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一隻貓來陪伴,貓寂寞。畫一隻鳥來歌唱,鳥哀鳴。畫一匹馬來賽跑,馬憂傷。畫一隻魚來撫慰,魚安靜。 --幾米
時間透過金色的夕陽緩緩流逝,她恍然間想起半年前,顧塵帶着她去了學校附近的西餐店,那天,是安涼的生日。
她穿上一直捨不得穿的那條白色毛呢裙子,坐在餐廳的白色鏤紋椅子上,桌前的紅色蠟燭輕輕搖曳,像是起舞,他微微眯着眼睛,垂着頭,神情專注而認真的奏起一首小提琴曲,她對小提琴的瞭解不多,但是,那天他拉的那首曲子低委婉轉,綿綿的音符細膩而**,她聽得懂。
他的目光在橘色的光下溫柔而專注,他笑起來的時候有淺淺的酒窩,不深,卻恰到好處,他目光盈盈的看着她,“小涼,這首曲子,我只爲你一個人奏。”
“你明白嗎?”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少年的告白像是突如其來的棉花糖,安涼只感覺暈暈乎乎的掉進了蜜罐,可是,那樣的愛情對於一個少女來說,只會溺死在裡面。
當她第一次收到顧塵的禮物時,心裡像是盛開的花朵,那是一隻不及手掌大的掛件小熊,眼睛閃着鑽石一樣晶亮的光,身上還穿着裙子,她捧在手心裡,甜蜜的感覺從心底潤上,只覺得這一刻無比幸福。
回到宿舍的時候,她透過綠格子窗看到樓下的少年仰着頭看着女生宿舍的二樓好一會,他的眼睛清澈,身影堅定,冬天哈出的氣體變成朦朦的煙霧,顧塵在樓下搓了搓手,然後才離去。
不捨的看了好一會,安涼才把手心裡的小熊美美的拿出來,小心翼翼的掛在牀頭,像是在對待一件珍寶。
這時羅羅推門進來,從後面抱住她,冬天的衣服有些涼,羅羅咯咯笑鬧着,要她給喜糖。
“哪有喜糖,別瞎說。”安涼一把拍掉她掛在自己身上的爪子,掩飾似的走進水房開始刷牙。
“少騙我了,剛剛看到一個男生把你送進來,是誰呀是誰呀?”羅羅嬉笑鬧着搶她手裡的牙刷。
安涼抵不過羅羅的力氣,心想早說也是說晚說也是說,便打算告訴羅羅,還沒來得及開口,宿舍的電話便“鈴鈴”的響了起來。
羅羅放開安涼跑去接電話,一邊脫着外套一隻手拿起電話,“喂?顧塵?嗯,你找安涼啊,等着。”
“電話!”羅羅中氣十足的衝着水房喊一聲。
安涼趕緊漱了幾口嘴,跑到電話旁邊,蹲在地上拉着長長的電話線開始接電話。
“喂?嗯……我到宿舍了……嗯……你也早點睡……晚安……”安涼抿着嘴巴,臉上帶着淺淺的紅暈,長長的睫毛斂下來擋住一片陰影,她的聲音溫溫柔柔,連眼睛都帶着笑意。
這樣明顯的幸福,誰都不會看不出來。
所以她沒有看到,身後的羅羅身形怔住,握緊了拳頭,緊緊蹙起的眉頭和咬着下脣泛起的血腥所支撐的勇敢,終於在安涼回過頭的那一瞬間崩塌。
“你和……顧塵在一起了?”羅羅牽扯着嘴角,只扯出一絲無力的微笑,語氣試探而又小心翼翼的詢問。
“嗯……”安涼垂頭,長長的睫毛在明黃色燈光下輕輕顫動,掩蓋住臉上微紅的暈色,再擡頭看到羅羅蒼白的臉時,心下一緊,上前握住羅羅的雙手,“羅羅,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羅羅不動聲色抽出自己的手,然後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現在想想,也是自那之後,羅羅再也沒有和她說心裡話,彷彿無聲的隔閡將兩人漸漸疏遠,可是安涼想不出,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而現在,她終於明白了,不是麼。
面前的金童玉女,站在一起是這樣鮮明的一幅畫,她看着顧塵疏離的眸子,眼神終於漸漸暗淡下去,她扯起嘴角,繼而放肆的笑起來,聲音迴盪在空蕩的橋邊顯得極其突兀,她看着顧塵,眸子裡毫不掩飾的悲傷像是洶涌而來的猛獸,像是故意與他作對般的昂起頭,她的眼睛裡溢滿了濃濃的哀傷,她的聲音平靜的有些刺耳,“顧塵,我就是把她推下水了。”
一瞬間,她看到顧塵眼裡唯一的一點光亮終於黯淡到消失不見,顧塵拉起羅羅的手,甚至吝嗇於看她一眼,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遠處。
她站在他們身後,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直到看不到那兩人的身影,眼淚才後知後覺的從眼角簌簌的落下來,溫溫溼溼,怎麼抹也抹不掉,大滴大滴落在菸灰的水泥地上,氤氳開小小的落花,她擡頭,看着陰沉沉的天空大笑,看着落下來大滴的雨水大笑,忍受着暴雨打在身上的疼痛大笑,雨水交錯着眼淚沖刷下來,那一場狼狽不堪的大雨,只剩下她千瘡百孔的歇斯底里。
那一場雨,將她僅剩的一點點脆弱沖刷不見,從此,這世上只有一個無堅不摧的安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