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流速變得有些湍急起來,莉莉繃着小臉,怒盯着艾倫。在她自降生以來的歲月裡,還沒有人敢和眼前這個人類如此說話。莉莉努力回憶,這種說話的方式似乎被稱爲訓斥。一個人類,竟然訓斥起娜迦族的公主來!
再沒有比這更讓人氣憤的事了。
迴應莉莉的怒意,海浪悄然加劇,甚至在莉莉的身下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漩渦先是按照順時鐘方向旋轉,片刻後倒轉了過來。於是海面上擡升一道水柱,託着娜迦的公主從海中升起。她個子矮小,只有人類女孩十二三歲般的身高,可藉着擡升的水柱,卻居高臨下的看着艾倫。
只是那青澀的小臉,很難讓人感到來自上位者的威嚴便是,儘管莉莉正努力讓自己表現出這一點。在她自認已經塑造出公主的威嚴後,才道:“難道我有說錯嗎?你們人類都是一些讓人噁心的生物,你們總垂涎於它族之物。侵略、掠奪、你們野蠻而殘酷,爲了自己的一點私慾,便不惜侵害他人的利益。如此醜陋的生命,我不覺得自己有說錯。”
艾倫搖頭道:“我不否定,在人類裡面的確有這樣的人。可這畢竟只是一部分人,而不能代表所有的人類。就我所知,有一些人他們勇敢、堅強。爲了保護自己的同胞,他們願意犧牲自己,站在抵抗外敵的第一線!他們是勇士,是英雄,他們的光輝足以照亮人類黑暗的一面。”
“事物總有兩面性,之如有白天,同時也有夜晚。日夜交替,這是自然的法則。再如殿下,殿下也未必見得就完全正確。遠的不說,就說白天,您那寵物將小半個海島擊碎。我想請問殿下,捉走你們族人的,難道是這個島上無辜的人們嗎?他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莉莉小臉表情有些慌張,就像一個做錯事被捉到的小孩,眼珠亂轉,正打算找藉口搪塞。
艾倫攤手道:“所以你看,我們這一生裡,未必見得做的全是對事。只有一點,既然已經做出決定,且付諸行動。那無論對錯,我們都需要爲自己所做的負責。”
“我……”
“啊啊,我要回去了!總之,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吧!”莉莉惱怒地用小腳踩了踩水柱,轉身一個魚躍,便跳進了海水中。眨眼的功夫,已經消失在昏暗的海面上。
艾倫看着海面搖了搖頭,這時沙灘那邊有人叫他,他收起魚杆走了過去。
莉莉不斷往海底深處游去,片刻後,一片陰影從水下浮起,將她承託於其上。那是早上攻擊小島的海妖,它的傷口已經經過處理,儘管元氣沒有恢復,卻已經能自由活動。它託着莉莉往海底行宮游去,莉莉盤膝坐在它的大頭上,拍拍海妖小聲道:“瑪門,他說的好像也有那麼一點道理……”
海妖張嘴,發出低沉的鳴叫,漸行遠去。
天
一亮,樂園號便揚帆起航。帆船駛離了珍珠港,繼續末完的旅程。這次很順利,在海上航行了一週之後,樂園號抵達了方舟港。在進入港灣的時候,艾倫在船上便可以遠遠看到面海的懸崖被鏤空,中空的山腹開出一條Z字型的大道,能夠直抵山頂。
一根根天然的石柱間隔排列,形成了方舟港特有的一道風景線,驚濤走廊。
方舟港是個特殊的港口,不像紫羅蘭港般直接面向海峽。整個港口城市其實位於山頂,碼頭部位則位於挖山的山腹內,當樂園號開進其中一個山腹碼頭時,艾倫意外地發現,這裡面竟然一點也不陰暗。在山腹的上方有着大大小小的空隙,陽光通過這些空隙投下,形成一道道光柱,照亮着整個碼頭。
何況碼頭上還有一盞盞路燈,這些路燈採用的是真正的電能發光。即使在晚上,只是碼頭的路燈也足夠照明之用了。樂園員停在其中一個泊位上,水手放下了甲板,護衛開始押送奴隸下船。艾倫等人則和羅傑通過另一條專用的甲板下船,來到碼頭上,可以看到附近還有幾條商船在裝卸貨物。一輛輛馬車拖着人和貨物駛出了碼頭,沿着專用的通道進入驚濤走廊,再前往位於山頂的城市。
“這真是一座奇妙的城市。”艾倫由衷道。
羅傑哈哈笑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有這種想法,竟然在山腹之中開掘出碼頭和走廊來,不得不佩服歐班伯爵的祖先,竟然有這份毅力和想法。”
歐班.雷德利,是方舟港以及周邊一片廣闊領地的主人。依附在這位伯爵大人麾下的,還有幾位男爵和子爵。伯爵的家族是帝國名門之一,家族的歷史可追溯到幾百年前,稱得上家史悠久。同時,雷德利家族也是方舟港的創建者。這個家族最初來到方舟港的時候,這裡還只是一個小村莊。
經過雷德利家族的經營之後,才逐漸由村莊變成城鎮,最終成爲現在帝國聞名的港口城市。
坐着馬車經過了驚濤走廊,來到山頂之後,一座美麗的城市躍然眼底。潔淨的街道、綠意蔥蔥的樹木、造型優美的石廊、雕塑、廣場、噴泉錯落有致地分佈在城市的各個角度裡。儘管是經過不斷擴建之後才形成的城市,可卻做足了規劃的功夫,僅從建築的外觀才能判斷出新舊之別,而城市本身卻是渾然一體,猶如一件龐大的藝術品。
在城市裡最多的就是造船廠,它們位於城市的邊緣處,甚至還形成了一條頗具特色的街道。在這條名爲方舟大街的街道上,商旅絡繹不絕,很多其它地方的商人更是幕名而來,指定某家工廠訂製自己商隊的帆船。
當馬車經過城市的中心廣場時,艾倫看到了一座特別的雕塑。那是一個船頭的雕塑,儘管是用石頭雕成的,然而那石雕上卻精細地刻劃出木材的紋理。錯非石頭以天然的灰色調爲主,否則人們只會錯以
爲那是從某艘帆船上卸下來的部件。
這船頭雕塑的最下方刻着一個名字,奧洛.雷德利,那是歐班伯爵的祖先,也是這座城市造出第一艘帆船的男人。
馬車最終來到一座古老的城堡前,這座外牆皆是天然白巖砌成的城堡,有着和它外形相配的名字,白堡。白堡是雷德利家族的起源地,經過城堡那古老的拱門,馬車停在了一個鋪着鵝卵石的廣場上。羅傑帶着艾倫從車上下來,自有人引導馬車離開。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小跑過來,親切地和羅傑握了握手道:“許久不見了呢,羅傑先生。這次也要麻煩你親自把伯爵大人需要的戰奴帶過來。”
“你還是一樣精神啊,梅斯管家。我已經預約了伯爵,不知道他現在是否有空?”
“有有,伯爵大人聽說你來了,正在書房等着你呢。”梅斯管家故作神秘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還有一筆大生意在等着羅傑先生呢。”
接着纔看向艾倫說:“這位是?”
“哦,忘了介紹。這位是艾倫男爵,他是我的合作伙伴。這次和我來一起拜侯伯爵。”羅傑笑道。
“男爵?”梅斯意外地看着艾倫道:“真是意外的年輕啊。”
艾倫微微一笑,早行羅傑已經知會過他。當下借握手的機會,將一小袋金幣順勢放進管家的口袋中:“還請梅斯管家替我引薦。”
梅斯干笑兩聲:“男爵大人也意外地慷慨啊,兩位跟我來吧。”
儘管古堡已經經歷了悠長的一段歲月,可內部卻出奇地沒有陰森感,這得益於建造之初,便考慮到採光的問題。這需要設計師對城堡的朝向、門窗的分佈等進行詳細的考慮,而現在呈現在艾倫眼中的,便是一條條悠長但明亮的走廊和寬敞的室內空間。
走在古堡裡,隨處可以看到保養得當的油畫、擦拭得雪亮的盔甲以及隨處可見的盆栽。可以想像,當是維護這座古堡的日常清潔工作,就是一個巨大的工程。可經過了這麼多年,城堡卻看不到任何破敗的痕跡,由此可見伯爵的家族,在這座城堡中投入的心血。
很快便來到了伯爵的書房,在梅斯管家進行通報之後,羅傑便帶着艾倫走了進去。書房裡很安靜,空氣中飄蕩着某種清淡的香味。不像花香,倒像是某種香木燒出來的味道。
一個男人正在看着書,他沐浴在窗邊燦爛的陽光裡,那就是歐班伯爵。已經步入中年的伯爵,樣子卻是出奇的年輕。或許因爲保養得當的關係,那白淨無須的臉看上去至多隻有三十年華。聽到了腳步聲,他擡起頭,鼻樑上一付金框眼鏡後,是一雙有着碧藍瞳色的眼睛。
他的視線先是落在艾倫身上,跟着才移到羅傑臉上,然後微笑道:“歡迎來到方舟港,旅途辛苦了,羅傑先生。還有……艾倫爵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