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僵在原地,站了好幾分鐘,都沒有人出聲說話。剩下的那個搜索員工大概走得很遠,到現在也還沒回來;白聰、千道的目光不住掃過身邊每一條走廊口,看來都做好了一觸即發的準備——誰也不知道那個員工會從哪裡冒頭,誰都希望自己能趁對方察覺之前,先行搶下客戶。
說起來,林三酒反而成了唯一一個不能去搶客戶的人。
辦公室門口的走廊正好呈現出一個倒“T”字形,此時白聰和千道二人佔據了其中兩個方向,如果那員工從他們的方向上回來,根本不等碰着林三酒辦公室就會被攔下來。右手邊那一個空着的走廊,與其說是機會,不如說是陷阱:林三酒十分確定,只要自己膽敢離開門口半步,千道或白聰就會搶着攻下她的辦公室。
要是白聰能離開就好了……只要他一離開,千道就會因爲擔心自己公司的安全也跟着離開,那僵局自然就破了。
林三酒頗有幾分焦躁地掃了一圈二人。白聰不願意在他們面前使用能力,仍舊保持着搜索員工的樣子,只有臉部漸漸變回了他圓胖的樣子;千道眯着眼睛,那樣子似乎老是在側耳傾聽遠方的動靜。
和百合在她身後咳了一聲。
“既然他們不肯走,那我就出去逛逛。”她在林三酒身後說,“雖然我不能攻擊了,但我可以去替你找找他們的辦公室呀,找着了我就把地點記下來,回來告訴你。”
這姑娘真是救對了!
林三酒在一瞬間就想明白了和百合這番話的暗藏之意——想必另外兩個人也明白了,因爲他們的面色都登時一變。
假如和百合把他們二人的辦公室地址告訴了林三酒——不,甚至說,她可以領着林三酒直接過去——那麼千道或白聰攻擊林三酒的辦公室就沒有意義了。
以林三酒的速度,當他們攻擊的時候,她就可以拋下自己的辦公室不要,直奔二人的辦公室而去;只要知道目的地,他們兩個誰能追得上她?
“你們想得倒是挺好,可是你忘了,我攻下你的辦公室,你就當場破產了!”千道厲聲說。
“不會破產的。”林三酒衝他一笑,“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仍然可以繼續,要破產比你想象的難多了。這一點白聰、和百合與我,我們都親身證實過。”
他們三個人彼此攻擊得最多,都被彼此逼入過沒有錢或者沒有辦公室的境地裡去,除了最後和百合那一次之外,其餘幾次都被證明了不是絕境。
“我被你搶走第一間辦公室的時候,身上和現在一樣只有二十塊錢,”林三酒不緊不慢地解釋說,“按理說我無法租賃辦公室並且僱傭員工了,但是爲什麼我當時沒有破產?因爲當時和百合的辦公室是空的,在那個時候,理論上來講,我可以通過攻擊她的辦公室繼續在遊戲裡立足。”
而和百合之所以破產,大概是因爲那時每個辦公室裡都有人在;僅憑她一個,不能奪取有一個防守力的辦公室吧?
千道沉着臉,想了一會兒,也笑了。
“好呀,那你就讓她去吧,”一邊說,他一邊側過身,給和百合讓出了路。“我辦公室裡有個防守員工,你第一次的攻擊只會被抵消而已。你下一次攻擊是在五分鐘之後,到時我早就回去了。我不怕,你讓她去吧。”
他說着,瞥了白聰一眼。千道的辦公室能保住,後者的可就不一定了。
和百合倒是很愣的一個人,剛纔的話也不只是說說而已,撥開林三酒的胳膊就往外走;她剛一邁出門,一道影子驀然從左側襲了過來,斜切開了走廊裡的燈光,兜頭朝和百合擊落下來。
林三酒心中一凜時,身體已經動了。她急速撲了出去,伸長手臂一把攬住了和百合的腰,一擰就將她攔腰給拽了回來——等她裹着和百合摔在地上的時候,她的右手仍牢牢地把着門框。她擡眼一看,半空里正漂浮着一片類似於塑料膜的東西,正在她與和百合的咫尺之外,微微“呼吸”起伏着,似乎正因爲落了個空而感到不快。
在她對面,千道的一隻腳踏前一步,身子也前傾着;他剛纔顯然以爲自己攻擊的機會到了,卻沒料到林三酒反應這麼快,人救回去了一隻手卻還扶在門上,壓根沒有給他機會,他現在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收回那一隻腳。
白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擡起手,收回了那一大片“保鮮膜”。
……這兩個人實在心思又陰腦子又快,一點都放鬆不得,林三酒後背上都浮起了一層涼汗。
和百合不算玩家了,“攻擊無效”這條遊戲規則自然也就對她不起作用了;換言之,她現在就是個活肉靶子,誰都能打。她想還手卻不行,因爲白聰和千道都是玩家,她的任何攻擊落在二人身上,都不會比一陣清風更沉重。
“你只要一出這道門,”白聰慢慢地說,“你就會死在這個走廊上。這張膜會以急速裹住你,收緊壓縮,直到你爆成一灘人泥爲止。”
和百合才從鬼門關前繞了一道,此時心跳聲快得連林三酒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她從林三酒懷裡掙扎着站起來,面色發白,看了一眼後者小聲說:“……你真的救我了。”
“你先進屋去吧。”林三酒又要保護辦公室又要保護和百合,不免吃力,囑咐道:“我們會有辦法的,不需要你冒性命危險。”
理論上來說,和百合仍然可以動用防禦手段;只是被人一味攻擊卻只能防禦,對她而言風險不免太大了。要知道,白聰辦公室裡沒有防守員工,爲了不讓和百合找到自己的辦公室,他一定會下死手……
嗯?
林三酒想到這兒,忽然一怔,擡眼看了看白聰。後者此時正盯着和百合,好像怕她會虛晃一槍似的,沒有注意到她這一眼。
好像有哪裡不對吧?
仔細想想的話……爲什麼白聰現在仍然在遊戲裡?
“千道,”她重新守住門口,叫了一聲。那一身瑜伽服的男人收回了腳,眼皮也不擡地“嗯?”了一聲。
“你從白聰手上搶走的……是一間需要20元租金的小型辦公室吧?”
千道沒說話——那一臉升起來的警惕性,看了就叫人不免心煩。
“你不回答我也知道,那一定是小型辦公室。”林三酒的餘光籠着白聰,見他聞言轉過了頭,低聲說道:“你從他手裡搶來了什麼,你自己最清楚。我猜,他還不等僱傭一級員工,公司就被你搶走了。所以那個時候,他身上還有八十塊錢。在那之後,他不僅成立了公司,還僱傭過一個五十塊錢的員工……”
千道聽到這兒,終於沒忍住,露出了一分愕然。
“你也想到了吧?”林三酒慢慢地說,“扣掉第一間小型辦公室的20元,成立公司如果又租賃了一個小型辦公室,又要扣掉20元,再扣掉員工的五十……他只剩十塊錢了。在第二個小時到來的時候,他只有十塊錢,連房租都不夠付的,還欠了十塊……他爲什麼現在還能站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