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後,陽光正好。
賈府小院中,涼風陣陣襲來,掠過院角的梧桐樹,偶爾捲起幾片寬大的黃葉,洋洋灑灑地鋪滿了小徑,爲小院添上一筆素雅的秋色。
在小院的僻靜處,有一處兩畝大小的花園,冬風將至,花園一片凋零,只有幾叢五顏六色的菊花,在秋風中灑落着花瓣,在向這片天地做着最後的告白。
花園中央,有塊一丈多高坡地上,坡地上有一座小築,上書:‘知節亭’,左右掛一對聯,上書:‘高節人相重,虛心世所知’。
小竹亭是爲賞花而建,柱、欄、檐、瓦皆鑲以竹,十分雅緻,不過竹亭已舊,竹子盡皆枯黃,亭柱上蔓延着幾片斑駁的黑苔,亦如老人臉上的瘢痕。
秋風中,竹亭顫顫巍巍的,不停地發着‘吱呀吱呀’的哀鳴。
“嗵!”
突然,一條黃色的光芒如閃電一般,從亭下飛射而出,撞擊在亭蓋上,一聲炸響過後,竹屑紛飛,亭蓋上出現一個腰粗的破洞。
“哈哈,這一指禪果然不錯!”
在竹亭中,一個長髮披肩的男子豎着一根食指,望着頭頂的大洞,欣喜地大笑起來,此人正是王維。
自從他在佛珠中領悟出了一式拈花指法後,對這串佛珠更加重視,每有空閒,他就閉眼靜坐,用神識探索佛珠的奧秘,十多天過去了,他又參悟出了一門少林絕技——一指禪。
一指禪與拈花指一樣,乃純正的佛家功法,需要佛家念力才能施展。
然而王維發現,只要他每天摩挲金粟子佛珠,就能施展佛家絕技,摩挲的時間越長,施展的次數越多,這讓他既驚奇又疑惑,打定主意將來去走少林一趟,問一問達摩祖師,這金粟子到底是什麼佛寶。
“王公子!”
正修煉着,穿着女裝的張無忌扭扭捏捏地走了過來。
“阿牛,有什麼事嗎?”王維微笑地問道。
“我...我想...我想請公子幫我救一個人...”
張無忌吞吞吐吐地哼哧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地話,羞怯地厲害。而且在說話的時候,他還不停地向身後看,每看一眼,他便能多吐出幾個字,似乎他的勇氣全都來自身後。
王維擡頭瞧去,正見到雪雁躲在拐角處揮舞着小拳頭,不停地幫着張無忌加油打氣,完全一副大姐頭的做派,心中暗覺好笑。果然是小孩心性,這麼快就混熟了。
“雪雁,過來!”他輕聲喊到。
雪豔氣惱地瞪了張無忌一眼,跺了跺腳,從牆角走了過來。
王維笑道:“怎麼回事,你來說吧?”
小雪雁比張無忌爺們兒多了,吧嗒着小嘴,噼裡啪啦地將前因後果說個通透。
自從張無忌來到賈府後,慢慢地跟雪雁幾人混熟了,常常跟在小富婆雪雁身後蹭吃蹭喝,到下午的時候他會帶着一份飯菜回去。
王維也曾跟蹤過,發現張無忌的落腳處是一座荒廢已久的莊園,據說鬧鬼,沒人敢住。
這個莊園很大,佔地十數畝,其中亭臺樓閣已經化作廢墟,只有池塘假山依然如故。
每次張無忌回到廢園後,就打開假山下的機關,鑽了進去。
王維靠近時,探知假山四周佈置着警戒法陣,一旦有外人強闖,洞裡的人必然會提前察覺。
如果洞里人真的是獅王謝遜,一個受傷的魔尊,也不好對付。
他擔心打草驚蛇,又不想欺負小孩子,便準備用柔和的手段,讓張無忌主動開口。
這不機會來了。
原來這幾天張無忌一直不開心,即使吃好吃的美食時,也愁眉不展的。雪雁察覺了他的異樣,就好奇地問了起來。
張無忌不忍心欺騙這個單純善良的小姐姐,最後選擇道出了一部分實情。
“公子,阿牛的義父受了重傷,快要死了,你能不能幫幫他啊?”
雪雁知道王維會醫術,聽到張無忌的義重傷垂危,她沒想到去抓藥治病,而是直接慫恿張無忌來請求王維出手。不過張無忌臉嫩靦腆,加上心有顧忌,不敢講出來,最後只好由雪雁代勞。
“哦?”王維看着張無忌,心中暗喜,問道:“阿牛,你義父是怎麼受傷的?”
“壞...壞人打的!”張無忌低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臉色。
“爲什麼不去請大夫呢?”
王維從扇子裡掏出一貫錢,遞給張無忌,試探道:“有了這些錢,應該可以治好你的義父吧?”
張無忌擺了擺小手,像個害羞的小姑娘一樣,紅着臉說道:“義父不讓我找大夫,他說自己可以治好,可是都快一個月了,義父的傷還沒好,我很擔心他。”
王維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道:“好孩子!”
有了張無忌帶路,他很順利地見到了轟動江湖的人物,金毛獅王謝遜。
......
傍晚時分,城東廢園
王維舉着火把,隨着張無忌走下來假山下的石階,走進了陰暗地洞,沿途靜謐無聲,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洞中迴盪,讓周圍的氣氛變得更加寂靜。
兩人穿過一條黑暗的小道,踩着石頭渡過一條地下暗河,終於來到了目的地,一個開鑿在巖壁之中石室。
張無忌打開石室前的機關暗門,踮着腳點燃了牆上的油燈後,整個石室頓時變得一片明亮。
石室縱橫兩丈,不大倒也乾淨整潔。
石室中佈置簡陋,沒有什麼傢俱,一眼掃去,一目瞭然。
一張青色的石桌,放在牆下,桌上放着幾個碟子,一盤殘缺的燒雞,以及一把割肉的小刀;
一幅顏色暗黃畫像,掛在牆上,藉着燈光王維也能看清畫像上是一個俊逸不凡的青年男子,這男子站在山頂上,身穿一襲青衫,頭頂一輪明月,手挽一把月牙般的彎刀,端的是英姿勃勃,瀟灑不羈。
一張安置在牆角的石牀,牀上躺着一個金須金髮金眉的中年男子,此人陷入昏睡,不知死活,恰好給了王維仔細打量的機會,只見此人身材魁梧,體格寬大,方面闊口,深目隆鼻,面目威嚴,即使閉着眼,也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凜然之勢。
這人就是金毛獅王謝遜?
他疑惑時,忽聽身旁響起一聲淒厲的呼喚。
“義父!”
張無忌走進石室,見室內毫無動靜,急忙爬到牀邊察看,發現牀上的人一動不動地,像死人一樣,他頓時慌了,一邊看一邊哭喊道:“義父,你醒醒啊,爹爹孃親不見,我一個人好害怕...”
“別急,讓我看看!”
王維不忍再束手旁觀,他拍着無忌的肩膀,上前查看。
剛靠近石牀,忽然謝遜怒吼一聲,從牀上一躍而起,當空一拳劈來,他的拳頭上帶着白色火焰,在空中幻化出無數火焰拳影,一個個如同燃燒的炮彈一般,夾雜着轟隆作響的破空之聲,威力驚人。
魔尊全力一擊,非同一般,上次在虎嘯樓,王維勉強接下了鐵道人的一次試探,卻沒有狂妄地以爲魔尊真的只有那點本事,而且這獅王可是護教法王,實力比五散人更勝一籌。
拳影籠罩着周圍的空間,王維無處閃避,在火焰拳襲來時,他默唸法訣,身影頓時在原地消失,瞬間又在牆角處顯露出來。
“獅王,切莫動手!”他連忙喊道。
不用王維招呼,謝遜看到他顯露出的遁術,便知曉了他的身份。
“咳咳!”
謝遜收起玄功,就捂着胸口撕裂地咳嗽起來,還咳出了幾口鮮血。
“義父,你怎麼樣了?”
張無忌跪坐在牀上,輕輕地拍打着謝遜的後背,神色異常着急。
“無忌孩兒,不用擔心,義父沒事!”
謝遜溫言寬慰了幾句後,轉過頭睜着一雙碧綠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王維,他的眼神灼灼攝人,讓王維很不自在。
在他有些不耐煩的時候,謝遜出聲問道:“閣下是何人?”
“我是大夫,聽阿牛說他義父病了,就跟着他來看看。”
“大夫?你是哪教的大夫?”
魔族分四教,聖女教、光明聖教、日月神教、聖門。
王維道:“我無教無派,江湖散人。”
“閣下是位真正的聖族人?”
真正的聖族,即是純血聖族,從魔卵孵化的聖族人。只是混血聖族在轉化之後,與純血聖族一般無二,都長得像人族,不好分辨。
“這能看出來?”王維好奇地問道。
謝遜哈哈一笑,突然問道:“閣下是文修?”
“嗯?”
他怎麼知道?
王維驚詫不已,這世上會魔功,並且能修行文道的人也只有詩魔一個,這事他怎麼能承認呢?
“獅王謬矣,聖族怎麼能修行文道呢?”王維尬笑幾聲說道。
獅王咧着闊口嘿嘿一笑,拍着張無忌的肩膀說道:“無忌孩兒,把你打聽到的事情說一下。”
張無忌看了王維一眼,像是做了什麼壞事,臉上露出了一絲愧疚之色。
不過他依然按照謝遜的吩咐,開口說道:“王公子,姓王名維字玄奘,今年二十,半步文宗境界,來歷不明,兩月前在長江落水,被林府大小姐救起,就一直賴...不,住在林府。”
王維一聽到那個‘賴’字,就知道是雪雁那個小叛徒泄了密,氣得牙癢癢的。不過這事也不算隱秘,只要有心人想打聽,不難打聽到。但是面前這個有心人,只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娃娃,讓他不禁有些抓狂。
怪不得古龍大師說,行走江湖有幾種人不能惹:和尚、道士、女人、小孩。
今天,張無忌這個小屁孩真是個他好好地上了一課。
“拜見聖子!”
謝遜爬下牀,趴在地上施起了大禮,張無忌也撅着屁股,似模似樣地跟着做。
“都起來吧!”
明人不說暗話,這事既然已經暴露了,想藏也藏不住,王維不在否認自己的身份,他隨手朝着謝遜身上扔了一記回春術,然後在石牀上坐下。不過他並不十分相信謝遜,一直暗暗提防着,詢問他的意圖。
“獅王,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吧?”
“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我知道聖子來到了揚州,住進了賈府,就安排無忌去接觸聖子,引導聖子前來。”
王維看了小蘿蔔頭張無忌一眼,原以爲他是個青銅,不想竟是個王者,這小子入賈府做小間諜時,始終擺出一副害羞的怯懦模樣,輕鬆地將大家都給騙了。
“無忌,你很不錯,前途不可限量啊!”他笑眯眯地誇讚道。
張無忌被他看着,有些不自在,拘謹地躲進了謝遜的背後。
“請聖子不要怪罪無忌,是我要他悄悄地混進賈府的。”謝遜帶着歉意說道。
“不怪罪!”
王維本也沒有怪罪的意思,不過有一事他卻很好奇。
“獅王,我一直隱藏着身份,來到揚州後也深入簡出,你是怎麼知道我來了揚州,且身在賈府?”
話說瞎子會算命,但這裡的獅王沒瞎,他是怎麼算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