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豔遇噩夢

少女柔順的淺黃色長髮在風中散開,露出小巧精緻的面容。

我只覺得一千株櫻花同時在心底開放,粉嫩的花瓣飄落到全身所有血管當中,呼吸裡也全是醉人的芳香,耳邊則響起花瓣灑落時微微的“沙沙”聲,皮膚開始變得火燙。

目光不由自主地沉下去,掠過驚心動魄的胸脯,筆直光滑的大腿,還有那令人充滿遐想的三角地帶,一條淡黃色帶着黑色斑點的尾巴在她身後俏皮地晃來晃去。

尾巴……她怎麼可能會有尾巴!

慾念在瞬間乾涸,我口乾舌燥地站着,視線回到她的臉上。在她滿頭溫潤的秀髮中間,兩隻微微卷起的尖耳朵隨着風聲慢慢轉動,好像漫畫中經常出現的貓耳服務生一樣。

只不過我不覺得會有人在半夜十二點,只戴着兩隻貓耳朵實施搶劫。

這兩天所有發生的事已經完全超乎了思考能力之外,我自問還算是個唯物主義者,卻無法解釋所看到的一切。

嗯,一頭貓妖。唯一的問題是,是否便是撕碎二龍和老王頭的那一頭。

我看着她,手上什麼動作也不敢做。她靠近過來,把全身的重量都掛在我的身上,微笑着露出兩顆尖利的犬齒。

“開……開車。”

她的聲音綿軟好聽,就像午後剛剛睡醒的貓咪發出的哈欠,只不過吐字不甚清晰,像剛剛學會的小孩子。

看來這年頭的妖怪還沒有聰明到學會開車的地步。我不敢違逆她的命令,但也不想犧牲自己的小車,只好忍住心頭涌起的懼意,耐心地對她解釋道:“你看,這輛車的安全氣囊被打開了,沒有辦法再開。”

她的臉上露出十分明顯的失望表情,令人忍不住心中一震,剛想忍痛將自己的小車貢獻出來,卻發現她又明朗地笑了:“給你。”

她把手槍遞了過來,我嚇了一跳,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只見她手足並用,靈巧地朝附近一輛別克車跳過去,這是我們運輸部程經理的座駕,據說擁有完善的防盜設備,然而她只花了半分鐘就打開了車門,然後俯身在駕駛座處操作着。現在我可以確定那條連在尾椎處的尾巴是貨真價實的,當然,也將尾巴下面隱約的萋萋芳草一覽無餘……

“轟……”汽車居然被她發動了!

她轉過身,把兩隻手搭在車門上,興奮地望着我,尾巴伸到身前晃動着。

我知道自己不該走過去,不該看那些不該看的東西,也不該**,可是這三件事沒有一件還受自己控制,她的兩隻大眼睛就好像一汪永無止境的碧水,我只能沉淪到底。

不知怎麼,我已經走過去,坐上了駕駛座。她歡呼一聲,爬到旁邊的副駕駛座上。關上車門,狹小的空間裡慢慢溢滿她身上令人血脈鼓漲的體香。這時候我纔想起脫下自己身下的皮衣給她披上。可是她似乎連怎麼穿衣服都不知道,把皮衣胡亂蓋在胸口。雪白晶瑩的肌膚在黑色深沉的皮衣下若隱若現,更加增添了她妖媚的誘惑力。

我那玩意兒已經把方向盤都抵住了。

“我該去哪兒?該怎麼辦?又爲什麼會在這兒?”這些問題在腦子裡轟鳴,,我他媽快瘋了!

“我、你……要走,壞人在……追!”她說了第二句話,同時認真地點了點頭,黑皮衣上立刻勾畫出她胸部的溝壑曲線。

“嗯……你說什麼?”

“壞人,追。還有,槍,砰砰!”她的表情很嚴肅。

我把她說的每一個漢字組合起來,還是沒有搞明白是什麼意思。身上所有的血液都供給到下體去了,大腦有些缺氧。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開來了兩輛麪包車,爲她的話作出了最好註解——我從後視鏡裡看到那是兩輛黑色凌志,車身上噴塗着COV的標誌。

這是公司最核心的保衛組專用的車輛,遠非在外圍廠區巡邏檢查工作證的保安可比,據私底下流傳,他們甚至擁有合法的持槍證,可以購買小型的半自動火器,不知道公司裡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需要這樣的防備的。

這下壞了,他們一定會認爲我是偷車賊的!

“開……開……”她雙手合十,眼裡噙着善良的淚花。

凌志車在身後停下,下來兩名高大的黑衣保衛。

我剛想下車向他們解釋,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坐在別人的車裡,保安已經舉起了手中的微型半自動步槍。

“噠噠噠噠……”槍口噴出了火光。

“小心!”我拉着她一起埋下頭去,後車窗被子彈打了個粉碎,玻璃碎屑四處亂濺,我的右手上立刻被劃破一個口子。

這隻“貓妖”一言不發,抓起手槍便反身還擊,從她拿槍射擊的姿態來看,肯定曾受過兩年以上的專業訓練。

“這是搞的什麼鬼?新年禮物嗎?”

我還想再問,子彈如雨一樣傾瀉過來,只好惡狠狠地掛上一擋,鬆掉離合器,踩下油門。別克車驟然發動,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噪音。車外子彈橫飛,將前後側窗打得粉碎,碎渣又劃破了左手,射出一注鮮血。

別克車緩緩啓動,強勁的馬達在短短數秒內便將速度推至極限,這時候哪裡還管車子的情況,油門一踩到底,變速箱劇烈抖動起來。後面的凌志車緊緊追趕,槍聲接連不斷,只聽“乓”的一聲,如同馬蜂窩一般的行李箱箱蓋被高高拋起到半空,原來是擺放在行李箱當中的後備車胎被擊中爆破,炸了開來。

我驅車衝上地面,強烈的振盪讓人嘔吐。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無妄之災了。月亮幾乎有半個天空那麼大,既美妙又不真實。

好吧,好吧,攝像機在哪兒?別再跟這個可憐人開玩笑啦!

三輛車在公司園區當中肆無忌憚地穿梭,凌志漸漸逼近。我一邊注視前面的道路,一邊從後視鏡中觀察後面的追兵,車身左搖右甩,盡力不讓追車超前。腦中升起一種十分荒誕的感覺,剛纔所發生的一切是那樣不真實,倘若不是現在身旁正坐着一個外套下面什麼都沒有穿的大美人,真要懷疑這到底是否夢境。

無論如何,這場豔遇所要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與此同時,心中卻也升騰起一絲快意,彷彿又回到了子彈橫飛、硝煙瀰漫的訓練場。

可惜自己再也沒有超乎常人的戰力。

一串子彈從後窗射入,將車內的後視鏡打成粉碎,又穿過前窗,把玻璃打出幾個小洞,裂縫立刻以槍眼爲圓心延伸開來,極大地阻礙了視線。

一輛麪包車已經飆到身後,狠狠地撞了上來。我們兩個都被撞得彈起,別克的後臉也支離破碎,保險槓在地上拖了很長一段距離,冒出一串串火星,終於叮叮噹噹地掉落。

另一輛麪包車找到機會,從後超上,對準側翼猛撞,兩輛凌志似乎經過特殊改造,底盤極重,只一下子就把別克撞得差點飛出車道。

我被兩車逼出了火氣,只恨雙方噸位差距極大,實在無可奈何。

“貓妖”尖叫了起來:“前面——”

她的叫聲並不能算刺耳,我擡頭一看,前面立着兩個堡壘一樣的崗亭,崗亭中間橫着一根紅白相間的鐵欄杆,就好像老式火車道口的護欄一樣。

這是公司七道大門裡最早修建的一道,附近都是倉庫,平時就沒什麼人。除過崗哨,周圍一段都是高聳的圍牆,再遠處則是彎彎曲曲的小河,沒有繞過去的可能。

走投無路了。

我突然想起程經理的這輛最新款別克好像帶有懸浮噴射飛行功能。由於政府對飛行車牌照管制得十分嚴格,很不容易搞到牌照,所以程經理當時敘述時還帶着若無其事的得意洋洋。

排檔旁邊的藍色按鈕就是轉換行動模式的開關。只不過正確啓動飛行模式的方法,乃是要在停車的狀態之下,待車慢慢懸浮起來,這才能夠開動。在這一百碼以上的速度下強行切換,大有可能當場熄火。

無論如何也要搏一搏了!

“綁好安全帶,小心!”

我咬牙猛地一拳砸向檔位旁的切換鈕。車身劇烈地震動起來,發動機發出刺入心肺的轟鳴,儀表板上轉速不住提升,掛在遮陽板上的吉祥娃娃瘋狂地跳動起來,自車後冒出隆隆黑煙,將兩輛追車的視線擋住。

震動幾乎要讓人連隔夜飯都要嘔光,心裡也有些悲哀自己現在身體素質之差,和從前真有天淵之別,嘴裡大叫道:“你他媽快給我飛起來啊!”

運轉到極至的別克像一頭掙扎的巨獸,冷不防踩過地面上一個淺坑,車內的人便好像一個浪頭打來,腦中嗡嗡作響。幸好也是藉着這淺坑帶來的躍力,別克“咻”地飛了起來,底盤上的懸浮飛行系統開始勉強運作,在空中飛出數十米的距離。

我剛想擦汗,從底盤處卻突然爆出一聲悶響,懸浮力度表上的數值也飛快下降。禁不起高強度的擺弄,飛行系統徹底玩完。

此刻距橫在路上的鐵欄杆還有四五米的距離。車子正在憑藉慣性作最後的滑行。

“貓妖”的呼吸急促起來,我腦中不知爲何出現了她滿臉潮紅的動人景緻。

“轟!”別克勉強越過鐵欄杆,再也無力飛行,重新落到地上。這下子原本還掛在車上的破爛全被震落,就連左側前門也“噹啷”一聲滾了出去。

不過好歹還在行駛,速度降到八十碼左右,再升上去發動機便吃不消了。

我們駛出了公司!

扭頭看去,崗亭裡的燈已經亮了,那鐵欄杆快速拉起,但已來不及了。前面一輛麪包車直衝欄杆而去,整個車頂都被削掉,歪歪斜斜扭到路邊,撞上了一根電線杆。後面一輛則幸運地衝過欄杆,繼續追來。

這裡雖然已經出了公司,但直到前面的高速公路爲止,在此時都不可能會有車輛。我們仍舊處於危險之中。

“節省着子彈,小姐!”我抽空朝她大吼一聲。這時候四面的玻璃窗都給打碎了,風灌進來,把我和她死死地按在座位上。

“慢,一點。”她艱難地轉過身,對我說,“我,瞄準。”

我從後視鏡裡預估好位置,既然這樣下去肯定會被追上,倒不如讓這個神秘的女孩試一試,那麼大班人一起追這個女孩子,總不會是毫無理由的。

微微鬆開油門,車子慢慢降下速度。貓妖以左手爲托架,冷靜地瞄準,精確地射出了三顆子彈。

那輛凌志的右側前輪立刻癟了下去,整臺車斜斜滑過一段距離,在馬路上打起滾來,最後 “轟”的一聲爆炸,燃燒的碎片自半空滑落,燒紅了眼睛。

我賴在座位上,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時候才發覺渾身上下疼得厲害,都是細細的傷口,好像小孩子的嘴脣。

貓妖朝後面望了一陣,突然叫道:“那,是什麼?”

從後視鏡裡看去,凌志正在燃燒的殘骸當中忽然躍出一條綠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公路上靈巧地奔跑前行,輕而易舉便跳到路旁七八米高的路燈頂端,在路燈之間跳躍追趕,很快便拉近了距離。

粗看去,那像是訓練有素的鬣狗,在遇到獵物時纔會作出這樣的追逐,但鬣狗絕不可能跑得比汽車還快,也不可能一躍便躍過十餘米的距離。

路燈將它的面目照個正着,我頭皮一陣發麻:這人形生物手腳比普通人要長而有力,頭顱則略窄,身體呈流線型,頗像非洲獵豹。一張大嘴把它消瘦的臉佔去一半,裡面鑲滿了尖銳的利齒。

今晚到底是行了什麼大運?

“你還有多少子彈?”

“三個——”

她對準這怪物連開兩槍。怪物速度極快,兼之騰挪輾轉完全沒有規律,兩發子彈中只有一發擊中怪物的右下肢。那怪物吱吱叫了兩聲,自傷口噴出綠色的血液,速度卻只是稍稍降低。

我注意到了路旁邊連綿不絕的高壓電線:“電線,你打得到嗎?”

我不知道她是否聽懂了我的意思,反正最後一槍她一直沒有射出。直到那怪物跳到一根電線杆上,然後朝我們的車子躍過來的時候,她才沉穩地射擊。子彈將一根高壓電線從中打斷,電線原本就非常沉重,全憑兩邊杆子拽住,現在從中斷裂,馬上蕩了下來。

那怪物已經自半空跳落,我甚至都可以看清楚它蠟黃的牙齒間淡綠色的津液,如果這一擊並不奏,那麼它就將落到別克車頂。

我可不認爲自己能夠和它搏鬥,想想都叫人膽寒。偷眼看這貓女郎,表現得卻是十分鎮定。

“蓬”!

成功了!

這女人將速度和位置考慮得分毫不差,電線剛好甩到怪物身上,數萬伏的高壓電流一下子便將那怪物擊出去十幾米遠,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身子都縮成一個焦黑的球。

我絲毫不敢懈怠,仍舊驅車狂奔。直到城市的燈火影影綽綽在眼前浮現,這纔敢稍稍緩下速度,心有餘悸地朝後面望去。

空曠的公路上一點動靜都沒有,黑沉得像個洞穴。

惡夢終於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