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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母雞?”
從那張深褐色的嘴脣裡,黃臉男人語氣猶疑地吐出了幾個字,好像還有點兒不敢置信似的。
“原來不止一隻這樣的動物啊,”他一邊說,一邊從地上爬起了身,黯淡的眼珠子微微亮了起來。他的目光從那個剛剛爬開的黑髮女人身上掃了過去,立即又毫無興趣地挪開了眼,專注在了林三酒身上:“好,好,你看起來可肥多了……你們應該比這些精神失常的瘋子更好吃。”
林三酒低下了鳥喙,一雙黑眼睛眯了起來。
熟悉她的清久留和禮包趕緊各自後退了幾步。
正當她渾身緊繃、蓄勢待發的時候,對面那個像蝙蝠一樣的男人卻搶先動了,腳下一蹬便衝了出來;林三酒冷冷地哼了一聲,一扇翅膀迎了上去——然而沒想到那男人只是虛晃一槍,身子在半途中朝另一個方向猛地折了出去,叫她撲了一個空。
林三酒急急一擰——只是落後了這麼短短一瞬間的功夫,當她兩隻腳爪站穩的時候,她就已經瞧見了那個黑髮女人脖頸間迸出的一蓬血花;噴濺的血珠叫那男人一眯眼,在他的臉上濺染了一片星星點點的腥紅,又順着麪皮滑了下來。
“……得先吃點什麼,纔有力氣打架嘛。”擡頭看了對面的老母雞一眼,男人一邊嚼着剛剛撕咬下來的皮肉,一邊含糊不清地笑道:“畢竟我被那女人關了太久了。”
從女人脖頸裡噴出的血柱,甚至叫人對人體裡竟然有這麼多血而感到吃驚;她像條離了水的魚一樣抽搐了幾下,被他一把推開以後,就重重地砸進了自己的血泊裡。
他剛纔那番作態,全是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林三酒心裡登時燒起了一股無名火。當她再一次衝了上去的時候,她的意識力也像着一股浪濤般地朝前捲了出去;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要用這股意識力,將那個捕食者給死死地按住。
雖然變成了一隻老母雞,但要壓制住這個捕食者,對林三酒來說並不是一件有懸念的事——當她用上了自己的最大速度時,對方的一舉一動看起來彷彿都遲緩了;他在血泊中站起身、擡起腳、驚訝浮上面龐時的模樣,就像是一個放慢了兩倍速的電影。
下一秒,林三酒與他之間的距離,又拉開成了最初的樣子。
林三酒忍不住一愣,目光轉了轉。
她此時所在的地方,仍然是她一開始的立足之處;剛纔她一步就越過了的那一段距離,也仍然不多不少地展現在了眼前——絲毫沒有縮短,甚至連意識力也沒有衝出去。
“莫比烏斯之環!”
不遠處的藍布沙發裡,登時傳出了一聲喊:“……這傢伙肯定是趁剛纔那麼一下,在你身邊的空間裡放了一個小型的莫比烏斯之環!”
“原來是你乾的。”老母雞緊緊地盯住了捕食者。
“嚇我一跳,還以爲沒有釋放成功呢。”黃臉男人嗬嗬一笑,抹了一把臉,將半張臉都抹成了血紅色的印子。“你還別說,我這個人的運氣還真不錯。”
他一邊說話,一邊好整以暇地從林三酒身邊走了過去——老母雞此時氣得羽毛都立起來了,使勁朝他衝了幾次,只是這一次次的努力都被順着扔回了原點——他小心地繞過了林三酒身邊,這才笑着道:“或許是因爲太長時間沒進食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那房間裡跟我一起被困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等我吃了幾口腐屍、恢復了神智以後,我一看,一個人也沒有,我接下來吃誰去?趕緊放了一個莫比烏斯之環……沒想到卻困住了你們這幾個活寶。”
說到這兒,他砸了砸嘴,轉過了頭。
清久留早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不好,一直在悄無聲息地慢慢往後退;此時聽見對方不說話了,他一擡頭,正好跟黃臉男人的四目相對——心裡咯噔一下,小熊貓掉頭就飛快地衝向了大門口。
黃臉男人一動,身子就像個大蝙蝠似的籠了上去;即使林三酒的意識力也猛地朝前席捲而出,但依然沒能衝破莫比烏斯之環,眼睜睜地看着他一把揪住了小熊貓的後脖子,將不斷撲騰扭動的清久留拎在了半空中。
“放開他,”老母雞往前邁了幾步,小心地在即將被送回原處之前停下了腳。“清久留,你的美人魚——”
“扔在牀上了沒拿,”小熊貓聲音發苦地答道。他平時連帶着自己的腿都嫌累贅。
“你放了他,”林三酒沒空教訓他,轉頭朝捕食者張開了鳥喙,“……我不是在說空話,現在是你收起能力、完滿地滾蛋的最後一次機會。”
捕食者轉了轉澄黃的眼珠,一聲也沒吭,只是突然一低頭,張嘴就朝小熊貓的肚子上咬了過去。
“季山青!”
林三酒驟然怒叫了一聲,強行控制住了自己要往前衝的衝動;與此同時,小熊貓一縮身子,後腿使勁踩在了那張黃臉上一蹬,身體險險地朝後蕩了出去——當捕食者“咯噔”一聲合攏了牙關的時候,只將將地咬住了他肚子上的幾撮毛。
當清久留的身體還沒有再次蕩下來的時候,幾人身後就響起了季山青一邊使勁往房裡移動、一邊刻意壓低了嗓門,咕噥着什麼的聲音;林三酒的目光不敢稍移,脖子上卻始終沒有傳來激活時的熱度,不禁着急了:“你大點聲!我聽不見的話就發動不了!”
小熊貓的身體已經又一次近在嘴邊了,捕食者沒下嘴,目光狐疑地轉了一圈。
季山青也是有苦說不出——他必須要在這短短几秒內,想出一個既能夠讓林三酒發揮得了、又能夠無視莫比烏斯之環可能的阻攔,還要在大家都能聽見內容的同時,不能讓捕食者知道怎麼防範的能力……饒是他一向機智,一時間還真有點打結了。
“答案他媽是現成——”
眼看捕食者又偏過了頭,清久留頓時急眼了;然而他纔剛剛吐出了這麼半句話,還來不及自己把能力說出來,捕食者手指一緊,又一次攥住了他的喉嚨,叫他連氣兒都喘不上來了。
他身處黃臉男人手裡,完整地說完一句話、成功激發的可能性本來就不大;所以才冒險用這寶貴的、出其不意的幾個字來提醒了一把季山青——但被擺在風口浪尖上的禮包,此時卻偏偏在多重壓力下一時卡了殼。
林三酒一雙黑豆似的眼睛裡又是茫然又是焦慮,目光不住在小熊貓和沙發之間遊移——若不是她一副母雞的模樣,可能早就一頭汗了。
聽着小熊貓的喉嚨裡發出了“咯咯”的響聲,捕食者笑了;他的每一個字都伴着腥臭的氣息一起噴了出來:“我還以爲你們有什麼辦法……那麼別客氣,看着我吃吧。”
藍布碎花的沙發布一震,猛地喊出了一句話——“姐!美人魚!你有美人魚的能力!”
答案還真是現成的!人在莫比烏斯之環裡,聲音也照樣能傳出去;而且光聽一個“美人魚”,這個捕食者也很難猜着相應的能力內容——
林三酒精神一振,幾乎是同一時間就感覺到了脖子上的項圈正在徐徐發熱。
清久留的那隻美人魚是靠歌聲迷惑人的,她想,一刻也不敢耽誤地張開了鳥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從林三酒嘴裡發出的歌聲,比美人魚的歌聲殺傷力可要大得多了。
捕食者大張着的嘴,在剛剛陷入了小熊貓的皮毛裡時就僵住了。
即使被死死地掐住了喉嚨,但這依舊不妨礙清久留的聽力;加上身爲一張沙發,季山青也沒有“捂起耳朵不聽”的能力。林三酒的歌聲——如果那能被稱之爲歌聲的話——迅速充斥了房間,填滿了每一個人的耳膜。
身體微微地顫抖着,捕食者的臉上滑下來了幾顆汗珠;聽了幾秒,他的手一鬆,“咕咚”一聲,小熊貓掉在了地上。
……三位聽衆此時的模樣,都有點難以描述。
捕食者一雙眼珠都快瞪出眼眶了。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雙手,似乎想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擡起手、捂住耳朵;然而只要林三酒的歌聲仍然還在繼續,那雙手就彷彿有千斤重似的,擡也擡不起來——一切的努力,都化成了劇烈的顫抖和迅速打溼了衣服的冷汗,就像是他在跟自己體內的什麼東西痛苦抗衡似的。
至於小熊貓,乾乾地張了張嘴,乾脆也不反抗了,一翻白眼就昏了過去——藍布沙發究竟怎麼樣了,從外表上壓根也瞧不出來,只不過隨着昏迷的清久留一塊兒,陷入了長長的沉默裡。
林三酒生怕自己的歌聲不夠好聽,達不到美人魚那麼強的效果;質量不行,她就打算拿數量來補——一直不停歇地唱足了五分鐘,直到的時長都用完了,她纔不甘心地停了下來,謹慎地朝外邁了一步。
……儘管那個捕食者依然還站立着,但是她的這一步,卻還是順順利利地邁出了莫比烏斯之環外頭。
當她走到了黃臉男人身邊時,他的雙腿才忽然像是即將崩壞了似的,“咕咚”一聲坐在了地上,一雙眼睛仍然迷瞪瞪地灰白無神。
再仔細一看,捕食者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涕淚交流,混着半乾的血跡,劃出了一道道髒兮兮的溪流——林三酒嫌惡地看了他一眼,用腳爪撓了撓地上的小熊貓。
“醒醒,”她怕把捕食者也叫回神,只是把聲音壓得低低的,總算是把清久留給撥弄醒了。看着他睜開了一雙黑眼,林三酒輕聲道:“你去把禮包也叫過來……快去,我得趁現在收拾他。”
小熊貓一咕嚕翻起了身,匆匆忙忙地跑向了藍布碎花沙發,頭都沒回一下。
美人魚的歌聲效力,畢竟是有時效性的;在歌聲停下來了以後,效果自然也就會慢慢地衰弱消失下去——纔剛剛過了幾秒鐘,捕食者就猛地眨了眨眼,神智終於一點點回了籠。
落在他眼睛裡的,是酒店房間光潔的天花板。
他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躺在了地上。
一隻三角形的尖尖陰影,忽然從另一邊探了出來,擋住了一部分天花板。
捕食者有點兒迷茫地慢慢轉過了頭。
“醒啦?”那個尖尖的陰影裡傳來了一個聲音,很耳熟。“……時間正好呢。”
什麼正好?
黃臉男人還沒有回過味來,就見那個尖尖的三角朝後退了出去。一個爪子形狀的黑影,迅速在眼前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終於徹底遮住了天花板……最終成了一片黑色。
低頭仔細地看了一會兒自己腳下的人,林三酒擡起了那隻牢牢踏住了他的腳爪,在地毯上蹭了蹭血。
“好了,咱們接着上樓。”她轉頭對身邊另二人說道。
(你們咋還看不見作者感言?我不能老在正文裡瞎bb啊,要知道感謝名單如果在正文裡列出來,你們就得多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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