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澤漠看見一片洪流。
直升機正在持續攀升高度，前置的燈光在茫茫的黑暗中照亮很遠的距離，他們直升機一側的那個被擊中的直升機呼嘯墜落，砸在下方發生垮塌與狼藉的平頂山某處，瞬間變成更爲明亮的一團光。
直升機內部的各種儀器仍然在瘋狂閃爍，剛剛的打擊所攜帶的輻射與能量對某些電子設備產生了永久性的影響。
但這些都無法再此時此刻吸引文澤漠的注意力。
他正目不轉睛的看向黑暗的深處。
那是一個軍團。
獨眼而龐大的巨人正在大地上隆隆的行軍，黑鱗怪物像是潮水般更快的向後退去，爲這支似乎早已在黑暗深處隱匿多時的大軍騰出空間來。
這些生物體型龐大，手臂之上裝載着某種大功率的束能武器，剛剛的一炮正是它們的攻擊，一架直升機被當空擊落，如果這是在紅光打擊之前，一個直升機的墜落足以在瞬間引起整個平頂山指揮部的警覺，但此時此刻，平頂山上一片哀鴻遍野，山體垮塌帶來的影響遠遠不僅如此，山火在蔓延，位於平頂山東面的一個武器倉庫爆炸起火，震耳欲聾的轟鳴將這支洪流行軍的聲音隱匿於無形，火光與濃煙衝起近千米高。
這是真實的世界，那一發束能武器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的沒能正中平頂山，但引起的連鎖反應同樣嚴重，沒有什麼好運氣能夠讓一炮命中而僅僅是死幾個人、塌幾個房子。
天空中那個方向的直升機在緊急規避騰起的濃煙，文澤漠敢肯定，他們是整個平頂山第一個看到這支呼嘯而來的洪流的人類。
時代在變化，末日已經降臨，他們被侷限在有限的空間裡，曾經被吹捧的信息戰、信息優勢在這會兒蕩然無存，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樣一支成千上萬的獨眼巨人軍團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集結來的，甚至此時此刻黑鱗怪物潮水般退去，這些目光呆滯、步履沉重的外星物種踩踏着整齊劃一的步伐呼嘯而來，早已大亂的平頂山上甚至都很難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們的存在。
維繫現代軍事戰爭體系的社會與軍事體系早已土崩瓦解，文澤漠雖然不是李博超那樣的高層，但他也清楚現在平頂山有多捉襟見肘，大量的他省軍隊的涌入，帶來的是有生力量，也讓原本平頂山原本充足的軍事儲備捉襟見肘起來，而且各種技術型的儀器設備大量遺失，看起來人口滿滿，風光無限的平頂山的現代化軍事力量其實早已在逐步後退。
而此時此刻，這些怪物們正在發起一場絕殺。
一炮轟塌平頂山，緊跟着到來的這片獨眼巨人的洪流足以對平頂山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在盛京之戰的時候，他沒有親臨戰場，但他聽說過那一戰的過程，他意識到這或許纔是這些怪物們的戰術——要麼和你一直膠着，一旦真的打起來，他們的戰術只有一個……讓你一口氣也喘不上來的把你打到死。
文澤漠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沉聲道：“用機載擴聲器和內部訊道向平頂山廣播這支軍隊……通知編隊裡的其他偵察機，同時同頻廣播。”
這架直升機裡的都是跟了他好些年的戰士，第一時間便反應了過來，開始按照文澤漠的命令行事，在片刻之後，纔有一個戰士低聲問道：“那頭兒……咱們接下來……”
文澤漠看着腳下的平頂山與黑壓壓的洪流，沉沉道：“我們撤走，離開平頂山。”
那個戰士聞言沉默了一小會兒，似乎在猶豫，片刻之後他才道：“那老大，咱們……這算是逃跑嗎？”
“我們參不參戰沒有什麼區別，但如果有人從平頂山撤走，就一定會需要我們。”文澤漠擡起頭來，看向另外的方向，“我們的任務是偵查黑鱗怪物撤退的意圖，現在的情況變了，我們的任務也變了，我們要找出一條可以後退的路。”
……
……
同一時刻，平頂山上。
姚邈眼前的路幾乎都已不復存在。
平頂山毀於一旦。
這世界上的人類建造的東西似乎都是如此，造的容易，毀的輕鬆。
在打擊到來的那一刻，他才遇到李博超，那個剛剛在地下被他目光逼的不敢說話的軍官正在和李博超如數家珍的控訴姚邈破壞信號發射臺的過程，並信誓旦旦的聲稱姚邈這是反人類的行爲，說他可能已被腦蟲控制，應該立刻進行開顱檢查。
而以當下的醫療條件，開顱檢查就是就地槍決的另外一種說法而已。
李博超不可能對姚邈動手，他也不相信姚邈會被腦蟲控制，但還沒等他說些什麼，打擊就來了，毫無預兆，或許指揮中心的技術部門檢測到了這道紅光，但它的速度快過任何已知的人類導彈的飛行速度，文澤漠從看見不知道多少萬米之外的一個紅點到它來到眼前僅僅過了不到五秒的時間，中國的導彈防禦體系完整的時候或許能夠對這道打擊進行攔截，但就以現在平頂山的能力，就算看了、提前幾秒鐘偵查到了，也無意義。
姚邈眼睜睜看着李博超和那個軍人落進一個地坑裡，他在第一時間出手，擊穿了一連串的碎石，卻仍然趕不上垮塌與地陷的速度，眼睜睜看着這兩個人被埋在一片廢墟之下。
就連姚邈自己也跌滾出去，現在才爬出來。
然而他才爬出來，東面的武器庫就爆炸了，整個平頂山都震了震，姚邈眼睜睜看着地面上剛蒙上的泥土有裂開一道巨大的地縫、蔓延到不知道多遠的地方。
這道打擊對於姚邈來說只證明了一件事兒，他的猜測是正確的、白素的信息是正確的。
無論是因爲什麼，黑鱗怪物“猛攻”平頂山的目的只在於施加壓力，讓他們儘快將信號發射出去，因此，他們纔有更凌厲的打擊與手段而沒有使用。
但姚邈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