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維離開後不久,衆人又提出了過文關之事。
黃庭堅笑道:“要不咱們比賽喝酒?”
“哈哈,好啊!”懷素首先響應。
“不可不可!”
呂夷簡連忙制止,“陛下有旨,此乃文關,而非酒關,各位喜歡喝酒,不如等過了文關,再喝個暢快。”
“哎,聖命難爲!”黃庭堅嘆道。
“文關要緊,請魯直兄出題!”賀知章道。
黃庭堅沉吟了下,拍了拍懷裡的酒罈,笑道:“某蹉跎七十餘載,除了書法,皆無所長。”
“黃先生謙虛了!”賀知章道。
黃庭堅擺了擺手,“其實論起書法來,我也比不上在座的顏先生和懷素大師。”
“不敢不敢!”
顏真卿和懷素誠惶誠恐,連忙起身謙讓。
黃庭堅招呼兩人坐下,“我有幸見識過兩位的大作,別具一格,清臣算得上楷書宗師,和尚也能當得起草書聖手的名頭。在宋國中,也找不出可以比肩二位的年輕人。”
聽到他又扔下了一頂大帽子,顏真卿和懷素坐立不安,只能連道不敢,先生謙虛了。
黃庭堅笑道:“論書法造詣,我確實差二位一籌,不過論書法的韻味,我卻想跟二位比一比。”
“你一個比我們兩個?”懷素疑惑道。
“非也!”
黃庭堅笑道,“只是相互切磋,共同探討書法精義,不論輸贏,都算過關。”
“哈哈,如此甚好!”
衆人都大笑起來。
收拾了一番桌子,黃庭堅、顏真卿、懷素三人便要開始比試書法的韻味。
“什麼是書法的韻味?”
王維不懂,打斷了張九齡的話問道。
張九齡笑道:“書法有橫撇豎捺點,人生有酸甜苦辣鹹,一筆一劃可寫盡人生百般滋味,他們比的是誰領悟的味道更多。”
嘶~,好高級啊,文化人真會玩。
“怎麼比?”
“同寫一個‘術’字。”
“結果如何?”
“顏先生和黃先生,都寫出了五筆,五中滋味,懷素大師稍遜一籌,寫出了四筆。”
懷素最年輕,稍差一點卻也說得過去,“字都是黑的,怎能知道其中蘊含幾種滋味?”
“哈哈哈!”
張九齡笑道,“書法的韻味不是黑的,而是五彩之色。”
“哦,何解?”
“酸是青色,甜是黃色,苦是紫色,辣是紅色,鹹是白色。顏先生和黃先生都寫出了五種顏色。”
“平啦?”
張九齡搖頭笑道:“兩位先生想要一決高下,找人端來兩碗白水,將兩個‘術’字泡了進去,泡出了一碗五色五味湯,兩人端着對方的湯,一飲而盡。”
“滋味如何?”
“顏先生飲了黃先生的五味湯,片刻後,淚流滿面,甘拜下風!”
“輸了?!”
“沒有!”
張九齡搖頭道:“黃先生沉默許久,表示自己輸了。因爲黃先生的湯中,苦味和酸味偏濃,滋味不均衡。而顏先生的湯裡,酸甜苦辣鹹,滋味均衡且醇厚,回味無窮,這代表着顏先生的潛力更大,在書法一道上走得更遠。”
“顏先生贏了?”
“沒有,顏先生稱,論目前書法境界,黃先生更勝一籌。”
“哎,顏先生果然是誠人君子啊!”
可是這樣以來,這一關算是輸啦!
忽然他又想起了懷素,“張兄,你方纔說,今晚能過文關,多虧了和尚,這又是什麼說法?”
“哈哈,顏先生和黃先生互不相讓,都承認自己輸了,這時懷素大師向黃先生髮出了挑戰,他要跟黃先生比‘酒’的韻味。”
“怎麼比?”
“兩人各寫一個‘酒’字,用水泡了,各自贏了對方的‘酒’,誰先醉倒,便算對方贏了。
懷素大師一筆寫成一個‘酒’字,泡出來的酒水如絲如線,只有一根。
黃先生一口飲了,瞬間臉色張紅,頓時醉倒在地,呼呼大睡。
而懷素大師飲了黃先生的酒,過了片刻才睡了過去,因此此局算是懷素大師贏了。”
“贏了便好!”
王維欣慰地點了點頭,以前的酒沒白浪費,將和尚澆灌出來了。
......
“和尚,聽說你能寫出好酒,怎麼也不展示一下,給我嚐嚐鮮?”
過了文關,第二天使團便重新上路,下一站宜州宜春郡。
從長陵到宜春,一路向東南進發,沿途城鎮漸漸變得繁華,官道也變得十分寬闊。使團車隊平穩前進,王維的差事也變得輕鬆下來,他想到昨天斗酒之事,笑着向懷素問道。
懷素驚訝地看着他,“你真的要喝?”
“不方便嗎?”
懷素呵呵一笑,“方便方便!”
不知爲何,在他的笑容裡,王維瞧出了幾分不懷好意,“喝了這酒不會中毒吧?”
早上使團出發時,身爲信州知州,黃庭堅居然沒能親自來送,差人一問,原來知州大人醉酒,至今尚未清醒呢!
王維身負重任,可不能像黃庭堅一樣靜室高臥。
“沒有毒!文酒乃是文氣所化,加了些酒之韻味,其實與普通酒沒有什麼區別。”
“果真?”
“囉裡囉嗦,不喝算了!”
“喝喝!”
王維連忙拉着傲嬌的懷素,親自潤筆研墨,又準備了一碗白水,等着懷素大展身手。
只見一片青光閃過,懷素揮筆在空中草了一個‘酒’字,從頭至尾只有一筆,一氣呵成。
“誒,和尚,你怎地不聲不響就成了文宗了?”王維奇怪地問道。
懷素嘆息一聲,“從零陵出發時,你我皆是文師。如今你已是文尊,而我才踏入文宗,有何奇怪?”
“呃,哈哈哈,和尚別嫉妒,我敢保證,你一定比我更早踏入文王境界。”
懷素搖頭,他可知道王維寫詩的水平究竟有多厲害,要不是他長得醜,或許都上天了,可惜啊!
他嘆息一聲,一指‘酒’字,“去!”
‘酒’字化作了無數的‘點’,如同黑色珍珠墜落在茶碗中,叮叮噹噹,響起一陣清脆的響聲。
片刻間,黑色‘點’全部融化,茶碗裡的白水變成了一碗墨汁。
他聞了一口,沒有一點酒味,“這是酒?”
“當然!”
王維不信,他拿到顏真卿勉強求證,顏真卿是忠厚長者,說話從來不假。
顏真卿深深地聞了一下,“好酒!可惜我不勝酒力,否則定要向玄奘討來喝了。”
賀知章也聞了一下,“果然好酒,韻味無窮!”
兩位正經人都認爲是好酒,那必然差不了,只是自己爲何聞不出一點酒味?
吸吸~
路上的花是香的,這沒毛病,可碗裡的墨汁依然沒有美酒的香味。
“玄奘,你若不飲便給我吧,別糟蹋了好東西!”李白伸手道。
“不不,我這就喝!”
王維端着茶碗,一飲而盡,他含着酒水認真地品味了下,苦苦澀澀,還有點臭味。
呸!
他張嘴將墨汁噴了出去,一抹嘴角,手掌上一片漆黑。
“這絕對是墨汁,怎麼會是酒呢?”
“哈哈哈!”
車隊中響起了一陣歡快的笑聲,其中懷素、杜甫和李白笑得最開心,最沒有良心。
“你們竟然合起夥來騙我?”
他先看着懷素,可和尚臉皮厚,一點也不承認,“絕對是酒,出家人怎能騙人?”
“哼!”
他又看着正經人顏真卿和賀知章,看他們會不會臉紅,可是看了片刻,兩人依然正經臉。
顏真卿皺着眉頭想了下,嘆道:“我明白了,玄奘沒有入道,因此不能品味出‘酒’字中韻味,纔會將一杯好酒,當做了墨汁。”
“何意?”
“哈哈哈,玄奘,你的書法造詣太淺,沒有進入書法之道,又怎麼能品味出書法的韻味呢?這就像是你沒有舌頭,品味不出酸甜苦辣一個道理,那你可明白?”
杜甫大笑着問道。
王維略微有些明白了,書法境界太低,瞧不出書法的好壞,也不知書法包涵的韻味,無法產生共鳴,或者同感,就沒辦法嚐出其中的滋味。
“我的書法很差嗎?”
王維認真地問道。
杜甫與懷素不想回答,輕笑幾聲,說起了相聲。
“哈哈,今天天氣真好啊!”
“是啊,惠風和暢!”
“你看,那裡有頭牛,我想彈一曲《高山流水》給它聽聽,如何?”
“不好不好,對牛彈琴,白白浪費功夫。”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