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突然就陰沉了下來。
剛纔還晴空萬里,可不過幾分鐘的時候,便風雲變幻。不斷匯聚過來的陰雲漸漸在海平線那一邊形成漏斗狀的雲團,時不時一道強光宛若要撕裂天地般,驟然炸現。天色越來越陰沉,唯獨海那邊的閃光越來越強烈。
又是一道鐵樹銀花炸開,照得薩爾臉上每道皺紋皆清晰可見。他臉色凝重,長年在海上奔走的人都知道這種天象。那叫海龍雲,一般出現海龍雲的時候,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狂風暴雨。如果運氣欠佳,甚至會撞上海上龍捲風,那絕對是一場史詩級的災難!
“快,快尋找避風的地方。如果不想死的話,每個人都給我行動起來!”薩爾扯開喉嚨大吼道。
他的心情鬱悶到極點。
先是不久前在珍珠島丟了娜迦人,現在又撞上了海龍雲,一場暴風盛宴正在等待着他,這叫他如何輕鬆得起來。
水手們努力地揚足了船帆,以便兜盡風力,加速駛離這片海域。船身底下所有船漿都划動了起來,男人們用力的吃喝着,赤膊的身體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將力氣全部用於和大海的搏鬥之中。
薩爾扶着船欄,往下看,海水竟爾泛起一道赤紅的水帶。水帶如血,看得薩爾一顆心直往下沉。便在這時,天地間霹靂大響,一道強烈至無以復加的電芒,如同天神投下的長槍,斜斜刺破了雲層,炸進不遠處的海面上,頓時激起一蓬海水。
海水漫天迸射,化成雨線落下,味道鹹苦。
接着,天空開始下起雨了。
雨勢眨眼加劇,化成狂風暴雨,海面上的能見度立刻降低了下來。風雨壓得人張不開眼睛、透不過氣。海面波濤洶涌,一個大浪陡然升起,如同海面上擡起了一座小山。
海浪朝船隻拍來,薩爾竭盡全力地吼道:“右滿舷!”
如同船隻給當面拍着,定是船毀人亡的格局,血鯊的船也不會例外。舵手臉色蒼白,急打舵盤,將船隻扳往與海浪平行的角度。大浪拍下,船隻忽爾傾斜滑退,甲板上和船艙底的人都朝立足不穩。幸而這個波浪過去後,船隻沒有淹沒,只是很多地方都進水了。
薩爾抹了把臉,看向船外這個在風雨中顫抖的世界,滿嘴苦澀。
在海的另一邊,又一座海山擡升了起來。這是比剛纔還要高的大浪,波浪擡升到極限後,才化成滾滾海牆,一路壓來,看得薩爾雙眼驚駭欲絕。便在這時,一堵巨大的陰影突然罩住了血鯊的船,接着海牆拍至,卻有部分被那陰影擋住。海牆支離破碎中,化成滾滾濁流往兩邊流走。
薩爾這纔看清,橫亙在自己船隻前方的是一艘樓艦。那如同海上堡壘般的艦身足有十幾米的高度,上面那是如同尖刺般的炮臺分佈船隻的四周,這如同巨無霸般的樓艦,清晰地塗着一頭虎鯨的圖案。會使用這種標誌的,便只有虎鯨港,且是血
腥伯爵埃裡克的嫡系親族。
這時樓艦上降下鐵索,垂到了甲板上來,水手們知機地拉起鐵索,將船欄的構件相連,以便固定。在樓艦底艙部位打開一條甲板,連接着血鯊的船。艙門中,一名穿着血紅色盔甲,垂着白色披風的騎士側身道:“薩爾先生,請到樓艦上來,卡羅少爺想見你。”
“知道了。”薩爾皺了皺眉頭。
那是血腥伯爵的親衛血牙騎士,能夠動用血牙騎士的自然只有伯爵的血親,名叫卡羅的少爺是埃裡克伯爵的三子。爲人衝動嗜殺,完全繼承了埃裡克伯爵的性格,因此最得伯爵喜愛。否則,也不會將血牙騎士派到他的身邊。要知道伯爵身邊,也就十二名血牙騎士罷了。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薩爾走過了甲板。血牙騎士手一揮,便有水手拖動鉸索,將甲板升起,徹底隔絕了外頭狂風暴雨的世界。樓艦內出奇的平靜,來往的人都放輕腳步,如同幽靈般在偌大的船身中穿梭着。薩爾行走在通往樓艦上層的通道里,血牙騎士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始終保持三米的間距。
這一成不變的距離,在薩爾心裡形成巨大的壓力。似乎只要仔細去分辨的話,就能聞到空氣中飄蕩着似有若無的血腥味,那是來自血牙騎士的威壓。這些等級在15級以上的精銳護衛,哪一個不是雙手染遍鮮血之輩。在他們眼中,薩爾清楚自己就像顯螻蟻般渺小。
他乾咳了一聲,臉上勉強堆起笑容說:“卡羅少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離開虎鯨港?”
身後的騎士一臉緘默,似乎沒聽到薩爾的問題。薩爾碰了個釘子,只得打消了試探的念頭。最後他給帶到船艙上層的一個房間裡,房間打開,當既飄來淡淡的熱煙。這個足有百米平方的空間裡竟然有一個澡池,澡池中注滿了溫度適中的清水,有人影出現在那濛濛的水氣之後。
房間角落裡有兩個男人正踩着一架輪機,輪機帶動着旁邊的鼓風器。用牛皮和木件所製成的鼓風器,通過人力不動鼓動,從而爲這個房間製造出一股股輕風。輕風將水氣吹散了少許,於是薩爾看到了一道霸道的背影。那是個背對着他坐在澡池裡的男人,他的身上每一塊皮膚都遍佈傷痕。密密麻麻的傷痕,似乎是這個男人百經沙場的最好註解。
在他的身邊,有兩個全裸的侍女,正用浸溼的毛巾爲他擦拭着身體。聽到開門的聲音,男人回過頭來,把一張粗獷的臉孔撞進薩爾的眼簾中。
薩爾打了個激靈,連忙拜倒在地:“卡羅少爺。”
“嘿,薩爾先生。你幹嘛呢,地板可溼着呢,快起來吧。”男人的聲音像大漠的風沙,在這封閉的空間裡留下陣陣迴響。
薩爾連忙站了起來,說:“是什麼風把卡羅少爺吹來了。”
“當然是我家那個老頭的命令,老子差點就把一支低賤的異種滅了,竟然在這個關鍵時刻把我調了回來。老
實說,這讓我挺不爽的。不過算了,畢竟這次是那位大人在主持,我好歹也得賣人家一個面子。那麼話說回來,薩爾先生,你的任務完成了嗎?”卡羅笑問,伸手在侍女的胸口輕輕捏了下。
那女人慾拒還迎,逗得卡羅笑聲不斷。
薩爾汗如雨下,片刻才道:“屬下無能,本來已經捉到三名娜迦人。可在珍珠島上,把她們丟了……”
陡然澡池中響起一聲尖叫,卡羅一個失神,用力一捏,頓時將女人的胸部握至變形。那侍女何曾經受得住卡羅的手力,當即給他捏暈了過去。卡羅放開女人,回過頭看着薩爾微笑道:“這個玩笑可有點大了,薩爾先生,你還是那麼風趣。”
他招了招手,道:“一起下來泡個澡。”
薩爾不敢違抗他的命令,直接穿着衣服走下澡池。卡羅讓他過來,突然一手捏住他的脖子道:“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老東西!”
“聽我說,少爺。這不是我的錯,是一個叫艾倫的爵士搗的鬼……”當下薩爾把珍珠島事件的始末全盤托出,不敢有瞞。
卡羅仔細地問了許多細節,薩爾老實回答。聽完之後,卡羅冷笑道:“好呀,爲了進入冥河長廊,老頭子動用了巨大的代價,才把擁有‘黃昏禱告者’之稱的那位請來。如果不是他出手,你們找得到冥河的入口?更別說逮到娜迦王族的人。在付出這些代價之後,你們竟然把娜迦給丟了?”
“少爺……”
“別說了,我不要聽你那爲掩飾自己無能所找的憋腳藉口!”卡羅冷笑:“我早告訴過老頭,根本不用什麼掩飾,直接派出軍隊把娜迦押送回來不就完了。非說得瞞過帝國的耳目,讓你們這些血鯊去運貨。現在好了,你們這些笨蛋把貨物都給弄丟了。”
卡羅一把捉過薩爾:“現在告訴我,那個叫艾倫的傢伙在哪?我來了,總得帶回點什麼東西回去。想了想,如果不把那傢伙的人頭帶回去的話,老頭大概會氣瘋的吧?”
薩爾叫道:“他應該在方舟港,少爺。他和羅傑在一起,我打聽過了,他們有貨要運去方舟港。”
“方舟港?就是那個沒用伯爵歐班的領地吧?”卡羅笑了起來:“還真是給了我一個不錯的藉口,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把方舟港打下來算了?雷德利家族別的沒有,錢倒是不少呢。”
“來人,轉向去方舟港!”
“是,少爺。”門外響起血牙騎士的迴應。
薩爾剛鬆了口氣,突然整個人栽進了水中,卻是卡羅一手按住他的腦袋,用力把他往水裡壓。薩爾拼命掙扎,卻哪掙得開卡羅的手。卡羅哼道:“像你這種沒用的老東西,活着也是浪費空氣,就提前一步去地獄爲自己的過失贖罪吧!”
水聲大作,片刻之後,薩爾停了下來。卡羅一把將他提起扔到地板上,老人雙眼大睜,卻已經沒有了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