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耐煩地站起身來,整了整袖口,懶洋洋地道:“宗主,我敬你一聲宗主也不過是因了你與我師父有那麼點同門情誼。人家帝君在睡覺我都給你叫來了,你竟然還要耍賴?”
墨晚卿笑起來:“我告訴你,不要以爲我不敢動你。你若現在說出來,我就饒了你。自此你還是玄天宗的宗主,仙門之首。你若再這麼下去,我現在就把你殺了。”
宗主不敢說話了。
雲七靠在牆上,語氣雲淡風輕:“何須髒了晚晚的手?剁碎了喂狗就好了。”
宗主看着兩人一唱一和,終於反應過來:“你認識帝君大人,那你是……”
墨晚卿擡了眸:“我?我是伺候他的。”
雲七眯眼看她,無聲地笑了笑。
宗主深吸一口氣,此時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道:“師弟的確不是人界的人。”
墨晚卿見他終於鬆口,耐心地聽他講了下去。
“師弟的確不是人界的人,當年上一任宗主不知是從何處帶回了他。師弟他天資聰穎,武學醫術皆是我們這一代人裡最好的。
“師父當年也是想將宗主之位傳給他的。可是師弟說玄天宗的宗主之位不能讓他這樣來歷不明的人來坐,向師父推舉了我。
“師父臨終前就把我叫到牀前,告訴我師弟不是人界的人,而是天界的人。”
墨晚卿聽到此處,不禁眯了眯眼:“天界的人?”
宗主見她似乎不解,好心地解釋:“除仙界、冥界、魔界、人界之外,這天下還有天界和神界。”
雲七沒繃住,一不小心笑出聲來。
墨晚卿:“……”她當然知道還有天界,她還是管天界的呢。
宗主繼續道:“師父也只告訴我了這個。至於師弟到底是什麼身份,我也不清楚。”
墨晚卿點點頭:“你師父應該也只知道這個。不過說起來,師父他應該也是清楚自己的身份,那他爲什麼要呆在玄天宗呢?”
宗主道:“我也不清楚。”
墨晚卿向雲七揚揚下巴:“走了嗎?”
雲七:“……你叫我來只是爲了露個臉?”
墨晚卿笑道:“不然呢?”
雲七:“……”
他向來清淡慣了,縱使對墨晚卿無語,面色上依舊未變:“這位宗主不是在人間的時候照拂過你嗎?我還想跟他聊聊呢。”
墨晚卿思索了一會兒道:“說實話他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雖然殺了幾個弟子,那幾個弟子確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燒殺搶掠的。雖然我後來劫數大苦也不是因爲他,況且我已經答應他不殺他了。”
雲七挑眉:“你怎麼……”
墨晚卿又坐下去,道:“對啊,我想起來了。”
宗主哪見過這仗勢,忙道:“那我就先走了。”
墨晚卿道:“宗主請便。”
宗主落荒而逃。
雲七坐了下來,伸手給墨晚卿倒了杯茶。然後道:“說吧,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墨晚卿抿了一口茶,然後悠悠道:“嗯,我說我根本沒忘你信嗎?”
雲七:“?”
墨晚卿道:“我其實強烈懷疑師尊只是給了我一杯酒。我那天除了暈一點都沒有什麼感覺。”
雲七不說話。墨晚卿接着道:“我其實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他自此過他的生活,我過我的。不拖不欠,再無瓜葛,挺不錯的。”說話語氣滿不在乎,挺雲淡風輕的。
雲七輕嘆一口氣:“晚晚,辛苦你了。”
墨晚卿聞言一愣,接着笑起來:“七哥你說什麼呢,這不是我生來就要做的事嗎?”天生就是女帝,有着旁人羨慕的權力地位,又有着旁人無法想象的痛苦悲傷。
雲七頓了頓還是道:“有些事情我和師尊都沒有告訴你。”
墨晚卿滿不在乎地隨口道:“什麼事?”
雲七道:“就比如說你和宿離殤的婚約。”
墨晚卿正喝着茶,聞言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十分震驚地望向雲七:“七哥你你你你……說什麼?我和宿離殤有婚約?”
雲七很自然地用手指拭了一下她的嘴角。觸感溫潤,他的心頭莫名一顫。收回手後淡淡地道:“是寂大人定下的。”
墨晚卿還是不敢置信:“我爹?不是……我爹也沒問過我就把我婚事定了?”然後又喃喃自語道:“那我還是要嫁給他?我真是……”
雲七道:“具體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離殤的母親似乎與你孃親關係不錯,保不準就是你孃親讓你爹定下的。”
墨晚卿苦着一張臉道:“七哥你說我是不是活的有點太慘了。爹爹孃親爲了玩給我丟下這麼大一個爛攤子跑了也就算了,還給我定下這樣一樁根本就是孽緣的婚約。我真是……”
雲七喝了口茶悠悠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且不去管它。對了,我聽源溯說,你近幾日要去若淮族?你去那裡做什麼?”
墨晚卿沒什麼好瞞着他的,便道:“若淮族族長好像是我歷劫時一個師弟。師弟生日,我這個做師姐的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雲七點點頭:“那你這個師父這邊,我幫你查查看是天界哪邊的人?”
墨晚卿思索一會兒然後道:“行。還有源溯那邊,你告訴他看好莊敬,這些天我可能就呆在人界了。之後去完若淮族再回天界。”
雲七道:“知道了。”隨後站起來,道:“那你要好好保重。”
墨晚卿心累地扶額:“好。七哥再見。”
雲七就摸摸她的頭,道:“你也早些休息。”
雲七來的快去得也快。
墨晚卿把茶喝完,也出了宗主的屋子。宗主大抵是在偏院睡了,墨晚卿讓鳳玖自己先回天界,她自己就在玄天峰後頭花園那邊逛起來。
今天月色格外的亮,墨晚卿逛了一圈,擡頭看到一片竹林,才發現竟然逛到了玄靜峰。
自她走後,竹林裡沒人打理,雜草叢生。墨晚卿邊走邊想明天和寧瀟一起除個草什麼的。突然間就聽到一陣遠遠的琴聲傳來。
墨晚卿想想這地形,估摸前面不遠處是有一個亭子。沈瑾尚之前很經常在裡頭彈琴,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竟然還保持着這個習慣。
墨晚卿悄咪咪地摸過去,躲在一片竹子後面看過去。果然是沈瑾尚在亭子裡撫琴。但是細看起來,亭子裡卻不止他一人。
沈瑾尚彈完一曲後,悠悠開口:“我不想回去。”
墨晚卿心一動,心道:另外一個一定就是天界的人了。
接着沈瑾尚又道:“我在這裡挺好的。不比那裡,天天有人想害我。”
墨晚卿心道:師父你別怕啊,有我罩着你在天界還不得橫着走。
那人默了一會兒道:“是我對不住你。但現在女帝已經歷劫回來,天界有主,已經沒人敢對你怎麼樣了。”
夜色黑,墨晚卿不容易看見院子裡的人。她眯着眼認真地看過去,那人一身周正,眉眼肅殺,大概是空霽那一派的人。
墨晚卿沒想到,自家師父竟然和空霽那邊的人有關。
沒等她想完,沈瑾尚又道:“女帝歸來幹我何事?難不成女帝還會爲了我一個人得罪神界帝君?”
沈瑾尚又嘆道:“天界本就是六界至尊,無人敢欺。可是你看看現在,女帝年歲尚小,心性尚且不穩,豈不是誰都能插上一腳?”
那人頓了頓,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女帝實在是……一言難盡。”
墨晚卿的笑一頓,變得一言難盡。
那人接着道:“你也知道我們女帝自小師承天尊,師兄是仙界帝君,好朋友是戰神化霜,人界帝君和魔界帝君兩位又從小和她一起長大。下屬有第一文神源溯,左相也在站在她這邊,更別說在冥界位同天尊的閻魔大人也把她當女兒看待。你說這樣的人脈,就算她不是天界女帝,在六界中,又有誰敢惹她?”頓了頓,微微有些笑意地道:“神界帝君上次在繼任大典上出言不遜,女帝直接就把他說的啞口無言。當時你不在,不然你就會發現她當時的樣子,像極了上任女帝陛下。”
墨晚卿摸着下巴聽着,頗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人字裡行間竟然還對她挺欣賞?
又聽沈瑾尚道:“如此這般,對天界自然是再好不過。”
然後就沒了聲響。
那人似乎是幽幽嘆了口氣,然後就走了。
又是一派寧靜。