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麒鳳粼, 容晴一行人也準備動身。
與平日的微服不同,這次的陣仗十分壯觀,幾千精銳士兵護衛, 三架豪華車廂, 還有數十名宮女伴隨, 簡直就像出遊一般。
麒鳳音哭哭啼啼地送行, 除了她表露真意其餘皇子皇女也只是做做樣子, 而‘蜀雲’的皇帝卻未前來,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畢竟這次路途兇吉未卜,皇帝一向疼愛太子出來相送也是應該。
“父皇一定很傷心, 二哥被貶他心裡也不好過,想到太子哥哥又要離開就更難受了。”麒鳳音抓住容晴的手, “皇嫂, 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鳳音的回答無形中解答了大家的疑問, 可是容晴卻知道並非如此。
自己害死了他最爲寵愛的妃子,還牽連他的兒子被廢, 要麒鳳夜現在來面對自己恐怕太艱難了。
“鳳音一定要好好安慰父皇,順便替我傳句話去,‘兒臣有負陛下的信任’,就這麼說吧。”容晴輕聲道。
麒鳳音愣愣地點點頭。
容晴轉身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麒鳳奎,嘆了口氣。
“皇嫂你就體諒太子哥哥吧, 他自小與二哥關係最好了。”麒鳳音請求道。
“恩, 我會的。”
與衆人一一道別, 容晴與麒鳳奎才上了車廂, 偌大的空間, 卻因爲兩人的沉寂顯得沉悶。
街上十分喧譁,容晴能聽到百姓的歡呼與擁戴聲, 她知道此番前去‘玄國’在‘蜀雲’所有人心中都意義重大,尤其因爲自己的名氣而受到更多希冀。
容晴擡頭看着麒鳳奎,見他一杯又一杯的飲酒,像是要將自己灌醉那般,原本親密無間的人如今卻連相見都是難堪。
這時車廂的門簾被撩起,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子探進身來。
“小晴。”慚兒喚着對方,臉上帶着羞澀。因爲出宮在外耳目衆多,所以再稱呼其名顯得不甚禮貌,因此容晴今日特別叮囑過以後就這麼稱呼自己。“白染公子和雪茗公子已經安頓在前面的車廂了。”
‘啪咔’,麒鳳奎手裡的酒盞被捏的粉碎,汁水撒落在他的衣襬上。
“容晴,你這是要做什麼?”他隱忍地發出聲音,平日裡柔和的樣子在瞬間變得冷峻。
容晴知道對方對此舉一定十分不滿,但是前往‘玄國’卻不得缺少這兩人。
“你又不說話?”麒鳳奎眼眸深沉。“你說過‘永不相瞞’,原來是假的?”
慚兒感到一陣冷氣,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太子,可見麒鳳粼的離開對他打擊很大。
“我不打算瞞你,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事情太複雜了,我也只是走一步是一步罷了。”
“好個‘走一步是一步’,佈滿整個‘雲之端’的‘萬星’字號就是靠這種想法壯大的麼?真令我開眼了。”
“風奎……”容晴聽了心裡十分苦澀。在她心中對方就像是陰天裡的一束陽光,永遠照耀着自己。
而麒鳳奎心情也很糟,他既不忍心看對方痛苦,又不能忍受對方的殘忍作爲。
“白染公子是‘玄國’的皇太孫,一同前往自是常理。”慚兒答道,她實在看不下去兩人的僵持。
“什麼?!”麒鳳奎滿目震驚,不敢置信地看着容晴。“慚兒說的可是真的?”
容晴頓了頓,然後才點點頭。
“你……你……”麒鳳奎渾身發抖,“你竟然把‘玄國’的皇太孫帶到‘蜀雲’,你……真的可怕。”這個女子根本是自己不能操控的,也不是自己能夠佔有的。愛她就像是掉入一個深淵,只能不斷的墜落下去。
可怕?容晴全身緊繃。“如果不要揹負那麼多,我也想單純地活着。”
慚兒一怔,看着對方流下晶瑩的淚珠。
“如果可以,我也想忘記從前只是好好活這一輩子!可是能忘記曾經的我纔是真正的可怕……”容晴突然覺得頭暈目眩,身子一個搖晃狠狠地撞到背後的箱板上。
“小晴!!!”慚兒嚇得趕緊上前扶起對方。
麒鳳奎也面露擔心。
“你在做什麼啊!!!你知不知道她只有……”
“慚兒!”
慚兒一震,臉色難看地閉緊嘴。
【容晴,你當我的話是空氣嗎?你這樣有十輩子都不夠折騰的。】魔器一邊說着,一邊用魔力開始調節對方的氣息。
“對不起。”容晴頭歪向一邊,平靜下來。
而接下來的時候,這個車廂裡則是一片靜謐……
……
此時在另一個車廂內,氣氛也並不輕鬆。
白染吞飲了一杯冷酒,挑眉問道:“如果我是因爲皇太孫的身份需要前往‘玄國’,雪茗你又是因爲什麼原因必須跟隨呢?”
他盯着一臉平靜的對方,心裡滿是疑問。昨日容晴託人傳信他已十分詫異,自上次的事情發生之後兩人似乎也處於冷戰期間,沒有想到對方竟會主動邀請自己同往。不過即便她沒有這麼做自己也會起身出發去‘玄國’,因爲觴銘寒的信早幾日便叮囑過自己要返回一次。
雪茗對此也不解。如果容晴要刺殺觴銘寒,那麼第一個便不會帶自己前往。“如果她的心思我能猜到,那才令人驚訝不是麼。”他笑道。
一旁的脂環很不爽地爲兩人添酒,曾爲殺手中精銳的她居然也淪落到‘倒茶送水’的地步,簡直有損自己的身份。不過擔心這兩人談話不合而大打出手,那麼身懷武功的自己便是最好的盾牌了。
“那麼脂環有何高見,跟隨容晴一段時間,總該長些見識了吧。”白染戲謔道。
脂環青筋微跳,卻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我們這些做侍女的怎麼可以摸清上面人的想法呢?白染公子真是說笑了。”
“誒~~~~”白染顯得失望。“看來小晴培養人才的能力確實出衆,前段時間還性格粗暴差點要宰人,如今倒是收斂許多。”
脂環無語。她雖仍不喜歡容晴,可是對方的一言一行卻令自己注意,就像是自己頗爲欣賞一般竟然也隨着慢慢調節自己的不足,是個感染力很強的女子。
“不過雪茗現在不用隱藏身份,還帶□□做什麼?”白染問道。
雪茗不明地看着對方。
“聽說‘景國’的明雪殿下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啊,難道不是麼?”白染心裡生出一絲怒氣,想到曾經自己居然連對方的真面目都沒有看到就把他當成兄弟就覺得自己蠢得可以。
“只是一具皮囊罷了。”
脂環不安地看着雪茗。對他而言,自己的容貌就像是一個機關,能開啓過去所有悲痛的記憶。因爲與曾經心愛之人的眸子一般都如碧綠的湖水,所以更容易回憶起那些。
“雪茗還真是自謙啊。”白染頓了頓,接着說道:“不過‘聖國’的原月夜公主尚在人世,她與你也行過夫妻之禮,若是那位公主哪日醒來,你又該如何?”
雪茗端起一杯酒吞下,“即便月夜醒來,她的心裡也只有心儀的那個人,所以我並不擔心這個。”
擔心?脂環扶額。果真想再撮合兩人是天方夜譚……現在雪茗一心在容晴身上,而月夜,恩,若是她肯主動一次說不定還有的挽回……主動?
脂環一抖。這簡直有損對方在自己心目中神女般得形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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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大半天的路程,容晴只覺得反胃得緊,加之氣氛沉悶,她便通知兵士停下休息。
下了車廂,眼前竟是湖光山色,黃昏給眼前染上一片柔美,溫軟一片。
慚兒扶着容晴走到湖邊,關心道:“身體還好嗎?”
“恩。”容晴環抱着雙臂,“‘萬星’的商隊準備好了麼?”
“是。”慚兒點頭。現在由她代替子燕與樓玉衡互通消息,以及傳遞容晴的意思。“沈暮塵在知道心愛之人在利用自己的時候就狠下心反利用對方,將‘萬星’的假消息全透露出去。”說完她複雜地看着容晴,勸慰道:“小晴,你就好好待太子吧,愛是經不起折騰的。”
容晴苦笑。“可是比起愛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比如復國。”
“那不是你的國家啊……”
“對我來說,那就是我的國家。”容晴嘆了口氣,“目前我只要好好關心‘萬星’就可以了,觴銘寒不是那麼容易受騙的,他也有可能察覺到那些消息是假的。”
“假的根據地,假的分流,假的組織,假的線人,這些雖然可以查證但是都需要一定的時間。”慚兒分析道。
“不錯。”容晴托腮,“在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也就是我們反擊的時候。”
“那個時候觴銘寒的心防也是最弱的。”說到這裡慚兒擔心道:“可是他手段殘忍,萬一報復怎麼辦?”
容晴冷笑,“難道他還想賭上所有去報復一個國家,‘原國’沒有立即吞滅‘玄國’就已經夠客氣的了。”
“不是,”慚兒正色道:“我擔心他報復的是你。”
容晴一怔。
“麒鳳夜何等精明,在事情有所轉變的時候他就會明白這一切都是你做的,以他的個性怎麼能接受呢?”慚兒神色憂心。“或許會用殘忍的手段來對付你的。”
一陣清風拂面,吹亂了兩人的髮絲,只聽一句話隨風而散,卻在靈魂處久久徘徊。
“或許,我等的就是這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