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針慢吞吞的指向十二點的時候,窗外的漆黑寂靜一片,只有安涼的屋子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卓曦,你給我動靜小點!”安涼一把扯開被子,對着一旁鼓搗着什麼的卓曦悶吼。
卓曦往後擺擺手,漫不經心道,“知道了知道了,”然後一邊翻騰着什麼,一邊小聲嘟囔着,“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怎麼樣,你又不能閹了我。”
安涼終於發現,對於一個神經大條到嚴重不正常的女人來說,一切人類的語言都是無力的。
於是矇頭睡覺,不去理會一旁鼓搗的卓曦。
可是事實證明,家裡多一個人就多熱鬧一分,安涼每天從醫院回來都能看到卓曦和阿婆說說笑笑,糰子在地上撒着歡打轉,倒也算得上是其樂融融。
安涼最近一直在往醫院裡跑,聽醫生說最近的母親,情緒很穩定,護士告訴她說,她的母親一直很聽話,不會大吵大鬧,幾乎算是這個醫院裡最聽話的病人了。
這些,她還沒有告訴阿婆,遇到母親是在預料之外的事情,更何況現在的母親變成這個樣子,她看了都很是心疼,在所有的一切弄明白之前,她只能先瞞着阿婆,就算是告訴阿婆,也只是讓阿婆多了一份擔憂而已……所以,爲今之計只有先找到她的父親,問清楚這些事情的緣由。
安涼每天都會來給母親送早飯,她記得母親以前是最愛吃蔥花餅喝小米粥的,便每天坐一個小時的公交到輾轉到一家很有名的早餐店去買這些,這裡只是一個並不算大的早餐店,門口的招牌經過時間長久的磨損已經變得有些殘舊,對面的牆上掛了一張早餐食物的價格表,薰了油煙變得油膩不堪,幾張木桌子的四角變得圓潤,老闆娘是個很和氣的婦女,看到她進門,便招呼着,“小姑娘,又過來啦!”
“嗯,阿姨兩個蔥花餅一碗小米粥,和以前一樣打包帶走。”安涼甜甜笑了笑。
“好咧,今天阿姨再送你一個肉包子!”老闆娘手上忙活着,拿過一個包子放進袋子裡,熱氣騰騰薰得白色的塑料袋蒙上一層白霧。
盛情難卻,安涼接過袋子對着老闆娘笑了笑,“謝謝。”然後轉身出了店。
太陽的光芒還沒有完全綻放,早上八點多D市還帶着微微的溼氣,D市就是這樣,早上涼,中午熱。
剛上六樓,便聽到樓道里最裡面那間屋子裡傳來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安涼猛地蹙眉,右眼皮開始劇烈的跳動,心裡只覺得有些不好,急忙小跑幾步過去。
她看見了什麼,她看見羅羅得意的昂着頭,手中拿着母親一隻抱着的毛絨玩具,母親半跪在地上,神情間皆是恐懼,聲音顫抖着喃喃,“安兒,別打安兒,還給我,還給我……”
安涼只覺得全身上下的血都在逆流,血液直直衝到天靈蓋,然後一瞬間噼裡啪啦的炸開。
“咣噹”一聲,保溫瓶掉在鮮亮的地板上,溫白的稀飯流出來。
羅羅隻手拿着毛絨玩具的手一怔,身子明顯的一顫,回過頭。
安涼看到她的眼裡有一瞬間的躲避,慌亂,然後,慢慢變成平淡。
安涼上去,一把搶過她手裡的毛絨,然後神情溫柔的扶起地上的女人,“來,起來,不要坐在地上。”
女人像是見到了依靠,渙散的神情慢慢變得澄澈,“安涼,安涼,”然後摟過安涼手裡的毛絨玩具,輕輕抱着,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樣滿足,“安兒,我的安兒……”
自始至終,安涼都沒有看過羅羅一眼。
這樣的氣氛讓羅羅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安涼站在這裡,只是站着,什麼都沒說,可是這樣的氣場,讓她不自禁後退兩步。
安涼安撫好母親,然後緩緩吸一口氣,回過頭。
眸子裡,是陰冷的目光,只是那樣的冰冷,毫無溫度,她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那樣看着羅羅。
羅羅心裡發慌,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
安涼步步緊逼,還是不說話,凌厲的視線是要將她生生的撕碎一般。
“爲什麼後退?”安涼冷冷開口。
“不……不爲什麼,哼,需要你管嗎?”羅羅微微垂下頭,然後又揚起來,不甘示弱。
安涼冷哼一聲,然後看了一眼身後的母親,伸手將羅羅拽出了病房。
這下羅羅真的慌了,“你……幹什麼?放開我?”
安涼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走,手上加了十足的力道,抿緊了脣不說話。
羅羅心裡愈加忐忑,卻像是爲了不甘示弱,口不擇言起來,“賤人,放開我,你和你媽一樣,都是賤到骨子裡的……”
話沒說完,她只覺得喉嚨被緊緊鉗住,力道生疼,她想喊,卻迫於壓力無法發聲,力道緩緩加大,羅羅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而腦子裡,全部都是安涼那輕蔑的一笑,和那冰冷的,如刀刃一般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