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間隔六千年的相遇
飛船的星間航行很是枯燥，即便再令人震撼的星河遠景，當凝望數十年而沒有變化時，也只會感到一種失落和絕望。
這種感覺彷彿沉溺幽深的海底，想發出什麼聲音和吶喊，但什麼也說不了，沒有迴音，沒有改變，沒有變化，只有永恆的冷寂。
“這樣的比喻很是不錯，但我想大部分人都無法理解，因爲我們都沒見過海是什麼模樣，大概也只能通過古老的影像來幻想一下。”
坐在飛船的駕駛艙內，一個穿着白襯衣的男人端着茶杯喝着熱飲，而茶杯中黑色的旋藻在熱水浸泡後，散發出微微的甘甜，爲他枯燥不變的生活增添一絲新鮮。
“我在浴室裡用浴缸嘗試過，將頭埋在水下，確實有種窒息的感覺，很是特別和新鮮。”坐在男人身旁的是另一位駕駛員，他有着酒紅的頭髮，年齡較輕，外表大概25歲左右。
“唉唉，你該不會迷戀上那種窒息的感覺了吧，我聽說80多年前，船上就有不少人沉迷這種獵奇的快感，最後死了的，再往後浴室裡都安放了監控裝置，如果船員全身浸水30秒就會發出警報。”
“啊哈哈，怎麼可能，我當然知道有警報，所以我在響之前就出了水面。”
另一位笑着迴應，但白襯衣男子依然心生警惕，因爲表面上看着笑哈哈的人，未必內心真的就在笑，而作爲駕駛員，是全船心理素質要求最嚴格的崗位。
一旦駕駛員有什麼棄世或消極念頭，那影響的可不是他一個人，而是全船人的生命和未來。
“還是少幹爲妙，實在不行找個戀人嘗試下繁衍後代怎麼樣，畢竟這源自生命本能的快感，還是足夠讓人嚮往的。”
“這個嘛，我感覺我喜歡的那個女孩不怎麼喜歡我，可惜我又不想將就，找其他人。”說着，酒紅頭髮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回想，說着自己對同齡女性的看法。
“和你同年齡段的有5個女孩，其他一個都不喜歡嗎？這樣的話稍微放開點限制，從上下10歲差距裡選，應該有12個候選人，這應該足夠你挑了吧。”
“唉，大叔，我們的想法很不一樣呢，我看重的是那種感覺，又不是被人拉着配種的動物。”
“再說了，真要缺人的話，從船上的基因庫裡隨便配出幾組就行了，何必抓着我不放呢。”青年搖搖頭。
“那樣出生的孩子，問題有很多，如非必要，船上是不會這麼幹的。”大叔嘆息了口氣。
“你不理解的，當週圍人是由父母生出來撫養長大，而自己僅僅是因爲需要被人工培育出來，這種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和感受。這導致大部分人工培養的生命都有心理問題，不能擔任關鍵崗位。”
“人類是社會化的動物，毫無血緣脈絡，被製造出來的人，無法確認自己和社會的紐帶聯繫，也很難產生所謂的歸屬感。”
“當他感受難以感受生命的溫情和熱量時，對死亡也就不那麼在乎，而對死亡不在乎，就更不指望他能堅定的恪守職責了。”
“我曾經有個同齡的朋友，就是這樣誕生的，當後來我參與審問他的過程時，問過他爲什麼要突然做出迥異而危險的操作。”
“他的回答是，沒有爲什麼，僅僅是當時心血來潮，想做就做了，反正活着也就這樣。” “我至今還記得他當時的表情，那種對新奇的渴望，有如在正確而煩悶生活裡想點燃火焰看煙花的孩子一樣，他沒有依戀，也沒有牽掛，自然也不會剋制這種突然的衝動。”
“說到這，還得感謝船上唯一的作家，希露小姐，因爲大家等着看她連載的故事，所以捨不得提前死了，這讓近十年來船上的自殺率下降了不少。”
“可惜啊，我那位朋友出事的時候，希露小姐才10歲，剛學會寫作文，還沒開始她那偉大的連載。”
“希露小姐的故事，我也看過，但不和我胃口，她的情感很細膩，但我更想看那種王侯將相建功立業的故事，爲了這個，我把船上關於第三紀元的遊戲大作全部玩了一遍，相關歷史可是倒背如流，哈哈。”酒紅短髮青年笑着開口，其實他性格還是很樂觀的，也有很喜歡的愛好，要不是這樣，也不能被選中當駕駛員。
兩人的話題逐漸又偏向其他主題，先是談論哪些好玩的遊戲，然後又說起個人最喜歡的異性形象，最後又談論起發生在飛船上的靈異事情等等。
就這樣，時間悄然流逝，直到飛船再度從超光速航行的狀態中脫離，來到一個偏遠未知的恆星系。
“目的地到了嗎，讓我看看這個恆星系有什麼，說不定我們運氣好，這次就中大獎了。”酒紅頭髮青年將冰鎮飲料灌入口中提神，隨後快速的操作身前的儀表和鍵盤，開始搜索掃描恆星系內的情況。
“噢——”突然，他發出長長的呼聲，就連口中的飲料落在胸口也渾然不覺。
“發生什麼了。”還在檢查飛船整體數據的白衫男子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屏幕。
孤寂清冷的恆星系內，一顆翡翠般美麗的的星球緩緩轉動，儘管還有些模糊，但相比之前無數次見到的灰白行星，這樣的顏色無疑讓人爲之震撼和落淚。
“這。”即便是一向沉穩的白衫男子這時也微微張嘴，然後反覆揉動眼睛，又調整掃描位置，反覆查看這顆星球，確認自己不是做夢。
“難道，真的讓我們找到了嗎。”
儘管一生都在飛船上，但他們也從各類影視和遊戲中知曉，那是生命的翠綠，而且大概率還是沿襲自古老地球生命的翠綠，因爲其他行星誕生的植物，未必就是綠色的，也僅有地球，因爲特殊的歷史原因，讓所有植物都成爲了綠色。
懷揣着難以壓抑的激動，兩人第一次拉響了全船廣播。
“我無法用語言形容這份驚喜，但我想告訴大家，告訴那些曾經在這艘船上的生命。我們這些流浪的鳥兒，終於找到了可以落腳的家園。”
“微風環繞的森林，堅實鬆軟的大地，還要廣袤無垠的草原，海浪，陽光，鮮花，這些終於迎面而來！”
“或許前方依舊還有危險，但我已經被它深深的迷住，無法逃離。”
“就這樣吧，我們這些飛鳥，終將在此落下。”——記《降落雙樹星域的異鄉遊鳥》，第一章節·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