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蘇子墨仔細着儘量小聲地拄着拐一步一步挪到牀邊坐下來,給他扯了扯被子,秦正言想是極疲憊,睡得沉了,並未醒來。

蘇子墨仔細打量着這人,臉色比起出門那日又憔悴了許多,一臉鬍子拉茬的,還添了幾道細小的新傷,雖結了痂,仍是看得蘇子墨有些心疼,心裡有很多話想問,卻又不忍把人喊醒了,就那麼愣愣地看着,有些癡了。

中午時秦正言才醒來,可蘇伯又上樓來找蘇子墨商議明日之事,蘇子墨只得客客氣氣問候了秦正言幾句,把一肚子的話憋了回去。

哪知他想問的,想說的,直到回桐城,也沒機會問出口。

第二日一早,蘇子墨還未起牀,蘇伯便在外敲門,待蘇子墨應了急急地走進來,一臉憂急:“少爺,濟元綢緞莊的事,現下怕是談不了了。”

蘇子墨一驚:“怎麼了?”

蘇伯小聲道:“方纔我去找店小二,讓他幫忙僱轎子,要去元濟綢緞莊,小二才告訴我說,那柳家大少爺和少奶奶不知何故,一齊都病了,前幾日那大少爺還在綢緞莊裡,昨日就昏睡不醒了,老太爺請了城裡最好的大夫,說是中了毒,便連夜報了官,今日便鬧得滿城都知道了,太守派人把柳府和綢緞莊都給圍了,一個一個正在審呢,這時候我們怎麼見得着柳家人?”

蘇子墨聽完,半晌不語,蘇伯又道:“少爺,先回桐城吧,或許老爺還能有辦法。”

蘇子墨搖搖頭道:“別將實情告訴我爹,我回去便與他說,答應秦兄的提議,與他合作分銷,將他手中的原綢先買過來,你看如何?”

蘇伯道:“少爺,這件事,你要三思;這生意場上從來無情;這些日子你看那秦老闆再是仗義,只怕他私下裡尚有其他的謀算;把你逼得來了永濟,卻不就是他一手弄出來的麼?”

蘇子墨道:“這我明白,只是除此之外,暫無他法;況且若官家那邊真的牽成了,於蘇家也是有利,以前是我固執了,更是因爲我清楚自己在這件事上無法鬥得過秦兄,那時也不知他爲人,只怕答應了便被被他坑了;現在想來,若換了是我爹,只怕已是答應了,只是其實手段又是不同,也斷不會被迫得像如今這般,我到底,還差得太遠;現在我們先與秦兄商議了,回去再稟明我爹,想來,爹也不會反對。”

蘇伯仍不是十分贊同,只是早在蘇明寒決定將蘇家生意交予蘇子墨時就曾說過,興也罷衰也罷,由着蘇子墨去,跌着他知道疼,成了也該他歡喜,旁的人在一旁幫襯着便好,他總是要撐起這個家的;便是生意都敗了,蘇家的家底,總也還夠他過一輩子的。蘇伯想想這番話,又想想蘇子墨這些時日的努力,再有那秦正言到底是救了蘇子墨,眼下也着實沒有其他辦法,便也不再反對,只想着得在商談細節時多注意了。

這時門外腳步聲響,秦正言出現在門口,今日恢復了精神,將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只是面色有些凝重:“子墨,聽說了麼?”

蘇子墨點頭道:“聽說了,秦兄請進,我正好有事想與你商議。”

秦正言坐下後,蘇子墨便將想法與他說了,秦正言看着他正色道:“子墨,雖然一開始我便使了些手段,想逼着你與我合作,但到了永濟之後我卻沒動過這心思,柳家這事委實是巧合;只是你說的這些,着實是我希望得到的結果,所以只要你確定了,回了桐城,待你爹應了,我便與你立下楔約。”

蘇子墨看見他眼底的愉悅,笑道:“好,一言爲定。”

秦正言道:“一言爲定。子墨,你何時啓程?”

蘇了墨道:“現在吧,這一趟耽誤了太多時間。”

秦正言點點頭:“着實,我這趟蜀中也去不成了,也罷,我與你們一同回去。”

蘇子墨道:“好。”他轉頭對蘇伯道:“蘇伯,你看如何?”

蘇伯道:“行,事既不成,也不能在此久待,老爺想也等得急了,且少爺你這腿也得回去好好休養才行。我這便去叫人準備。”

秦正言道:“也好,子墨,我去趟錢莊,一會便回。”

蘇子墨想了想,路上時間還多,便道:“好,我們在城門外等你。”

因着蘇子墨帶傷趕路,蘇伯一路緊張異常,整日裡守着,就怕有個不妥,他那腿就留下個什麼毛病,蘇子墨看得明白,卻不敢告訴他,這腿便是好了,也是瘸了;而秦正言那方面,每日談得最多的也是關於兩家生意的事情,蘇子墨時時看着他那張平靜的臉,心越來越沉,那一晚對秦正言來說,到底算是什麼?

途中,蘇子墨與蘇伯說起張大山,便轉道去了那個小村子。

張大山依舊一副憨直老實的樣子,看見他們顯得十分高興,大聲道:“蘇小哥兒,秦兄弟,那些山賊前些日子被官兵剿了,你們往後再踏青便不用再擔心受怕了。”

蘇子墨和秦正言上前與他道謝,在蘇子墨奉上五百兩銀子的時候,他慌得直襬手,說什麼也不收,蘇子墨扭着他堅持要他收下,秦正言也擰着一袋子銀子在一旁幫腔。

最後是張母沉着臉摸索着走出來:“山裡人窮,也怕有了銀錢給人惦記,兩位公子請莫要爲難山兒。”

蘇子墨急道:“大娘,若沒有張大哥和您,我和秦兄只怕死在了這山裡,請您千萬收下;這錢不多,您```您拿着,給張大哥娶房媳婦也是好的```。”

秦正言聽他如此說,忍不住笑出聲來。

張母也板不住臉,笑了起來:“你這孩子``也罷,山兒,你收下一百兩,存好了,改日娘找人給你說房媳婦。”

蘇子墨和秦正言知道不能再多,便一人給了五十兩出來。

張大山一張臉羞得通紅,接過銀子,都不知道怎麼放。

蘇子墨又拉着張母的手道:“張大娘,待子墨回去稟明父親,將您與張大山接到蘇府去```”

張母伸手去摸他的頭道:“老婆子我這一輩子都在這村子裡,山兒他爹也在這裡,我是捨不得離開,你回去吧,若有心,空時來看看也好。”

張大山事事依着他娘,自然不指望他答應.

蘇子墨知不能強求,悶悶地被蘇伯和秦正言拉着離開了那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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