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月下的銀霜大地
“你們是，是誰，我可是豹頭幫的人，如果惹了我們，在這北二區裡，可不好活。”雖然面對眼前這位冰寒的黑髮少女，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但還是強忍着心驚說完這段話。
對於他的詢問，椅子上坐着的這位黑髮少女並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看着他，有如俯瞰垃圾一樣。
對此，被綁在地上的幾人又威脅了幾句，但始終不見反應，空氣彷彿都寂靜下來，他們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弱，那位少女身上傳來的寒意似乎蔓延至靈魂深處，讓人有一種由內而外的凍結之感，就連意識都逐漸僵硬模糊起來。
“求求……你們……放……放過我吧。”終於，那爲首的男人忍不住恐懼，慢慢跪倒下去，想祈求一點憐憫。
最開始的時候，緹蘭還有些問題想問，但真當自己坐在這裡時，她那種詢問的慾望慢慢淡了下去，最後只剩下淡淡的厭惡。
詢問又怎樣呢，無非就是見色起意，亦或者貪婪作怪，對於這種人渣要求道德幾乎不可能，估計他們都沒這種概念。
於是，她不再開口，而在她的這種氣勢和情緒渲染下，身邊的人也閉上嘴巴，只是靜靜站立，看着四個慢慢顯出醜態的敵人。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就在幾人慢慢意識陷入僵硬時，那位黑髮少女終於開口了。
“給我一個放過你們的理由，這是你們活下去的最後機會。”說完這句後，她不再言語。
“我，我……”見這位少女終於鬆開少許壓制，地上跪倒的幾人稍微喘口氣，掙扎起來。
這時天色已經慢慢黑下來，而就在幾人看不見的後方，幾朵火焰緩緩飄過來，將衆人圍在中間。
荒野外的冰涼大地，這幾朵橘紅的火焰幾乎成爲唯一的溫暖，讓跪倒的幾人恢復說話的力氣，而他們眼前，那位黑髮少女依然端坐，面容、裙襬，神情在火光映照下，陰影搖晃不定。
她不多餘言語，也不裝腔作勢，注視幾人的時間裡，宛如雕像一般一動不動，這令人驚異的冷靜和自控能力都讓下方几人畏懼不已。
“我可以拿出所有的積蓄和錢，只求贖回之前的冒犯。”地上這個身形偏矮的中年祈求開口，這是他想到的最可能的方法。
錢嗎，如果是一年前的她，確實很缺錢，手頭拮据，就連買零食都要猶豫再三，不過如今她已經不再缺少這些了，就算沒有艾德絲學園的援助，如今單憑天賦和超凡序列帶來的力量也能好好活下去。
少女的眼睛慢慢閉合，彷彿是在嘲弄此人的愚昧和不可救藥。
“我，我可以砍掉一個胳膊，以表示認錯，求求您了，放過我們吧。”他身旁一個小弟急嚷着喊出口。
對此，那位黑髮少女依然不爲所動，靜靜坐在那裡。
“我可以發誓，呃，發誓……”說道發誓，他自己也慢慢停住了，這種誓言有幾人信呢，他自己估計都不信。
如果說名聲好且有信譽的人在危機關頭，還能靠立下誓言來換得生機，但毫無信譽且壞事做盡的人，一旦失敗被抓，就再也沒有人會相信他，也得不到任何原諒。
幾人想說出什麼來挽回生機，但給出的理由都單薄不已，連他們自己都說的都底氣不足。
果然還是高估他們了嗎，黑髮少女慢慢睜開眼，然後擡起手心，寒氣就沿着四人的身下往上蔓延，白霜慢慢爬上身體，逐漸將他們凝結成冰塊。
現場重新安靜下來，這時她也站起身來，不再保持之前的坐姿。
“呼，算是緩過來了。”亞連捂着胸口鬆氣。
“這就是會長嚴肅起來的樣子嗎，好可怕。”其他幾人也是心有餘悸，或許是平時這位黑髮少女一直溫言細語，讓人忘了她大展神威的樣子。
金森克走近那幾人凍結的冰雕，小心用手敲了敲，終於忍不住問起。
“他們這是死了，還是暫時被凍住了。”
另一邊，緹蘭準備上車休息，聽到詢問後回頭，“暫時被凍住了，但如果凍的太久，也會死。”
說完她登上車，準備去繼續補個覺，而車內的德洛麗絲看着回來後就躺在牀上捲起身體的少女，憐惜的摸了摸她頭髮和肩膀，然後準備去弄點吃的，畢竟這會已經晚上了。
是夜，衆人再次圍在篝火邊用餐，而之前俘虜的幾人則被綁起放在那幾座冰雕不遠地方。
看着凍成冰塊的龍哥幾人，他們幾人被嚇的不行，但心中又感到一陣陣後怕和慶幸，雖然大哥是沒了，但自己可是活下來了啊。
……
深夜，悠悠轉醒的緹蘭從牀上坐起，揉揉眼睛，看了下時間，這時纔想起被她凍住的幾人，於是穿好鞋，重新走下車。
這會外面僅有兩人在守夜，分別是瓦爾克和菲利斯，菲利斯翻着一本老舊的書冊，這是他下在上個補給站買的，據說是翡翠裙早期時代印刷的，講述了那個時候的一些故事。
至於瓦爾克，他盤腿坐在地上閉目養神，在曠野的寒風中巍然不動，彷彿是在做某種修行。
“會長醒了嗎。”見緹蘭走下車，菲利斯打招呼。
“有點餓了。”少女誠實的說着，然後菲利斯哈哈一笑，從篝火邊翻出一個罐頭遞給少女。
‘T5級橘子鱈魚罐頭’，翻看上面的標誌，少女小心揭開罐頭，然後用勺子小口的吃着，看着篝火稍微發呆。
吃完東西后，她的意識身體也逐漸恢復過來，之後，她再次走向遠處那被凍結的幾人旁。
見緹蘭走過去，原本坐在地上的瓦爾克站起，拿上槍跟了過去。
清冷的銀輝月光下，少女再次坐在那椅子上，不過這次要淑女許多，而瓦爾克也站定在她身後，對此少女微微點頭。
她擡起手心，原本凍結的幾人慢慢融化，身上的寒霜褪去，隨後癱倒在地，好一會才艱難擡頭。
這被凍結的時間裡，他們宛如瀕死一般，也確實是瀕死，那種死亡前的意識熱流和幻覺，以及深沉的睏意蔓延全都體驗到了，這種在死亡邊緣如細絲般遊走的恐懼，幾乎刻入了骨髓，哪怕是稍微回想，都被嚇的不行。 雖然少女不曾開口詢問，但她明白那是什麼感受，因爲她也曾數次體驗過，一次是回家遭遇襲擊的管道里，還有一次是落入積水中沉溺時。
人的很多煩惱和幻象，在死亡面前有如玻璃般被輕易碾碎，也唯有死亡如此公平且真實，讓生命中那些真正的寶石從水底凸顯出來，明白活着的美好。
這大概就是死靈序列（凋零序列）存在的意義吧。
“讓我來述說你們活下去的意義吧。”少女輕聲開口，這時她的話語成爲了唯一。
“努力做個有良知的人，我不求你們做什麼好事，但起碼不要作惡，不要同流合污即可，如果北二區待不下去，就離開這裡，世界很大，選擇很多，墮落也不是唯一的答案。”
雖然看着是黑暗風的大小姐，但口中所說的話語卻又是如此溫情，讓人不可置信，如果是以前，龍哥肯定要狠狠嘲笑這種天真可笑的想法，說不定還得吐上幾口唾沫。
但今天他不敢了，也升起某種劫後餘生的慶幸，說眼前這位少女天真也好、無知也罷，但起碼正因爲這份品質，自己活了下來，不然真要遇上那種狠辣的人，他早就死了。
活着比什麼都好，他貪婪的呼吸着空氣，數十年裡從未有這種真切的體驗，如果這會有人能給他一個溫暖的被窩和熱乎的飯菜，他可以拿全部的錢去交換。
“我，我可以做到，我發誓。”他虛弱的開口，兩手撐在地上，撫摸着指尖那顆粒狀的土粒和碎石，以前覺得再普通不過的東西，今天捏在手裡，卻忍不住讓人想哭。
我還能看到下一次日出嗎，他不禁捫心自問。
對此少女微微點頭又搖頭，“我努力的想相信你們，但我的理智告訴我，你們很難做到。”
說完，她嘆了一聲，再次擡起手，見此幾人驚恐不已，紛紛跪倒在地，不斷的叩首求饒。
冰霜在大地蔓延，細碎的晶體在月光的映照下形成灰白的模樣，這樣的霜結地面在蔓延至四人面前時緩緩分開，繞過他們向後繼續前進。
凍結的沙粒冰粒，那圍繞四人的環形起伏凍結細浪，以及一直延伸到天邊視野盡頭的寒霜大地。
本就爲月光揮灑的灰色隔壁在這冰霜的反射和襯托下，呈現出少有的潔白，一直到視野和世界的盡頭。
至少是周邊數十里的大地都爲這薄薄的寒霜的覆蓋，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此刻凍結，停止，這宛如神蹟般的場面深深的銘刻在幾人腦海中，或許一生都無法忘記。
“希望你們能謹記今日之言。”對此，少女閉上那近乎妖異的藍色眼眸，緩緩起身。
而後宛如水面的漣漪倒放一般，那擴散自遠方的無數冰霜融化倒退，重新經過四人的身側，縮回她的腳下，消失無蹤。
——————
第二天裡，衆人在清晨的陽光中甦醒，吃早餐時，發現昨天俘虜的那些人都不見了。
“昨天晚上緹蘭起來把他們放了。”N端着熱牛奶杯這麼回答，彷彿是在說一件無須在意的小事般。
“唉，就這麼放了嗎，萬一他們找回來怎麼辦？”古羅吃着泡麪聲音不清的開口。
“沒事，他們立下了很重的誓言，應該不會再回來了。”N摩挲着下巴回答。
“N老師居然也認可嗎。”古羅不解，但他也不是那種刨根問底的人，放了就放了吧，不然留着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殺了不行，送到最近的警局也要翻越數百公里的距離，實在沒有那個空閒和時間。
其他幾人裡，女生本就對這種事不怎麼在意，男生中瓦爾克和菲利斯保持沉默，金森克嘟嚷幾句玩具沒有了，亞連則是好奇昨晚那些人說了什麼，緹蘭居然真的放了他們。
詢問無果後，衆人再次啓程，前往下一個取樣點，一共683個節點，他們如今已經跑了200多個，差不多一天7-8個的模樣，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車上度過。
“現在你們也慢慢熟練了，我決定要開啓歷練的第二個階段。”兩天後，N對衆人開口。
“什麼事，老師。”衆人好奇。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不再開車，而是由你們自己來開，另外，你們應該也注意到了，因爲北二區內的燃油費用特別高，一開始給出的經費漸漸不夠用了，而我們才跑完三分之一的路程。”
“所以，你們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不僅要採樣，還要抽空完成一些當地居民的小任務，或者用合法的手段賺錢，保證旅途繼續下去。”N兩手抱肩，站在衆人前宣佈。
“不能用自己的錢補貼嗎？”其中一名成員詢問。
N搖搖那骨節明顯的手指，表示不行。
“如果什麼都用錢補貼，那歷練你們的意義何在？有規則歷練纔有意義，不然你甚至可以說，我幹嘛還要上學呢，反正家裡有錢，吃喝不愁。”
“另外，我也要提醒你們，槍械的使用會在下個階段逐漸取消，也就是說你們不能用帶來的槍械武器，如果是你們中途繳獲的則另說。”
“總之，盡情發揮你們的聰明才智吧，混亂的地區雖然充滿危機，但也是個試驗和實戰的好地方，熱鬧繁華的南一區可不許你們這麼亂來。”
“仔細想想，你們應該慶幸，有我這樣的老師護航和學園在背後支撐，換我當年剛加入事務所時，身邊的同伴犧牲可是相當常見的事，其中有些人，我甚至自認爲天賦不如對方，只不過最後我活下來了，而許多人要麼死在半途，要麼經歷各種打擊後心灰意冷離開，能和我這般平穩退居二線的可不多。”
明白老師的決定和學園的安排後，衆人只好逐漸接受，開始規劃和分配今後的任務路線。
“總感覺是上了賊船呢，我好好的大偶像明星不當，爲什麼非要跑到這裡過槍林彈雨的生活呢。”露比吐槽着自己加入活動的失算，然後拿出小鏡子看了看自己，見形象依然那麼完美時，才啪的合上鏡面。
“你就罷了，但我們的艾芙妮纔是一臉意外呢。”說着德洛麗絲兩手輕按在這位金魚姬的雙肩，詢問她是不是有點後悔和害怕。
“沒有，或許我確實是缺少一些歷練吧。”她輕輕搖頭，有點羨慕和崇拜的看着前方那位安靜的黑髮少女，這段時間裡，她也是慢慢爲其折服，只是她平日高傲慣了，不知道怎麼和人套近乎，也不知道該怎麼上去和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