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玥瀅微微頷首，然後默然。
樑夢琪心中痛了一下，眼睛看着她，看着她那一頭白髮，又是一陣的心疼。
“不過，殘夜已經死了，這些仇，也總算是報了。”寧玥瀅淡淡說道。
話是如此，她的心還是痛得難受。
殘夜不過只是一個人，而她所犧牲的親人、朋友以及相關之人，卻是數不勝數，單單一座月鏡城，就是上百萬的亡靈！
要他殘夜區區一個人的性命，又如何填得過這桿秤的嚴重失衡？
何況，這裡面，還有她這輩子中極爲重要的幾個人。
樑夢琪又問了一些關於她這兩年半的事兒，她也都如實說了。
“在那個虛空裡，我以爲，時間已經流逝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原來，外面世界只是過去了兩年半。”寧玥瀅回憶着虛空裡的那種感受，確實是時光漫漫。
要不是修練《冰寒玄機陌》，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度過那種枯寂無聊的光陰。
也幸得她修練的是《冰寒玄機陌》，這才得以撕裂虛空，從中遁了出來，重回世界。不然，則是要一輩子困在裡面了。
“你實力變強了，是好事。”樑夢琪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如今，大仇得報，你今後有什麼打算？如果沒什麼事，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留下來，曉塵需要你的陪伴。”
寧玥瀅點點頭，思慮了一下，道：“或許，我確實該留下來。這三年多的日子裡，我一直不在曉塵身邊，好在有你們，替我彌補了她心中的空缺。
夢琪，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還有你們整個月竹派。
真是很感謝，感謝你們對待她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家人一樣，連我這個當母親的都自愧不如，你們爲她做的，遠遠超過了我爲她做的。甚至是，我根本沒有爲她做過什麼，我的確是個不合格的母親。”
“玥瀅，你別這麼說。”樑夢琪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輕輕地拍了一下，“你之所以這樣，完全事出有因，我們都很理解你。何況，曉塵她也沒有責怨你，你瞧她看到你就開心得要命的樣子。所以，你也不要想太多。
既然回來了，以後便留下來，多陪陪她就是。
我們雖然能夠替你照顧她，但我們終究不是她的母親，我們照顧她與你照顧她的意義，是大不一樣的。”
“我知道。”她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曉塵雖然沒有責怨她，但是，她卻還是自己責怨自己，因爲她覺得自己確實做得不好，也該被責怨。
“我洗完啦！”
就在這時，浴室裡，傳來了寧曉塵那稚嫩卻動聽的聲音。
然後，她一下子蹦噠了出來。
一頭烏黑的長髮，溼漉漉的。
寧玥瀅轉過身去，曉塵就已經蹦到了她身前，然後與她並排站在一起，比了一下，道：“娘，我都已經長到你肩膀啦，再過一兩年，我是不是就長得和你一樣高啦？”
寧玥瀅與樑夢琪的身高相差不多，換成現代的高度算法，就是一米六六、六七這樣的高度，相差的那一丁點肉眼很難瞧出來。
“不是一樣高，到時你一定比孃親高的。”寧玥瀅伸過手去，在她的頭髮上摸了摸，笑了笑。
次日。
寧玥瀅在水怡大師的陪同下，去拜訪了一下靜恆大師。
靜恆大師看到寧玥瀅，鎮定如山，似乎並沒有被她還活着的事實驚到，而是以一種極爲平常的心態面對她，道：“寧姑娘，三年未見了。”
寧玥瀅微微躬身，道：“昨日，我便已到訪月竹山，由於思女心切，所以就沒有第一時間登門拜訪，還望掌門見諒。”
靜恆大師道：“你的心思，我能理解，坐吧。”
寧玥瀅從容地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水怡大師也跟着坐下。
“三年未見，你的實力，可是突飛猛進啊。”靜恆大師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以一種略微感嘆的語氣道。
“掌門果然慧眼如炬，不過，我這一身的修爲，多是機緣巧合而已。”寧玥瀅道。
靜恆大師微微頷首，道：“你的事情，我都已經聽水怡師妹說了。這幾年，也是苦了你，不過你成功剷除了殘夜，確算是爲天下做了一件好事，同時也爲你雪了過去的仇恨，實乃一舉兩得，我也爲你感到高興。”
“多謝掌門的關心。”寧玥瀅感激道。
“寧姑娘，有一件事情，我覺得，也到了該跟你坦白的時候了。”忽然，靜恆大師的話鋒一轉。
事情？
什麼事情？
寧玥瀅略感疑惑地看着靜恆大師，道：“掌門請說。”
靜恆大師微微躊躇了一下，道：“其實，是關於曉塵的事情。”
“關於曉塵？”寧玥瀅一驚。
“沒錯。”靜恆大師微微緩了口氣，“這件事情已經埋在我心底差不多四年了，如今你回來，我覺得，也該向你說明了。你作爲她的母親，有權利知道關於她的一切。”
寧玥瀅眼睛動了動，道：“莫非，掌門所說的這件事情，與曉塵她成長這麼快有關係？”
曉塵成長飛快，短短三年多時間就長成了少女的模樣。
對此，寧玥瀅一直都覺得不對勁。
此刻，聽靜恆大師忽然說到有事要與她說，而且是關於曉塵的事情，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這麼件事兒。
靜恆大師頷首，道：“正是。”
目光在她臉上看了看，似乎在關注着她的每一絲神情的變化，接着道：“曉塵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她是你與徐然的結晶，所以，天註定她的存在就是不平凡的。”
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天註定她的存在就是不平凡的？
這樣的話語，從寧玥瀅的心海間掠過，竟讓她忽然間有種被電到了的感覺。
“還望掌門明示。”寧玥瀅雖然聽出了玄機，但是什麼玄機，她卻琢磨不透。
靜恆大師默默地看着她，注意着她的每一絲情緒，緩緩開口道：“有一幕，你先看看吧。”
把手一揮，白光閃爍之間，半空之中即刻浮現出了一面鏡子，正是那面可以模糊預知未來的神鏡——映月玄知鏡！
皎潔的光輝一灑，映月玄知鏡鏡面之上，就顯現出了一副動景。
面對着那面鏡子，寧玥瀅擡頭看去，便看到：
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白光、血光結合，然後大地崩塌，海水淹沒，吞噬萬物，整個世界只剩茫茫汪洋……
“掌門師姐，不好了，預言變了！”看到映月玄知鏡中的情景，水怡大師猛地站起，失聲叫了出來。
映月玄知鏡裡的情景，與她們之前看到的不一樣了！
“嗯？”
因爲映月玄知鏡面對的是寧玥瀅與水怡大師，所以，靜恆大師沒有看見，聽水怡大師忽然這麼叫，她不由得將鏡面反轉過來，將剛纔出現的情景重新回放一遍，果然和之前的那個預言不一樣了！
她的神色，頓時凝重起來。
剛剛的那一幕，雖然很短，但是，寧玥瀅卻瞧得出來，這個天下似乎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怎麼會這樣？”面對鏡中的那個情景，靜恆大師喃喃說了一句。
曾經的那個預言，關於的是：一個女孩引起的天地之間的變動。
現在這個，直接是世界的崩塌！
“這是？”
寧玥瀅也從座位上起身，神色詫異地看着靜恆大師。
靜恆大師收起映月玄知鏡，緩了口氣，鎮定了下來，道：“預言變了。”
預言變了？
那麼，曾經是什麼預言？
寧玥瀅一臉困惑。
一旁的水怡大師看到寧玥瀅眼中的困惑，隨即解釋道：“寧姑娘，之前我們看到的預言，其實並不是剛剛我們看到的這個。
關於以前的那個預言，我就簡單跟你說說吧。
早在四年之前，我們就在鏡中看到一個預言，說是一個女孩的出現，引發了天地的變動。
那個女孩，眉心有一道紅線，與生俱來就擁有着超乎尋常的力量，那種力量強大無邊，如果控制不好，稍有不慎，就會給世界帶來不堪設想的災難。
根據鏡中顯示的一些信息，我們覺得，那女孩很可能與你有關，於是，就派夢琪去找了你。
這也是她當時爲什麼會在西荒中出現的原因。
不過，這是我與掌門的主意，如果你覺得這樣的行爲不對，希望你不要怪夢琪。
我們承認，我們一直在隱瞞你。
所以，要怪，就怪我們吧。
夢琪找到了你，並沒有對你說出實情，便將你帶了回來。
而你當時，正懷着身孕。
我與掌門有種直覺，預言中的那個女孩，極有可能就是你腹中的孩子。
於是，在曉塵出生的時候，我們就召集了數位長老。當時，我們給你的解釋是，照顧你的安全，以防不測。實際上，卻是爲了察看出生的嬰兒是不是預言中的那個孩子。然而，一切正如我們猜測的一樣，曉塵，就是那個預言中的孩子。
爲了防止她的那股超然的魔荒之力釋放出來，我們在她出生的時候，擺下了封印大陣，將那股力量封印在了她的身體裡。
隨着力量的封印，她眉心的紅線也跟着消失。
這一切，也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爲了讓曉塵留在山上，以便對她成長的觀察，同時給予正道的培養，以免她未來誤入歧途，所以，我當時幾次勸你留下，便是這個用意。
畢竟，讓你帶着她在外面漂泊，很容易發生意外。尤其是她體內的封印，一旦被解放出來，就沒有剛出生的時候那麼容易的封印回去了。
這些，就是我們四年來一直隱瞞你的。過了這麼久，看到曉塵健康成長，你又安全歸來，昨晚，我與掌門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你有權知道這一切。
事到如今，該說的，我們都已經說了。不管你怎麼看待我們，我們都不會責怪於你，畢竟是我們對你隱瞞在先。
不過，我們還是希望，這件事情，你不要跟曉塵說。
既然預言已變，就讓這件事情永遠地沉寂在過去的塵埃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