗如果真的不小心捱了一下怎麼辦?
“你能聽得出我的聲音的。”寒旗卻是不怎麼在乎。
他到這收養院有一會兒了,看到她一直走來走去,雙眼無神的樣子,也猜到了她到底在煩什麼事情。不想看她那個樣子,他便想着嚇一嚇她。他神念等階高,如果真的不想要她發現,她一定發現不了。
“我是能聽的出,但是條件反射你不懂嗎?”
“丫頭,我是個活人,會躲的。”
“那要是沒躲開呢?”
“那我就讓你記一輩子!”寒旗話接的很順。
“屁話!”夜天星瞪了寒旗一眼,繃緊了的神經稍微鬆了一鬆。
“心情好點了嗎?”感覺到夜天星的肩頭很放鬆的跨了下去,寒旗將手拿下來,問她道。
“託寒先生的福,之前想的什麼全忘了!”夜天星仍舊沒好氣,“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你果然沒有什麼與正事無關的話說。”寒旗嘆氣,有些心疼的看着夜天星。
“你這傢伙是不是有神念跟你一樣強大的下屬?或者是你就那麼閒?”她跟強薇說話的時候,這傢伙竟然在旁邊,“你還嫌我給你找的事情少嗎?”
“丫頭,我不是閒,我只是碰巧在那裡罷了。”
碰巧在醫院?“你去那裡幹嘛?你也需要做手術嗎?”
夜天星只是這樣問一問而已,她不覺得寒旗有需要做手術的時候,就算是有,應該也不會去基地醫院那邊做。但是夜天星沒有想到,她在問出了這句話之後,寒旗就立刻開始不對勁。
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變化,接着,幾乎是立刻就變得蒼白。
“你怎麼了?真的受傷了……”夜天星皺起眉,立刻擔心起來。
寒旗的膚色並不算是特別白皙,是一種健康的淺麥色。也正是因爲如此,他的臉色突然煞白,在夜天星看來,就十分令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