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女孩子之前討論的事情無非就是“星小姐怎麼可能會把那個人留下來”和“你估計咱們多久能到基地?基地裡真的是那樣嗎?”之類的問題,直到其中一個長頭髮亂糟糟結成一綹一綹的女生擡頭看了一眼坐在車子正中央的女子,幸災樂禍地說了一句“反正有星小姐在,咱們有什麼好擔心的?該擔心的人是那個吧?”,她們的話題才轉過來。
跟長髮女生說話的一身紅色運動服的女孩子贊同地點了點頭,嘲諷道:“還一副清高樣子,真是會裝!這會兒,她肯定連腸子都悔青了!”
“誰讓她沒沉住氣呢?只要多忍那麼一下,星小姐就到了。”
“星小姐也來的真巧,剛好是在那女人出手以後。哎!不過說起來,這女人可真夠狠的!”
“是啊!平時看她柔柔弱弱的,誰知道一出手就那麼絕情!她老公雖然能引來變異獸,但是對她可真是……都好的沒話說了!她居然半點猶豫都不帶有的,直接拿刀就悄悄捅人家心臟!嘖嘖!最毒婦人心吶!”
“喂!別忘了你總有一天也會是‘婦人’的!”紅衣服女生在一邊拍了拍她,開玩笑道。
“滾你!”長髮女生笑罵後,又立刻神情低落。
“能活到那一天也是好的!就怕活不到去!”
“……”紅衣服女生也沉默了,四周除了車燈照耀的這一小塊地方之外那般濃重的黑暗讓她沒有什麼安慰說得出口,只能緊了緊拉着好友的手,嘆了口氣。
原來是這樣!
兩個女生的談話暫時停止,夜天星卻已經知道了讓她疑惑的事情的原因。
想來是因爲他能吸引變異獸的原因,他的妻子想要殺了他。夜天星偏頭看看神色冷淡中有些陰鬱晦暗的蒲風,心裡頗是感慨。
又是這種事情!
因爲利益,因爲生命安全,因爲要活下去……各種各樣的原因,使得夫妻,父子,母子,兄弟,姐妹,朋友,或拔刀相向,或陷害算計,最後或分道揚鑣,或勢不兩立。
幸好她沒有這樣的親人朋友……不過,在幻境中,她倒真是挺希望天智天賜還有關姝可以和蒲風的妻子學學。
她期望關姝他們三個人可以那樣對她說話,喊着要她去死,可以拋下她不管,離她遠遠的,甚至,是像蒲風妻子那樣,拿把刀在背後刺進她的心臟。
她不會恨他們,只會感激他們。
蒲風之所以憤怒,耿耿於懷妻子的舉動,還是因爲他這個災星其實並不是多麼的災。他認爲自己吸引變異獸的速度並不是多麼快,這速度不足以讓他絕望,他還有反抗的餘地。如果他像幻境中的她一樣,分分鐘吸引成千上萬頭變異獸,他就會覺得那一刀是解脫了。
想起幻境中那九個月的經歷,夜天星心有餘悸。
幸好,那不是真的。幸好,那一切都過去了。
“坐好了就走吧。”夜天星跟第一輛車的司機揮手示意。
那司機忙點頭,車子慢慢開起來。夜天星輕輕鬆鬆地跟在後頭,看着這四輛車。
這是現實。她正要前往阜市基地,去找弟弟和朋友。找到他們之後,她要上京,路上去接嫂侄和生身母親。
這是現實。她是宇宙中的超級強者幻魔王的傳承者,她有蝕雨的幫助。她不是災星,她瞭解清楚了她左膝上的詛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現實。她,還有很久,很遠的未來。
夜天星突然有點振奮,腳步微快了一點跟上車子。
到了這個位於鎮子中央的鄉政府外,那輛已經修理好的貨車加入車隊後,夜天星再次打量蒲風妻子的時候,她對她的定位已經不再是一個氣質絕佳,有點不簡單的女人。
如果她只是對蒲風下了手,那她只不過就是一個心腸狠毒,可以與人同甘,不能與人共苦的女人而已。可是,在她對她的丈夫出手之後,她將他們救了下來。她的災星丈夫,因爲她的那一刀,是肯定不會再護着她的。蒲風沒有反手殺了她,沒有恨她,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就這樣,她丟掉了一個雖然是災星,但也是一個高等天擇之士的人的全力相護。只是,就在旁邊的所有人都用很幸災樂禍的眼光看她的時候,夜天星卻根本看不出來,這個女人有什麼後悔。
難道她真的不後悔嗎?
如果碰到了這樣的事情她也當真不後悔,那這個女人就有一點可怕了。
她很清楚地知道後悔沒有什麼用,她寧願花費時間來想以後的生活和該走的路。她不會爲她之前所做過的任何事情後悔,只會在事後想辦法爲之前的錯誤彌補,或者是想辦法怎麼樣才能更好地將這錯誤,強硬地轉爲正確。
這樣的女人,纔是真狠。理智,清醒,不會被任何人,事,感情影響,困擾。她只會向着前看,並將一切阻礙橫障,通通掃開。
如果這個女人並不像是她想的那樣,如果她心裡是後悔的,但她卻能將表面功夫做成這個樣子,做到最起碼她是半點都看不出來的程度,那這個女人也是真的很不簡單。
夜天星在自己的記憶中找不到任何有關於這個讓她隱隱覺得有些熟悉的女人的片段,但是這一次,她會記住她。
一個在這樣的情景下,還能這般自如從容的女人。
五輛車子,滿載着人,緩緩從這座小鎮離開。坐着原本夜天星隊伍的人的兩輛車子,一個打頭,一個結尾。強薇與夜天星也是一個打頭,一個結尾。蒲風跟着夜天星在前面開路,劉子邵在徵求了夜天星的同意之後,和強薇跟在後頭。
他的速度雖然遠不如強薇快,但是因爲車開得慢,跟上車隊還是綽綽有餘的。
其餘低等天擇之士因爲沒有夜天星在旁邊護着,所以他們不敢在遇到變異獸的時候衝下去戰鬥,只能在車上遠遠地看着,而後越發的怨恨車上的普通人。
夜天星隊伍裡的天擇之士如此,原本蒲風隊伍裡的天擇之士更是膽怯,總之是能不戰鬥就不戰鬥。
就這樣,這個車隊的戰鬥力,其實就是四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